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小心!有刺客!!”
听了沈祠一声喊,君子游满心想的都是护驾。
只要救了萧北城的命,就算自己想离开这京城,他也是不好拒绝的。
电光火石间,君子游已经做出决断。
眼看台上伶人的剑已经近在咫尺,而萧北城还在悠哉悠哉抿茶,君子游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去,一把便把人推了开。
光是这一推还嫌不够,刀剑无眼,没什么物事格挡,总归还是会伤人,君子游忙又掀了茶桌,以至于本可以游刃有余对待刺客的萧北城猝不及防被他害得失去平衡,当头又是一张桌子迎面撞来,一时闪躲不及,竟被他推得倒在地上。
刺客觉着有机可乘,立刻调转方向,为的是让萧北城当场毙命,可君子游又不知死活的扑在那人身上,让刺客进退两难。
也就是这眨眼的工夫,沈祠出手打落刺客手中的凶器,并将他两手箍在身后制服,甚至还掐紧他的颚骨,怕的就是行刺失败后,此人以死一了百了。
不过君子游错过了这精彩一幕,还赖在萧北城身上不走,喊着什么“王爷别怕!我来护你!”,还是听到一声脆响才息声。
他看了看四周杂乱的残局,以及目瞪口呆吓傻了的人们,悄声问道:“王爷,您有没有听到什么断了的声音,这桌椅板凳都好好的,哪儿来的怪声啊……”
萧北城忍无可忍,闭目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人此刻惹人发怒的表情,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赶紧从本王身上滚下去!”
那一声脆响不是来自别处,正是萧北城的左腕。
但当时他并没有声张,待半个时辰以后,沈祠把刺客关进了王府地牢,叫了大夫前去给两人疗伤时,众人才发现一声不吭的萧北城掩在袖中的腕臂已经肿的像根萝卜。
“王爷这可不得了啊,伤筋动骨一百天,是得好生静养,这三个月啊,恐怕您是不能遛鸟了。”
京城名医姜大夫人虽年轻,手法却是一流,给萧北城的伤臂打了夹板,后者尝试着动了动,是钻心刺骨的疼。
越是疼,就越是气那个害他如此的罪魁祸首,萧北城一拍桌子,还想命沈祠把那不知轻重的君子游也一并下到牢里,被牵动到伤处,又疼的说不出话了。
“王爷,气大伤身,先生不是故意的,他也是为救您,一时着急失了分寸,也是可以理解的。怪只怪在属下办事不力,没能查到戏班子里混进了来路不明的人,这会儿亲卫已将南风阁所有宾客与戏子一同扣押,就连那些倌儿也是严加看管。”
听沈祠这么说,萧北城气消了大半,喝口茶压了压火,命他把君子游招呼进来。
一见萧北城的左臂里三层外三层包的像只粽子,君子游就知道麻烦大了,二话不说就给人跪下了,戏瘾大发开始抹眼泪,怎料萧北城根本不把他那点蹩脚的演技放在眼里,竟当着他的面与沈祠谈起密事。
“今次之事虽是早有预料,却没能顺藤摸瓜查到幕后主使,如今线索断了,就只剩下那行刺的戏子,便从他身上入手吧。至于宾客都是各家公子,或是慕名而来的地方富商,到烟花柳巷就是为寻欢作乐,事情闹大会影响声誉,开罪了他们并无好处,只需记下里面有几张熟面孔,就放了吧。”
“是,那戏子该如何处置?”
“看他身手不错,应是受过训练的,想撬开他的嘴并不容易,就看你的本事了。”
君子游悄悄把两手藏在身后,欲言又止,
注意到他细微动作的萧北城使着眼色,让姜大夫前去为他诊治,直到拉出他的手,才发现他紧握成拳的两手指缝里都是血迹。
方才混乱之中无人注意到他的举动,从现在的情况推测,在沈祠击落刺客的凶器之后,应是君子游害怕他再次伤人,才会慌慌张张接住长剑,哪怕是刀刃冲着他去的,也咬牙忍了下来。
能有这般举动,便知他护主的心思不假,只是慌不择路好心办了错事,萧北城也就不气了,口是心非的数落道:“连自己都不会照顾,还想着保护别人。”
君子游一反常态没有顶嘴,皱着眉头沉思着什么,当姜大夫淋了清水给他洗净伤口时,才龇牙咧嘴叫了出来:“疼疼疼!哎哟喂您轻点儿……”
“公子,这还疼?在下的手法可是京城一等一的好,连那三岁的小孩处理伤口都是不哭不闹,您是不是太敏感了……”
萧北城饮茶的动作一僵,不动声色的看着眼泪汪汪,都快哭出来的君子游,好像又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细节。
等到伤口被包扎好,君子游终于不再发出引人误解的叫声了,来嘘寒问暖的人也到场了。
柳管家先是通报了宫里的桓一公公奉旨前来探望,这位一进门就见君子游跪在一边,心下明白大半,对萧北城行了礼,后者也僵硬着拱了拱手,特意让人看清了他被缠着的伤臂。
见他手指都跟着肿的厉害,桓一公公便知他这伤势不假。
“奴才拜见缙王。实不相瞒,皇上得了您受伤的消息是坐立难安,立刻就派奴才前来探望王爷了,不知王爷这伤……”
萧北城也不隐瞒,倒显得坦然,“是在南风阁被刺客所伤,不打紧,伤筋动骨,静养些时日便好,倒没有皮肉伤吃苦受罪。”
“王爷说的是,但受了皮肉伤的只是个下人,哪儿比得上您尊贵之体呢?”
