第28章 事成

    黎锐跟云焕羽交换了一个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阮倾背后,趴在沙发背上:“我就问一句,问完就走,绝不打扰你。”

    阮倾将脸从一堆抱枕里转过来,给了黎锐一个“有话就说有屁快放”的眼神。

    “你刚才说,”黎锐小心斟酌着措辞,“让他转告他爸记得看晚间新闻,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我该提前了解一下的事吗?”

    阮倾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黎锐这一问问到了要紧地方,她正愁没人问呢,得意得要死:“我蹲这老狗蹲了小半年了,他要是不这样步步紧逼,我还打算再攒攒,挑个过年过节的喜庆日子再给他爆一个大的呢。”

    “哟,看来阮大小姐胸有成竹啊,让我捡了个轻闲。”黎锐笑得真情实感:“什么妙计仙方?展开讲讲?”

    阮倾拧着身子坐正了,从茶几上抓过签名册来,边写边画着,给黎锐大讲特讲:“他们老梁家靠矿业发的家,这几年重心已经挪给了传媒行业。我知道梁承一直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生杀大事都在他老爹梁守正手里。我跟梁守正见过一两面,这老东西,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分手的时候激动吵架,我……说了几句狠的。本来就是生气上头为了吓唬他才说的,根本就不能当真,可我知道,梁承那个没骨头的,肯定会吓破了胆子,回去找他爹哭叫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也不能空不设防是不是,所以我早早地就在梁守正身上动起了心思。”

    阮倾烟视媚行眼波流转,得意的样子,全然一副妖态。黎锐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嗦着问:“你不会……去勾引梁守正了吧?”

    阮倾愣了一瞬,一抱枕砸在黎锐头上:“你放屁!老娘再怎么生冷不忌,对着这么一头老牛也下不去嘴啃吧!”

    黎锐揉着脸嘟囔:“说人家老牛,你比人家得老个百来岁呢……”

    抱枕携着赫赫风雷的威势砸过来,被黎锐凌空架住了:“行了祖宗,我不该接话行了吧?您接着说,别理我。”

    阮倾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讲述自己的绝彩妙计比较重要,她接着说下去:“所!以!我在梁守正经手的生意上,留了一分心思。”

    “一点点留心,一点点圈中人脉,再加上一点点的,无伤大雅的小小妖术加持,”阮倾两根手指举在眼前搓了搓,做着一点点的手势,“你别说,还真让我发现了点什么。”

    “什么?”被她这么讲着,黎锐还真被吊起了些胃口,就连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云焕羽,也往阮倾的方向又歪了歪耳朵。

    阮倾大喇喇一展双臂,往沙发上一倒:“守正集团旗下众多分公司,其中有个华宇娱乐,时不时地签几个小艺人,推几个半死不活的团,一直赔钱,就没怎么进过账。几个月前我突然发现,华宇用了几乎是天价的价格,签下来一个不会唱不会跳的新人。”

    黎锐挑了挑眉毛。

    “是个小兔儿妖。”阮倾笑着说道,舌尖舔过红唇。

    黎锐回头,与云焕羽对视了一眼。

    云焕羽清了清嗓子。他跟女人说话前好像总是会清一清嗓子。他开口问阮倾:“你怎么知道?”

    “拜托,”阮倾两指一指双眼:“他要是个别的东西也就算了,兔儿哎!先别说我修为比他高那么多,这是写在基因里的天性好吗?!我在草原上就算隔着八百米远,也能闻见兔子洞的味儿。在华宇的地下停车场里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就能确定了。”

    “等等。”黎锐打断了她,揉了揉自己眉心:“就算他是个兔妖,跟梁守正又有什么关系?你要把梁守正旗下娱乐公司签下一个妖怪艺人这样的新闻,送到电视台去吗?”

    “别把我当傻子行吗?”阮倾又是一个白眼:“我当然知道,这里面最大的可能是,华宇根本不知道他是妖,毕竟我老板签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是狐狸不是吗。”

    “但是,”她向前倾了倾身子,神秘兮兮地:“我跟了他几次,发现华宇似乎根本没打算培养他。他从不去公司上舞蹈声乐课,公司其他小艺人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每天住在华宇给他准备的公寓楼里,从不下楼,而只要下楼,就是一辆贴着全黑膜的车来接他,你知道去的是哪里吗?”

    “酒局。各种酒局。风投、建业、制片人,大导演,广电,资本博弈,达官权贵,各种最高权的酒局。像他那样资质平平只有脸算得上还行的八十八线小艺人,连想都不敢想的酒局。连我这样的咖位要混一席座椅,还得费很大的力气,十次倒有七八次进不去,你说,他是靠什么进去的?”

    “是梁守正带他去的。”黎锐的脑子转得非常快,何况这并不难猜。

    “那你说,梁守正他为什么总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频频带着一个不起眼的小艺人去呢?”

    黎锐脸色一白,竟然露出一点有些同情的神色来:“难道是,是,那什么交易……”

    阮倾又愣了一下,回头从茶几上找杯子要敲他:“你脑子里一天天塞的都是什么东西!你乱七八糟的电影看多了吧!都是正经酒局!聊着天分分钟定几千万上下的生意的那种!真以为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佬全都是色中饿鬼什么都不管不顾是吗?你好歹也是个修士,拜托你用阑尾思考一下,兔妖的本事是什么!”

