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相

    君子游身子不适,萧北城忧心的很,还没等从罗玉堂口中审出结果,便托沈祠把他送回了王府。

    他自己自然是百般不愿,吵吵闹闹不肯安生,终归敌不过那人的强势,只得乖乖就范。

    待萧北城回来时天都快亮了,他一直牵挂着君子游的身子,连众人对案情的分析都没怎么听进去,散场之后也是匆匆回府,进了门便迫不及待问柳管家:“他身子怎么样了,可有好些?姜大夫来过了吗,有没有说些什么?”

    三连询问让柳管家哭笑不得,“王爷放心,姜大夫说先生静养些时日,等入冬就能大好,他这会儿服了药已经睡下了。王爷也忙了一夜,快去休息吧,那边有我照看便好。”

    嘴上应着他的话,萧北城还是不自觉走到了君子游所住的西厢房,站在门前显得有些不安,看神情,是想亲自一探究竟的。

    “他这人不知死活,瞧他病的厉害,便知他有夜里踢被的毛病。”

    柳管家是个聪明人,他低声吩咐沈祠,“进去替王爷看看,小心点,别吵醒了他。”

    等沈祠进了门,他才把萧北城拉远了些,劝道:“王爷惜才爱才,会有这般担忧也是人之常情,但请王爷明白,他刚从姑苏到往京城,尚无根基人脉,又选择跟了王爷,已是险中又险,若被旁人知道您如此在意他,定会把他视为王爷的软肋。”

    “本王明白。”

    “王爷只是从他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由着内心的愧疚想在他身上补偿。但请王爷明白,君子游毕竟不是她,他只是个身染恶疾的普通人罢了,能活是他蹭了王爷的福分,活不成,那也是他的命数。”

    萧北城沉吟不语的当前,沈祠苦着一张脸从房里出来,委屈巴巴的。

    “王爷……”

    “怎么了,有话便讲。”

    “人、人不见了。”

    听他这话可还了得?萧北城欲冲进房内一探究竟,却被柳管家抓住袖子拦下。

    “王爷可是忘了我方才说了什么?”

    众人僵持着谁也不肯退步,就在这时,房内突然传来几声物件落地的巨响,柳管家自然而然就放了手,任由萧北城进门。

    房里一片漆黑,想看清什么是不容易,但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子酒气,萧北城心下一沉,径直走到床前,掀起了锦被。

    果然君子游就蜷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装睡,突然吹风还打了个激灵,连连往床榻里侧靠着。

    “你活腻了吗?”

    听出萧北城话里含着怒意,君子游属实有些心慌,眼看装不下去了,翻过身来朝人摇摇头。

    “方才去哪了?”

    “就在这……”

    “胡说!沈祠进来根本就没瞧见你,你在玩躲猫猫吗?”

    “那是他笨……我一直在被窝里,哪儿都没去。”

    听他话音已是醉了,房里的窗子还开着,肯定是以为偷溜出去不会被人发现,哪成想竟被逮了个正着。

    拿他没有法子,就算气他不知死活,也不能真就这么放任他作践自己的身子。

    “沈祠,去把窗子关上。本王摸着他的身子凉了,去本王屋里端个火盆过来,柳管家,再去拿床毯子吧。”

    看着他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柳管家就是心里千万个不愿也得领命照做,愤愤不平的跺着脚走了。

    见两人被支开,君子游来了精神,猛的从床上坐起拉住萧北城的手。

    “王爷,案子如何了?审罗玉堂和几位嫌犯可有结果?”

    “自己病成这样,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告诉我嘛……”

    借着酒劲,君子游分不清东西南北,额头靠在了萧北城肩头,让后者身子一僵,思量过后,把他又按回到床上,盖严被子,长长叹了口气。

    “罗玉堂都招了,他承认与李氏玉兰狼狈为奸,监禁绮凰欲取而代之。绮凰染病死后,他们害怕事迹败露,不敢轻易安葬她的遗体,便找来了那位土夫子在柴房下挖出墓室安置了棺椁,又绑了位怀有身孕的女子,伪装成绮凰的模样囚禁在琅华阁中,受尽二人虐待。”

    “后来东窗事发了吧。”

    “你说得不错,被绑的孕妇求生心切,趁他们不备逃出了暗室,罗玉堂与李氏紧追不舍,致使她慌乱之下失足落入池中,溺水而亡。兰心在事发当日看到慌慌张张的绮凰,应该就是这位无名氏受害者没错了。”

    “依我猜测,他们在无名氏死后慌慌张张将人葬在乱葬岗,连伪装的假面都忘了撕去,事后又因此起了口角,一拍两散。这个时候西南商行趁虚而入,蛊惑财迷心窍的罗玉堂杀妻。想到唯一知晓他阴谋的人将会永远保守秘密,又能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巨款,罗玉堂索性以商谈此事的借口骗李氏会面,用枕头憋死了她,又将人带到乱葬岗故技重施,只是不巧被我撞了个正着。”

    当日的情形大抵便是君子游为救云今而到了城外乱葬岗,不巧碰上了毁尸灭迹的罗玉堂,后者想到栽赃嫁祸的点子,便想让君子游做他的替死鬼,所以第二天一早,顺天府就收到了民众举报,谭九龄便迅速通报了刑部前去乱葬岗一探究竟。