“公公此言差矣,身份虽有高低贵贱,身子却是不分的,这伤在本王身上是疼,在别人身上也是一样的疼,只不过是本王少吃些苦头罢了,要还的恩情,可一点都不比受伤遭的罪少。”
桓一公公可是聪明人,听他这话,便知救了他的人在他心中地位不低,瞥了眼跪在一边并不起眼的君子游,就什么都懂了。
“王爷果真是礼贤下士,能得王爷青睐,可是三生有幸。”
这话明摆着是把君子游归为了缙王府的门客,他急着抽身还来不及,慌忙开口,却被桓一公公凌厉的眼神瞪了回来。
这人可真是翻脸如翻书,回过头来看向萧北城,又是一副笑颜。
“皇上那边可是担心的紧,特命奴才带了御医调配的药膏前来,这珠凝膏呢,膏体细腻,色泽浅淡,敷在外伤可祛疤痕,丁点儿痕迹都不会留下。而这接木膏呢,药如其名,就是枯木也能逢春,横生枝节……祝王爷早日恢复。时候不早了,王爷早些休息,奴才便不打扰了。”
萧北城报之一笑,“多谢皇上厚爱,也要多谢公公提点。沈祠,替本王送客。”
沈祠应了一声,便与柳管家送着宫里来的一行人出了门。
待人都走了,堂里也静了,萧北城才让君子游起身。
“缓缓酸疼的膝盖吧,等下还要跪一茬,别遭不住。”
“啊?还跪?”
君子游光是听着他与桓一公公的对话都要睡着了,还要再演一场戏,真不如把他关进牢里了。
萧北城回到座上,喝完最后一口半温的茶,顾自点起烟来,“方才桓一公公的话你也听着了,他这是在埋怨本王做事不知轻重,误了他的好事呢。”
“他……指的是皇上?”
“要真是圣上,本王也不会与你明说,他奉命送药是真,可安的是什么心思就不一定了。”
“难道都是那个太监自作主张?”
“你初来乍到,自是不知京城形势,这桓一公公可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先皇时便是他篡改遗诏,将圣上推上皇位,就是天子也得让他七分。如今皇权旁落,除权臣之外,大渊的命脉都捏在太后和桓一公公手里,可说桓一公公与他手下的东西二厂就是为太后而存,所以才会有你我的存在。”
说着,萧北城凑到君子游面前,不等他吐烟,后者极其自觉的捂住了口鼻,朝人谄媚一笑。
“不是我,没有我啊王爷,我是要回去姑苏教书的,这事与我无关啊。”
“可桓一公公已经知道了你这个人,你要是不肯,只怕回了姑苏也难逃东厂的追杀,到时不只是你,就连你的亲朋学生也会受到牵连。哪怕明知是这样,你也要执意而为吗?”
这下君子游不说话了,就算没有萧北城的提醒,由着桓一公公那狠毒的一眼,他也知道自己是脱离不了京城的漩涡了。
可现实摆在面前,人都会有那么一点可怜的侥幸心理,正要开口,新茶又奉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嘴。
“本王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是本王带到京城的,总要对你的性命负责,不妨这样,本王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在本王的伤势痊愈以前,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是否要留在京城,甚至是要投身到哪方势力之中,就算你没有选择本王,或是还想回到姑苏,本王也会尽力帮你,如何?”
“天上不会掉馅饼,王爷这么做,一定还是有所图谋。”
“哦?比如?馋你的身子吗。”
君子游气的直咬牙,恨不得这一口热茶喷在他脸上。
这会儿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看着萧北城起身又坐回到先前的位置,他也极其配合的跪在地上,咽下了嘴里的半口茶。
做完这些才恍然想起自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给老王八面子?
“王爷,方才定安侯府的人来探望,被属下以您休息了的借口回绝了,应该明儿一早还会来的。”
回来的人正是沈祠,萧北城头也不抬的倒了斗里还燃着的烟丝,“回绝就回绝了,急急忙忙大惊小怪,平日你办事也不是这般模样。”
“那是因为……在侯府之后还有一人拜访,属下没拦住就让他……”
君子游这才看见沈祠身后披着黑斗篷的青年,兜帽一摘,露出了一张十分清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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