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孟子衿打死都想不到,世上竟真有如此之巧的事情,季忘归七年里音讯全无,偏偏在魔渊祭的当天成功突破,结束闭关。

    ……偏偏是他在腰上栓了根麻烦精的时候。

    感受到沈霄传达自灵魂的怒躁,孟子衿慌忙退开半步,不着痕迹地从季忘归的拥抱中挣脱,笑容有点苦:“恭喜师兄成功突破,师兄在剑道上的天资果然卓绝,师弟佩服,佩服。”

    季忘归摇摇头。

    “剑道算什么,”他笑道,“只是在闭关时,我听说你在寒原上出了意外……现在看来,果然是虚报,真是太好了。”

    他定定地望着孟子衿,黑曜石般明亮的剑眸中流光闪烁,狂躁的灵力在周身翻涌,细小的碎芒浮现又消失,这是境界不稳的体现,却也让青年伫立轻云之上,如烈日般熠熠生辉。

    剑修之间,自有共鸣。

    孟子衿指尖一颤,腰侧的佩剑在掌下发出一阵清鸣,似是认出了这个陪练的老朋友,一时兴奋地在剑鞘中震颤,蠢蠢欲动。

    慌忙运气压制住掌中佩剑,孟子衿冲季忘归客气地笑了笑:“师兄,你刚刚突破,还是先找个清净地方,平复下这外泄的劲气吧。”

    别在魔渊祭上凑热闹了,师弟我真的吃不消啊!

    “好说好说。”季忘归点点头,目光却一直未从孟子衿面上移开,“知道你没事,我也就不担心了——对了师弟,有一事我疑惑了七年,一直想问问你。”

    孟子衿疑惑道:“什么事?”

    “七年前,我闭关那日,你我清晨还一同在天涯峰上练剑。”季忘归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带一丝咬牙切齿的愤盈感,“师弟,当初你可曾见过什么行踪诡异之人?”

    行踪诡异之人?

    孟子衿苦笑道:“师兄,你我日日在天涯峰上练剑,山头都被咱们削平了一截,搞得天涯峰寸草不生,连只兔子都见不着,哪还有什么外人?”

    闻言,季忘归眉峰紧皱,低喃道:“你也没见到么……”

    虽然七年未见,但在久远的记忆中,孟子衿从未见过季忘归这般如临大敌的神情。

    一时间,连他心底也涌现一丝疑惑。

    难道当年,山上另有一人?

    那人究竟做了什么“不轨之事”,季忘归又为何惦记了这么久,以至于刚刚破关,便迫不及待地要赶来追问自己?

    孟子衿揣着一肚子疑惑,有心想拉季忘归问个明白。

    可晴空之上,衣袂飞扬的二人对视一眼,都清楚此刻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季忘归需要稳定境界,孟子衿还要参加接下来的祭典,魔渊祭上人多眼杂,绝不是什么谈论机密要事的好环境。

    “师兄,祭典结束后,咱们山门见。”孟子衿拱手。

    季忘归点头应下。

    ……

    祭典的流程在孟子衿眼里,跟古代皇室祭天祭地祭祖宗也没什么差别,只不过参加的人是修为高深的修士,祭品从猪鸡鸭鹅变成了各式灵物,主持祭典的人不再是坑蒙拐骗的国师之辈,而是有真材实料的青霞界大能——但这些都改变不了它的本质。

    所谓魔渊祭,更像是一场纪念日的活动。

    不过在纪念的同时,参加祭典之人能够获取机遇,短暂地聆听大道玄音,就连台下旁观之人也有机会——年年都有这样的幸运儿,这也是大家都乐意参加青霞大比的原因。

    挺有意思,孟子衿心想,跟上辈子手游抽卡爆金光一样。

    这一听,两个时辰便飞快地过去了。

    吸收着大道玄音中属于剑道的部分,孟子衿感到体内涌现一股热流,四下游走,修补灵根上的裂纹,舒服得仿佛浸在温泉水中,每一个毛孔都惬意地呼吸。

    大道法则竟然对自己的伤有效,这可真是令人喜出望外。

    将剑道部分全部吸收,孟子衿依旧有些意犹未尽。

    他舔舔嘴唇,心想莫非自己这身寒毒也是道法规则的一种体现?

    ……或许如此,毕竟当初那秘境出现得诡异,四周的空间仿佛错乱折叠,进入其中的人统统分散各处,孟子衿还记得自己在秘境中走了许久,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撞见。

    除了最后从背后伸来,那只冰凉刺骨的手。

    这样一来,沈霄能压制寒毒的原因也稍微能讲通,毕竟混沌同样是天道鸿蒙的至高属性,他身为集天地之精华而生成的天地灵物,对法则的敏感和抵抗力天生便远远高于普通修士。

    孟子衿一边想着,一边试着运功——他惊喜地发现,遇险后便迟迟未有进益的修为竟久违地有了一丝波动,这样下来,应该用不了多久,孟子衿觉得自己也可以如季忘归一般晋级元婴。

    不过反过来一想,季忘归晋级元婴反而费时太长。

    毕竟他是心无杂念地闭关修炼,而孟子衿自己一天到晚忙这忙那,还去秘境里溜了一圈,差点回不来……

    正百无聊赖地想这想那,孟子衿的背脊忽然猛地颤了一下。

    一条细长的根须隐藏在白衣下,悄无声息地在他腰窝上戳了戳。

    痒意顿起,

    飞快扫了眼仍在端坐领悟的青霞才俊们,孟子衿抿紧嘴唇,眼帘微垂,指尖不动声色地划下几个字:“干什么?”

