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舟舱内,某个修炼室的门被推开一条小缝。
金曼生飞快地从缝隙中钻进去,圆滚滚的肚皮在门板间卡了一下,被他狠劲一挤,“刺啦”一声,腰部衣襟被门上的木刺勾出一条细长的口子,隐约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肚皮。
直到门板在身后扣上,舟舱内穿荡的风被尽数挡在外面,小胖子捂着自己腰间碎布,这才倏地松了口气。
他抖了下前襟,将怀中纸鹤尽数抛在案几上,抬手抹汗:“我去,吓死人了……秦煜你大爷的,你知不知道为你这点屁事,小爷我扛了多大的压力啊?”
“差一点,就差一点,”金曼生两根肥嘟嘟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眯眯眼从指缝里朝外瞧,“差一点就被人抓包了,幸好小爷机智,拿我的零嘴顶了锅——那可是我最后一袋瓜子了,诶我说秦煜,我这种情况应该算工伤吧?你必须赔我!”
没人理他,屋内的人自顾自地忙碌着。
那是个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身影,一头长发杂乱地披在身后,邋遢得肆意又狂野,手腕上系一条长长的丝带,泛着点焦痕。
“秦煜你说话啊,你不会把自己毒哑巴了吧?”
金曼生狐疑道:“你这人也太奇葩了,连青鸾大会都不去,十年才一次诶!你知道这次的大会有多精彩吗?林溪亭力挫群敌,本以为青霞剑仙已是囊中之物,谁料最后时刻,孟子矜竟然死而复生,比斗上演绝地大逆转——”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絮絮叨叨的碎嗓将空气搅得吵闹,案几对面的那人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颇为俊逸的脸。
剑眉秀目,鼻梁挺拔,只是幽暗的瞳孔下方,大大的黑眼圈宛若烟熏。
金曼生说得眉飞色舞,秦煜却不耐地皱了下眉,径直打断:“无聊的废话少说点。过来,东西拿来。”
“……”
撇了下嘴,金曼生将一捧纸鹤推过去。
——有点困难。
因为屋内实在是太乱了,目光可及的地方都乱七八糟地堆着一沓沓残书旧简,宛如一座座巨大的垃圾堆,将秦煜牢牢围困在中央。
“你可省着点用啊……”
金曼生的嗓音中充满着肉痛,小眼睛恋恋不舍地瞥着纸鹤:“我这些年攒的灵石全部拿出来,也就才买到这点“牵丝露”,我连下个月的零食钱都没有着落……诶秦煜,你说的那些到底靠不靠谱啊,这都多久了,也没见你的研究有什么起色?”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秦朔冷冷道,“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着,他扯开一只纸鹤的双翅,从中取出一个玉质小瓶,“扑”地一声拔掉塞子,将其中的液体一股脑倒入面前的玉盒中。
汩汩流水声贯入耳中,金曼生眼角猛地一抽,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小金库“哗啦哗啦”流走的声音。
旋即,二人耳边皆响起一声尖锐的爆鸣,墨色烟气从盒中猛地窜起,张牙舞爪,迅速扩散——
“成了!”
秦煜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玉盒。
一双布满血丝的瞳孔中涌现狂喜之色。
他双手掐诀,一道道火红色的灵力凭空涌现,化为锁链的形状,将那团黑雾困在其中,又催力压缩,将其重新逼回盒子中。
“牵丝露真的有用?”金曼生也兴奋起来,“我的灵石花的值!”
他好奇地凑过来,小眼睛瞅着盒中挣扎的黑雾,下意识探手去摸:“哟,这就是魔狱里封住的东西?”
“啪”地一声,他的手被狠狠打掉。
与之同时,黑雾发出一声凶戾的低啸,如猛兽张开血盆大口,不安分地朝外猛咬!
锁链簌簌震颤,其上火光明灭不定,秦煜忙从身侧抓过一把封灵符,一股脑塞进玉盒中,而后迅速将盒盖扣上。
即便如此,那盒中之物依旧凶狠躁动,冲击得玉盒在桌上连连震颤,许久之后,才缓缓安静下来。
“……嘶,这东西,有点狠啊?”
金曼生咽下一口口水,面上隐隐有些忧虑:“秦煜,咱们的计划……不会激起天下之共愤吧?”
“庸人之辈,无需挂心。”
秦煜的左手在木桌下剧烈颤抖,腕上丝带随之簌簌抖动,似乎正在承受什么极大的痛苦。
但很快,那痛苦被他极强的意志力生生压下。
少年眸光犀利,嗓音冰凉,仿佛沁着寒冬腊月的霜:“记住,我们是在拨乱反正。这世界欠我们良多,修真界已经畸形了太久,什么青鸾大会……胖子,你看了那么久,台上可曾见血,可有死伤?”
金曼生背脊一哆嗦,猛地摇头:“受伤是有的。一个笨蛋飞上去时,气息不稳,一头磕在战台上,撞了满脸血。死人倒不可能,长老盯着呢,再说参加的人也不是傻子,明知打不过还死磕做什么?”
“那个老不死的,也就能培养出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白痴了——所以说我们要拨乱反正啊!”
秦煜冷冷一笑:“必须让修真界回归到千年前的模样,只有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以你我的资质才能大放光彩,我们不是青霞的罪人——”
他倏地回头,一字一顿道:“我们是英雄。”
劲风阵阵,穿堂而过。
少年露出张扬肆意的笑容,目光灼灼如雷霆。
说这话时,他紧攥左腕的右手下意识松开,转而落在左手食指上,轻轻摩挲。金曼生被秦煜震得满脸肥肉颤了一下,目光下意识随着他游移,落在对方左手上。
修长的食指上,戴着一枚精致的翠色戒指。
面纹游龙,栩栩如生,正嘴含流光,蓄势待发。
……
灵舟甲板上,沈霄倏地一愣,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舟舱入口处。
孟子矜疑惑道:“怎么了?”
他背倚船舷,目光越过沈霄的肩膀,朝舟舱张望几下,狐疑道:“没人啊,怎么一惊一乍的?”
“我也不知道……”沈霄也迷茫,“刚刚右眼皮突然跳了几下,觉得有点心慌。”
“……做贼心虚?”
沈霄:“……”
“好了,不就是一张威胁信么,不至于慌成这样。”孟子矜将纸鹤重新折好,玉琢似的指尖从纸鹤的薄翅上轻轻划过。
厚重的浓云终于到了尽头,那一瞬间,灵舟破云而出,跃入蔚蓝的天际海洋。
灿烂的阳光再度笼罩,光芒落在孟子矜眼角眉梢,他殷红的唇角勾起的笑容,雪衣在光下灼灼耀眼,袖口的银纹素而雅致,整个人仿佛融入光中。
“你该对我有信心点,”孟子矜漫不经心道,“我毕竟也是曾经的青霞剑仙,一点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沈霄被他的容颜闪了下眼,下意识呆呆地点了点头。
旋即他看到孟子矜满意地笑了:“那好,灵力快耗尽了,快来让我吸一口。”
沈霄:“……”
这种靠吸续航的“自保之力”……
真的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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