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隐瞒了将近四个月, 灾情严重到朝野震惊。
换做以往,容翦第一件事就先斩了陈朝生祭天。
不过现在,压根顾不上追责, 怎么解决灾情,派谁去解决, 才是要紧。
打从折子送到御前, 容翦连同朝臣就一直在议政殿议事,吃住都没挪半步, 连朝臣都是太累了才在偏殿歪一会儿,醒了灌两碗参汤便继续。
朝政上温窈着实帮不上忙,只能尽量保障后勤,一应吃食充分保证,还特意准了各府上派人来送衣物都物什。
和朝臣相比, 容翦最累,温窈虽然担心得紧, 但也不好这个时候打扰他,免得他分心, 便在他每顿的饭食里亲手给他做一道菜。
饭菜虽顿顿按时送, 但大多数时候, 都不能按时吃,等容翦吃的时候都要再热一遍。
无论是从赈灾经验还是身份象征,齐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灾情严重,由皇家人出面, 既可以稳住灾民情绪, 也能彰显天家威严, 换句话说就是能镇住场子。
灾情如火, 耽搁一天都是数不清的人命, 容翦并没有犹豫太久,便下旨,封容励为钦差大臣,带着密旨和第一批赈灾粮款南下赈灾。
温窈虽不枉前朝凑,却一直关注着这事,抛开旁的不谈,容励确实是最佳人选。
原书里,也是容励去赈灾的,不过不同的是,现在是容翦综合考虑后下的旨,命容励前去,而原书里,则是容励主动请命的。
结果看似相同,可过程和性质却是截然不同的。
而且,这次他们准备充分,钱粮,尤其是口粮,秋收的时候,她鼓动容翦,京城一带的马铃薯,能收的全收了,现在户部粮食充足,就算不够,还可以同京城各家购买。
这一年多的拼命推广种植,口粮已经不再像原书里那样短缺。
粮食不够这个最致命的问题,已经在累积中消磨了大半,不会造成太大困扰也不会尿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是以,面对这样惊人相似的历史,温窈也并没有特别担心。
她只是怕,路上千万不要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外力影响比如天灾,致使粮款出事。
得一点儿空的时候,她就抄佛经,祈祷容励一路顺利。
温窈也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迷信起来,竟是为容励祈愿。
确定了赈灾大臣,朝堂上也并没有就此轻松,这只是第一批粮款,后续还要继续筹备各项物资,尤其现在严冬,如何让灾民安然度过这个冬天更是难事。
容翦已经好几日没出过御书房了。
因着之前听到过温窈心里所想,他虽从未表露过,但温窈心里担心的事,他也一直压在心里,现在灾情又如此严重,两件事压下来,容翦压力非常大,他想给她一个太平盛世,不让她被这些事情烦扰,想让她无忧无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每天都能开心。
这日一轮议事罢,刚好赶上饭点。
无论是朝臣还是宫人,都不敢耽搁,送饭的,吃饭的,都特别默契。
容翦看到案子上的青玉豆腐汤时,心有所感,忙起身朝外走。
安顺正摆菜呢,被惊了下,忙要询问,就看到皇上已经大步流星出了御书房,他也顾不上问了,赶紧追出去。
因为今儿正好赶上了,温窈刚拎着食盒过来,宫人便接了食盒去摆膳,饭菜没有再热,容翦看出来后,就赶紧出来找人。
近来为着俞陸的事,朝臣来来往往特别频繁,温窈送了饭便走了,免得撞上朝臣,平白添麻烦。
容翦追出来的时候,温窈刚走了没多远。
“阿峦”
温窈正满怀心事地往回走,听到容翦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听错了,迟疑了一下,才转身。
一转身就看到容翦正快步朝她走过来。
眨眼间人就到了跟前。
她正想说,你不是在吃饭么,怎么没吃饭就出来了,话还没出口,就被容翦拥进了怀里。
下巴搁在容翦肩头的温窈“”
她愣了一下,才松开捧着手炉的手,抱住了他。
他没问她,为什么不进去就走,她也没解释,彼此心里都清楚得很,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静静抱着。
