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靠山

    见这阵势,就知道今儿个要是不跟他走,别说三顾,就是一百圈他也能逛。

    君子游有些崩溃,只得先让私塾的孩子们放了学,等他们七七八八的走了,才对萧北城叹了口气。

    “王爷,读书人的事,何必这么当真呢。”

    “本王说了是从书中看到了先生的才能,先生不给这面子,可是嫌我缙王府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君子游格外敏感,“缙王府?莫非……”

    果然萧北城朝他礼貌的笑笑,微微颔首,“小王来此,是想请先生到京城,成为缙王府的谋士,不知先生可愿随小王同去?”

    看这情况是没有挣扎的余地了,君子游还不死心,拒绝不成就只得拖延,趁机逃跑虽是下策,却不失为脱身的法子。

    “这,在下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上有……”

    “先生上无高堂,服丧已过三年,下无子嗣,尚未婚配娶妻,可离家远行。”

    “家中产业……”

    “只有这间入不敷出的私塾,城中大户都会请先生上门教课,只有那些家境不好又想读书的孩子才会到此学习。你为人心善,从不多收学费,连课本都要自己手抄,可现在私塾也开不下去了,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沦落到售卖话本的地步,小王没说错吧?”

    他说的是事实,君子游无从反驳,看着身后祖辈经营下来,却要毁在自己手里的私塾,有些惆怅。

    不必萧北城明说,他也知道缙王能给自己的是荣华富贵,官运亨通,他虽志不在朝堂,却也不想一辈子都困在小城里孤独终老。

    沈祠适时出言劝道:“先生,京城人尽皆知,王爷求贤若渴,进了缙王府绝不会亏待了您,连您从前做的事也能一笔勾销,何乐不为呢?”

    “可否给我些时间考虑?”

    这次萧北城点点头,恭恭敬敬的拱手退出门去,当真是一副求人的姿态,也没有装腔作势,很快命人撤离了私塾,连一个盯梢的都没留下。

    看来缙王的为人还是很可靠的,君子游至少还有一晚的时间考虑。

    萧北城才走不久,后脚又来了一人,正是君子游的好友,与他从小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青梅竹马,苏清河。

    听说了他惹祸上身的事,苏清河立刻提着二两好酒前来为他分忧,离老远就闻到了飘来的酒香,君子游耸着肩直摇头,“知我者,莫过于清河也。只是今儿个你是不是太抠了点,就带这点,还不够我垫底的。”

    “得,你尝尝味就行了,还想喝饱是怎么着?我是来给你饯行,不是来给你送行的。”

    “饯行?送行?此言何意。”

    苏清河轻车熟路的进了君子游的房,摆出两只浅碗和几盘小菜,先给人斟满了酒,左右确认过无人,才小心翼翼凑到后者耳边,悄声道:“你要是不跑,只怕过几天我就得天南海北的找你埋哪儿了,你可听说过缙王的传闻?”

    “哎哟,住在穷乡僻壤的地方,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我哪有心思关心京城里的达官贵人。”

    听他这话,苏清河倒显得有些意外,“这么说来,你那书真不是写的缙王?”

    “我的少爷啊!别人不了解我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说这话?”

    二人相顾无言,只顾低头喝酒,等到碗底空了,苏清河才抱起他肩头动也不动,像个布偶似的黑猫,语气有些落寞。

    “不论你选择离开还是留下,这顿酒总归是要请的,再过些日子,我就要离开姑苏了。”

    书香门第的子弟,离家无非科考从仕。

    君子游拍拍手,“提前祝你高中,日后平步青云,可千万别忘了小的。”

    “瞧你说这话,我大你一岁,便先你一年赶考,省的我爹总在家里唠叨我不如你,生怕我落了榜。等到明年科考,我出盘缠给你进京,考个功名才好光宗耀祖,总好过守着赔本买卖孤苦终老,你这模样,还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

    这会儿君子游已经有点上头了,晕乎乎的开始胡言乱语,“什么娶不娶媳妇的,娶媳妇……哪有睡男人来的快活,睡他一个又一个,才不枉这辈子生为男儿身啊!”

    “你写那书……该不会是因为你真喜欢男人?”

    “可能吧,那些拘谨的闺秀碧玉我全无兴趣,越骚的男人才越好睡,最好还是那种自尊心强,不情不愿的……要不是没钱,真想去花楼里尝尝男人的滋味。”

    他酒品是真的不怎么样,说着就赖到了苏清河身上,到处乱摸。

    后者拿他没有办法,心道这跑路的事也只能作罢,跟缙王的恩怨就让这小子自求多福吧,于是把人扛到床上脱了鞋袜外衣,被子一蒙,便让他睡大头觉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摸摸趴在君子游胸前,像个门神似的守护着他的小黑猫。

    “子游就交给你照顾了,小家伙。”

    等到第二天清晨,君子游醒来时看见天色大亮,就知道自己错过了跑路的最佳时机,急急忙忙收拾细软,再把黑猫往怀里一塞,靴子还在脚底下踩着,踉踉跄跄的出了门,就见萧北城坐在院中,脚下的烟土都倒了几茬,可见已是等候多时。

    “先生急急忙忙的,可是有要事?需要小王帮忙尽管开口,只要力所能及,绝无拒绝的理由。”

    看着把自己家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的王府亲卫,君子游欲哭无泪。

    “能……能帮忙闪开条路吗?”