    只可惜君子游与缙王府的渊源是罗玉堂始料未及,因着萧北城的庇护,他非但没有背上杀人的罪名,甚至还参与到命案的调查中,所以罗玉堂百般推诿,甚至不惜扮作绮凰的模样,到琅华阁中披头散发装神弄鬼,为的就是让案子走向迷局,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嫌疑。

    萧北城沉吟道:“他杀了李氏之后,定能从西南商行获得好处,只是当着叶岚尘的面,他自是不敢招供的。”

    “没错,他并没有提到西南商行,其余涉案的龟公与土夫子也都下了大狱,就等明天公审判刑了。琅华阁的嬷嬷和兰心姑娘也许真的不知情,她们的证词中夹杂了太多个人的情绪,可作为人证。身在我们的立场,案子查到这个地步已是尽力了,暂时动不了他们背后的势力,便只能静待沉冤得雪的一天。”

    能说出这般清醒的话,可见君子游醉的也不是那么厉害。

    萧北城摇头道:“你反转几次案情,终是洗清了绮凰的罪名,皇上定会记得你的功劳,日后入朝也算有了最可靠的照应,当前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只有你好好活着,才能为本王分忧解难。”

    说到这里,沈祠和柳管家也一前一后回来了,见君子游轻颤着,萧北城便给他裹上了毯子,顺带着把他藏在床下的酒坛交给了柳管家。

    “等等!那个不行!!”

    “你这身子还想着饮酒作乐,怕是嫌自己活得太长,没痊愈之前老老实实待着!”

    君子游说不出话来,倒在床上顾自生着闷气,柳管家出言劝道:“王爷是为了你好,姜大夫也说入冬之后你的身子就会好起来,到时候王爷自会请你喝皇上亲赐的御酒。”

    话说完许久都不见人反应,才发现君子游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萧北城无奈,招呼沈祠把火盆搬近些,便出了门,临走时还不忘吩咐:“明日让他搬到弄玉小筑去吧,那里是二层,量他也没有胆子再翻窗,况且景色不错,利于他养病。”

    柳管家虽未说什么,却明白自己一番话是白说了去,王爷是要不计后果的好生待他了。

    也罢,人啊……总是要吃过教训才会长记性的。

    翌日清晨,还没睡到两个时辰的萧北城就被吵醒了,沈祠一边拍着门一边喊着“王爷不好了”,逼着他不得不起身。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出了什么事?”

    “王爷,不好了,罗玉堂在牢里自戕了!”

    听到这个消息,萧北城满是无奈,倒是没急着前去一探究竟,抱了在外野了一宿,趁乱钻进门缝的小黑在腿上,燃了烟丝细细品着。

    “本王猜到他们会出手,但赶在公审之前要了他的性命,也真是性急。”

    “王爷,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死无对证,便只能结了此案,想由此扯出西南商行是不可能了,这事做的滴水不漏,果然是侯府的手笔。”

    沈祠急的直跳脚,“可是王爷,您这不是和西南商行,还有侯府杠上了么,怕是以后的日子处处有人与您为难,不好过啊。”

    听他这话,萧北城觉着好笑,“与本王为难,他们可没这个本事,别忘了咱府里还有个让他们气得几天没睡好觉的活宝在,把他送进朝里为官,缙王府日后便可太平顺遂。若说有什么遗憾……”

    便是君子游恶疾缠身,惹人心疼了。

    “对了王爷,姜大夫一早就来府里等着给先生诊脉了,这会儿先生也该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成,便去看看。”

    洗漱更衣过后,萧北城便去厢房看了君子游的状况,刚好姜大夫出门,见人先是低头行了礼,猜到他是为君子游的病特意来此。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北城打发了沈祠去照顾君子游,便同姜大夫走远了些。

    “敢问姜大夫,先生的病如何了?”

    “昨夜受了寒凉,今晨还有些发热,不过服了在下开的方子以后已经好了许多,但这酒……还请先生能能够适量。这些话在下与先生也说过,他是一口应着却不放在心上,所以还得劳烦王爷管着他,别让他糟践自个儿的身子。”

    “姜大夫曾说他这病是换季才会闹的如此厉害,可自那天他病倒在琅华阁一直没有起色,可是有什么隐情?”

    “实不相瞒,先生的病复发的确是因季节变换,但最主要的诱因……”

    姜大夫面露难色,叹了口气,见他如此,萧北城又道:“但说无妨。”

    “恐怕是毒啊。”

    萧北城不自觉看向了君子游的房间,听着里面吵着不要喝药的嚷声,心事复杂。

    “姜大夫医术高明,本王自然不怀疑你的推测,只是毒从何来,还请姜大夫解释清楚。”

    “王爷,是药三分毒,这药可是毒,毒亦可是药。医术讲求一个对症下药,若是服了错误的药,哪怕是人参鹿茸这类名贵的药材,也能成为害命的剧毒。在下认为先生极有可能是接触了什么不该碰的药,病情才会复发的又急又重,但在下无能,一时无法推测是什么害了先生,便只能待他好转之后再一一试验。”

    “如此,便有劳姜大夫了。”

    “王爷言重了,说到这里,在下还有一事需要反复提醒,关于先生酗酒之事……”

    抬眼看了看萧北城的神情,姜大夫才敢接着说下去。

    “还是方才的话,烦请王爷监督他适量饮酒,不是不能喝,而是不能多喝,据在下推测,先生爱酒如命正是因为病情严重,他这般饮酒恐怕是为了……”

    “为了什么?”

    “止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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