    “媚术。”阮倾揪着黎锐打成一团,云焕羽的声音冷冷清清地传过来。

    阮倾撩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呸,什么媚术,放到狐族面前提鞋都不配。顶多算是个迷魂术。”

    “一般是雄性的腺体比较发达,小范围的术,作用力不强,在密闭的空间效果会更好一点。中术的人不会有什么强烈的反应或者不适感,只会觉得轻飘飘地挺高兴,不知不觉就会做出有利于守正集团的判断。就算第二天清醒过来觉得自己有些吃亏,也只会认为自己是酒喝多了。梁守正很小心,把度控制得很好,让他们不至于吃太多的亏以至于产生怀疑。”

    “所以,你发现了之后,是……”是云焕羽接着问她,黎锐坐在沙发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没有说话。

    “所以,我一个个地,联系了那些人。”阮倾斜斜往沙发背上一靠:“当然,不是打着我自己的旗号去的。我只是告诉他们,梁守正在酒局上给他们下了药,新型的药,能产生微弱迷幻的效果。兔子的迷魂术太垃圾了,我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让他们想起来他们在酒局当晚本来想做的决定。有几个始终不肯相信的;有几个人相信了,可是觉得反正吃的亏不大,不想得罪梁守正;还有几个非常聪明的,连着吃了好几次亏之后,本来就产生了一些隐约的怀疑,可也因为太聪明谨慎了,所以还在观望。”

    “幸好,还有几个脾气爆的,知道自己被耍了,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给梁守正一点颜色看看了。”

    “所以,”阮倾趴在沙发背上笑起来,“我跟这几个暴脾气的大佬联手,稍微做了一下守正的股票,放了一些闲话消息出去。要不说还是得靠大佬呢,要不然凭我哪搬得动大象的脚。晚上的时候财经新闻应该就会播报守正集团的小小异常了。别小瞧这点动荡,有了这点动荡,观望的那几个人,也会趁机下手。动荡更大,不敢得罪梁守正的人也会下手。天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不白咬上一口。最后,所有与梁守正有关的无关的,都会扑上来撕咬。蚁窟已成大厦将颓,所有人都会想要分一块砖走。”

    “怎么样?”阮倾眨了眨眼:“我早就说了,不会耽误你们太久。”

    云焕羽沉吟了一会儿:“阮小姐好谋略,只不过这么看来,黎锐跟我好像并没有帮上你太多忙。”

    阮倾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嗐,说这个呢,我打架不行,要不是你俩,现在已经折在孪蛇手里了。再说你们的佣金跟事成之后我会从守正集团夺过来的那部分比起来,也就九牛一毛。姐姐我最不在乎花钱,你们安心拿着吧。”

    既然如此,云焕羽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笑了笑。这样黎锐应该是最高兴的了,他抬头朝黎锐望去。

    黎锐却低头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他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好像有段时间了。

    阮倾此时也发现了黎锐的不对劲。她跟云焕羽对视了一眼,拍了拍黎锐的肩膀:“哎,怎么了?”

    黎锐像突然醒过神来一样:“啊?哦,没什么,挺好的,等晚上的新闻吧。”

    说完就站起身来,径直朝楼上走去。

    一整个白天都没有下来。

    到了晚间财经新闻的时间,云焕羽敲了敲房间的门,将黎锐叫了下来。三个人一起看了新闻,好多专业术语从神情严肃的女主播口中说出来,其实三个人都听不太懂,不过也能听出来,守正集团出了一些小问题。

    阮倾的手机几乎一刻不停地响起来。她接了几个电话,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新闻播完,她开了一瓶香槟,三个人分着喝完了。

    为了防止梁守正疯狗反扑,三人晚上还是睡在同一间卧室里。仍然是阮倾睡在床上,云焕羽跟黎锐睡在床两边的地上。

    隔着一张大床,云焕羽看不见黎锐,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平稳地,轻轻地响着。

    “睡不着吗?”黎锐的声音突然划破黑暗响起来。

    云焕羽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就听见阮倾的声音:“嗯。有些兴奋,有些高兴,最可气的,又有些……不知所措。”

    “睡吧,”黎锐的声音像一把上好的弓弦,“睡醒了,总是新的一天。”

    云焕羽听着他的声音,缓缓阖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第一缕阳光照在了云焕羽的眼皮上。他睁开眼,阮倾的脸正悬在他眼前。

    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心中早有预感,缓缓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阮倾似乎有些为难,云焕羽便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

    阮倾揉了揉头发,递过来一张黑色的卡片:“那什么,黎锐让我把这个准备好给你。”

    云焕羽接过来。很精致的卡片,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小小一张,拿在手上却有些分量。

    “这张卡还是我的名字,我们等会儿去银行改成你的。临时没有准备,里面暂时只有四百多万,我会去银行添成一千万,这是黎锐嘱咐的数,他说事情快完成了,让你辛苦,独自一人再保护我几天。”像是有些尴尬,她说得很快。

    云焕羽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阮倾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突然从云焕羽身体上传来咣啷一阵乱响。

    从云焕羽身上掉下来一堆东西,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耳朵一样的仲耳,可以窃听;狗舌头一样的煨舌,可以偷声;将心镜,可以传画;还有霍草,寄生在宿主的心脏上,随时可以引爆……等等等等,总有十数样。

    阮倾目瞪口呆,而云焕羽不像是很吃惊的样子,只是捡起几样东西来,随意看了看。

    黎锐还真是看得起他,这么舍得在他身上下本,防得全方全位。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将这些东西上附着的灵识全都解了。所以它们才会从他身上掉出来。

    他只是扔给云焕羽一大笔钱,然后斩断了跟云焕羽的所以联系,自己一个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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