    “先生想随小王回京,自是要以礼相待,沈祠。”

    一声令下,亲卫整整齐齐让出路来,就连萧北城本人也做了个“请”的手势,盛情难却。

    君子游平复了一下心情,咬牙切齿朝人露出极其难看的微笑。

    “王爷,既然是求人,想来在下也有拒绝的余地,要是在下不愿……”

    话还没说完,眼前明光一闪,一把泛着寒意的佩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萧北城脸上虽挂着笑,周身却透着杀气,“当然,那就要看先生是想走出去,还是被人抬出去了。给脸不要,就连你脖子上这颗脑袋也别要了。”

    “等等!汉昭烈帝三顾茅庐也不是靠这种下三滥的法子请出诸葛孔明,你这是不择手段!”

    “所以本王从来就没说自己是汉昭烈帝,本王是魏武皇帝啊……”

    得,对上一代枭雄,要命还是要命,自己选吧。

    威逼利诱之下,君子游只得妥协,他甚至无暇亲自给父老乡亲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匆匆留下一封手信,交代苏清河替自己打点好祖业后,就被塞进了马车。

    这一路颠簸,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的君子游头晕目眩,腹中翻江倒海,加上酒劲还没完全消退,与他同处的还有个老烟枪,导致他才刚出了姑苏城就撅嘴要吐。

    萧北城见了他的惨状非但不怜惜,毫不留情的一脚,干脆利落的把他踹下了车,等他把肚里的酸水都倒光了,才吩咐沈祠牵来一匹毛色锃亮的骏马。

    “先生,请吧?”

    君子游吐的两眼迷离,看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厮是要他骑马,赶紧摇手谢绝。

    “不了不了,王爷有所不知,这男子骑马有损雄风,物事在马背上颠来颠去,那还有好?”

    沈祠品了许久,才明白他所指的是那话儿,当即红了脸,又不知怎么辩驳。

    比起没有经验的侍卫,萧北城就显得格外平静,大言不惭道:“那是你姿势不对。”

    “嗯?姿势,那王爷亲自教教在下?”

    君子游说这话,是希望身为皇亲贵胄的萧北城能记起自己的身份,不要在人前失了分寸,而不是要他亲自示范到底什么姿势才是恰到好处。

    所以当萧北城一步上马,还提着后领把他拎上马背的时候,君子游有些发懵。

    他就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人摆弄着跨坐在马背上,身后的萧北城环着他的腰抓紧了缰绳,姿势看起来十分暧昧。

    君子游红了脸,不安的扭动着身子,想要逃离如此尴尬的境地,傻笑一声看向了理应对此议论纷纷的亲卫,没想到在场的诸位,包括沈祠在内都背对着二人,装作四处看风景,压根不给他求助的机会。

    “王爷,这……不好吧……”

    “你都担心本王的物事了,还不得让你见识一下?”

    说着便有硬物顶上了君子游的后身,吓得他僵着身子翻下马背,也不顾摔疼了的屁股,连滚带爬闯进树林,对身后追来的沈祠大喊:“解手!解手!别跟着我!!”

    而萧北城则是垂眸凝视着方才用以唬人的佩剑,抚着似乎还留有余温的剑柄,若有所思的笑道:“能以如意琼觞借喻床笫之事的人,竟然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妙啊……”

    “喵啊……”

    才刚说完,就听有人复述了他的话,萧北城低头望去,就见方才君子游摔下去的地方多了片阴影,仔细看了才发现竟是只缩成一团的黑猫。

    他亲自下马抱起行动不便的猫儿,发现正是昨日趴在君子游肩上的那只,两条后腿受了伤才没能跟那人一起跑走。

    他伸出手指凑到猫儿面前,猫儿便舔了舔他被烟熏入味的指尖,吐着舌头干呕一声。

    就在这时,沈祠慌慌张张来禀:“王爷!王爷不好了,属下一时没看住,让那个教书先生跑了!”

    “跑了就跑了,总会回来的。”

    见了他怀里的黑猫,沈祠心下明白大半, “那王爷,我们是在这里等先生回来吗?”

    “不必,回京城吧。吃够了苦头,他就会回到本王这里,知道本王才是他最有力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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