温窈先是惊讶,过了会儿,嘴角便扬了起来,她拍了拍容翦“好了,快回去吃饭罢,等会儿凉了再热就不好吃了。”
容翦想她想得不得了,有满肚子的话想跟她说,但这会儿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轻轻嗯了一声“让我再抱会儿。”
温窈“”
手里的手炉不知道是被哪个极有眼力见的宫人拿走,温窈干脆两手都搂住容翦的腰。
两人就在御书房外,也没避人,更没让旁人回避,进进出出的朝臣不少都看到了这一幕。
一个个只眼角余光瞧了一眼,就赶紧目不斜视,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提刚刚那一幕,虽然不跟同僚提,但心里难免会感慨一下的。
没想到大梁皇室还出了个情种。
简直让人惊讶。
不过,皇后确实也很难得。
如此心系百姓,识大体,独宠就独宠罢,也可避免前朝皇室内部纷争了,也挺好。
又抱了好一会儿,容翦才在温窈的催促下松开她。
松开前,他说了一句“我今晚回去。”
温窈嗯了一声,看着他干裂的唇“多喝点水。”
一对上她的视线,容翦又不舍得她走了,最后他咬着牙道“嗯,你回罢,外面冷。”
温窈哪里瞧不出来他不舍,她其实也挺不舍的,但御书房外人来人往,容翦也还没吃饭,她又看了他一眼,狠心转身离开。
等她走了,容翦才回御书房。
这一幕恰恰又被正好进进出出的朝臣看到。
灾情的事虽然一直压在所有人头上,但也不妨碍他们心里生出别的疑问。
怎么瞧着皇上深情专一,皇后娘娘无所谓的样子啊
皇上还是求而不得这种款式的情痴么
容翦不知道,也没那个心思管朝臣怎么想,以至于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民间都在传,说皇上爱皇后娘娘爱得深沉,但皇后娘娘压根不爱皇上。什么推广农耕种植啊,各地推行女子学堂啊都是因为皇后娘娘不喜欢皇上,想要借机避开皇上。
回到御书房,安顺明显瞧着皇上心情好多了。
不过这话他也不敢说,毕竟当下形势严峻,他还没那么不懂规矩。
忙了十来日,第二批粮款征集完毕,这一批至少可以撑到过年,第三批也已经提上日程,一切顺利的话,完全可以保障到开春。
当天晚上,容翦终于兑现承诺,不再睡在御书房,回了昭阳宫。
回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哪怕近来因着前朝的事本就睡得晚的温窈,这个点也已经过了睡觉时间。
温窈强撑着没睡。
容翦说了会回来,就肯定会回来,再晚她也得等着,要不然,他回来一看,她睡着了,得多失落
不想容翦失落,却没料到等大半夜,等到一声责备。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容翦回来都没让宫人通传,也不让人出声,生怕吵醒了她,结果一进来就看到她坐在榻上,撑着下巴打瞌睡。
容翦忙,温窈也不轻松,她精力本就比不过容翦,是以特别困,听到声音,她看了一眼,强打起精神“你回来了是这就休息,还是吃点东西再睡”
温窈又气又心疼,单手就把她从榻上挟下来放到床上“什么都不吃,快睡罢。”
“那我让人给”
“别动了,”容翦把她按回去“我吩咐就是。”
一沾床温窈就不行了,困意更是翻涌,她迷迷糊糊点头,就趴在那儿睡着了。
容翦给她盖好被子,洗漱后回来,见她竟然又成了没盖被子前的姿势,脸正冲着外面,胳膊也搭在了床沿。
他轻笑了声,把她搂在怀里,睡了。
开局虽然严峻,过程也艰难,但好在结局不算太差。
俞陸频频传来喜报,到腊月二十六这一天,灾民总算都安置妥当,只要粮款跟得上,便不会出现大差池。
局势算是稳住了。
齐王容励这封喜报,总算让满朝文武可以过个好年了。
因着灾情,温窈早早就缩减后宫用度,全力支持前线,一直在犹豫着今年的宫宴还要不要办。
主要是多方面考虑,一是前方灾情那么严重,众人也没甚心情参加宫宴,二来,宫宴就算再节俭,总归面子上也得过得去。
不过到跟前的时候,温窈就已经决定了,宫宴还是要办的,这是一种仪式,也是在向朝臣百姓传达一个信号事情一定都能解决。
要不然,本就本灾情压着脑袋,宫宴也不办了,压力只会更大,气氛也只会更紧张,也不能鼓舞士气。
现在喜报传回,就更要办了。