    根须在他腰窝上厮磨,慢吞吞地写下一行字:“好无聊啊。”

    孟子衿:“……”

    沈霄你个混蛋!

    他咬了咬牙,飞快地写着:“无聊就睡觉。”

    沈霄可不这么想。

    托孟子衿的福,那大道玄音他也听到了。

    说来奇怪,从祭典一开始,沈霄便莫名地感到兴奋,玄音响起的时刻更是激动得胸口怦怦直跳。

    透过虚无缥缈的长空,他仿佛看到一扇紧闭的门,悄悄拉开一道缝隙,就在咫尺之遥,只要他冲出去,只要冲出去……

    “睡不着。”根须继续写道,“子衿,来聊天吧。”

    聊个屁!

    孟子衿五指如飞:“不聊!”

    “刚刚那声音是什么?”

    “说不清楚,回去再跟你讲,你先别乱动!”

    “为什么说不清?”

    ——当然因为痒啊混蛋!

    孟子衿咬牙切齿。

    白衣剑仙端坐于高台上,背脊笔挺,似竹似松,衣袂被清风吹得飘扬,不时露出的一小抹脖颈和腕骨都白净得扎眼。

    可白衣之下,光洁的皮肤早已泛起薄红,是从肌肤深处一点点渗出来的那种,像宣纸上晕开的绚丽色泽,落在唯一一名欣赏者眼中,勾得他心痒难耐,情难自禁。

    沈霄感觉自己状态不太对。

    什么大道玄音,简直像一壶烈酒,灌得他浑身上下犹如火烧,根须几乎失去控制,不断在孟子衿身上划动,刷刷写道:“子衿的皮肤好白,可是我划过的地方,马上就变红了,这是为什么?”

    极长的一句话,根须飞快描摹,完全便是动情的挑逗。

    孟子衿被他撩得浑身酥痒,哪能辨认出来沈霄写了什么话?

    体内流窜的暖流此刻也变得十分诡谲,修补灵根之余,竟让他浑身出了一层细汗,凭空产生一种极闷热的错觉,想要扯开领口,大口呼吸——

    不,不对!

    大道玄音里混进了别的东西!

    这个念头刚涌现的刹那,台下突然爆发出一声厉喝,孟子衿猛地转身,泛红的眼瞳剧烈收缩!

    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仰首嘶吼,“嘶啦”一声扯碎长袍,露出鼓鼓囊囊的肌肉轮廓。

    旋即,他从背上取下一柄巨刀,锋锐刀锋直至高台,面容扭曲,双眼红得滴血:“姓赵的,我们同时入门,同时学刀,凭什么你是青霞刀圣,我却不能?肯定是师父偷偷教了你什么绝招,那老混蛋素来偏心——老子劈了你们!”

    壮汉双腿一曲,脚下发力,暴/乱的灵流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坑,自己则借此反弹之力冲天而起,朝高台上一人狠狠劈下!

    一波未平,又有咆哮声响起。

    却是人群中另一名精瘦的黑衣青年,正弯弓搭箭,眸中杀气翻涌,笑声凄凉:“弓术之道,就注定只是小道吗?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习刀习剑才有资格参加祭典,我吴戈今日就要一箭射爆你们这些庸才!”

    言罢,指尖一松,箭光刺眼如闪电,直指高台最上方的祭台!

    而高台之上竟也如此,孟子衿身侧一人竟癫笑着站起身,猛地扑向前方一名女修。

    他将惊恐的少女压在身下,狞笑着撕扯对方淡蓝色的留仙裙,嗓音沙哑:“什么冰魄仙子,整天冷冷清清的,装你妈装呢?艹!”

    乱了,全乱了!

    眼瞅着人群躁动,孟子衿血压飙升。

    晨星剑“唰”一声出鞘,先一剑劈开射来的箭矢,又一剑将身侧正在施暴的修士挑飞,第三剑刚要去挡空中劈下的长刀——

    却有人抢先一步,青影闪过,轻飘飘地,两指捏住那足有五尺长的墨刀。

    孟子衿愣了一瞬,呆呆地望着那人手指一挥,轻描淡写地连墨刀带壮汉甩下高台,旋即转过身,露出一张他极熟悉的、俊逸白净的面容。

    竟然是沈霄。

    朗风中,少年衣袂猎猎,突然抓起孟子衿执剑的手。

    一股暖流从沈霄掌心流出,在孟子衿体内转过一圈,又流泻在晨星剑上,化为流水般的星辉。

    晨星剑竟激烈地颤动起来,孟子衿感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也不知是在沈霄,还是晨星剑的牵引下,抬臂一挥——

    剑光冲上云霄。

    在苍穹之上,划开了一道缺口。

    万点星芒,当头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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