当然,今年宫宴一节俭为主,入宫参加宫宴的人员相比着也少不少避免铺张浪费。
宫宴是在年三十这天。
虽然一切从简了,但到底是宫宴,皇家威严还是要顾的,一天下来事情也不少。
就连担任女子学堂助教后,不太有时间进宫的秦绾,好容易年节放假,借着宫宴进宫一趟,她都没抽出多少时间同她说话。
到宫宴结束,温窈已经累得不行了。
把后续事情都交给南巧去处理后,她就回寝殿歇着。
今儿还要守岁,她不趁机歇会儿,只怕守到一半就人事不省了。
因为要见一些大臣,容翦回的就比较晚。
他回来的时候,温窈刚泡了澡,正小口喝着茶水,让竹星给她绞头发。
容翦今天心情还不错。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当皇后的第一年,册后大典没筹备上就算了,连年节都过成了这样。
因为是刚从浴室出来,温窈脸还有点红,被竹星绞着头发,她也不太方便转来转去,就抬着眼看他“都处理好了”
正在遗憾着的容翦,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连眼角都飞着红,心头霎时一软。
“嗯,”他点头“说好了要一起守岁的,肯定不能食言。”
温窈不在意道“没关系的。”
容翦固执地道“有关系。”
温窈这会儿难得放松,也不同他计较,他说有关系就有关系罢。
大雷终于被摁住了没有爆,温窈心情好得很。
容翦洗漱完换了套衣服回来,温窈已经绞干了头发,因着还有些潮气,她也没挽,就随意地披散着,衬的那张脸更加小,也更红润了。
看到他回来,还含着水汽的眸子瞄了他一眼,就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坐。
容翦“”
在她身旁坐下后,他摸了把她的头发,看看到底干没干,之前晚上洗澡疏忽了,头发没绞干就睡,第二天她不舒服了好久。
原本只是确认一下头发干没有,但摸了之后,容翦就不想松手了。
不知道是因为今儿心情好,还是因为今儿是除夕心情格外不同,他觉得阿峦与往日格外不同,就连头发都特别柔顺,捏在手里就不想松。
两人便一边说着话,一边守岁。
不同的是,温窈是撸丸子,容翦则是把玩她的头发。
过了没多久,丸子就在容翦的刻意挑拨下,跳下榻跑了。
温窈原本就累,虽然歇了一会儿,但坐的时间一久,便又开始犯困。
容翦看她不住打哈欠,就让她去睡。
守岁呢,温窈怎么能睡
她坚持不去,容翦也没办法,便换了个姿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这样累了就可以靠着他。
像丸子刚刚窝在她怀里一样,温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窝在了容翦怀里。
“困了你就睡,”容翦下巴抵在她发顶,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道“不用强撑。”
“嗯嗯,”她一边应声一边嘴硬“我不困,没有强撑。”
灾情得到妥善解决,她虽然松了口气,但容翦看得出,她并没有真的放松。
这跟她之前紧张的状态特别像。
他原本想问她,之后是不是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
她既不说,肯定有她的理由,不要再给她平添压力,这段日子,看着她这么忧心,这么辛苦,他心疼的好几次差点直接挑明了让她不用这样,让她相信他。
柔顺的长发在他手指上绕了好几圈,低头听她说话时候,刚好他的一缕头发也滑落到手上,两人发丝纠缠在一起,容翦嘴角勾了勾,干脆把两人的头发绕在一起缠在手指上,缠得不分你我
温窈打定了主意今儿要陪容翦守岁的,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守岁。
去年的时候,因为感情不明,再加上她那个时候天天小心谨慎地只想着保住小命,也不敢跟容翦太亲近,年过得挺战战兢兢的,今年无论如何要和他一起守岁。
她在心里信誓旦旦,却没想到,守到一半她还是没抗住困意,在容翦怀里睡了过去。
察觉到她睡熟了后,容翦也没喊醒她,只笑了笑,便起身把她抱去了床上好生睡。
把她安置好,盖上被子后,容翦也没再回去,而是就守在床边,静静看着熟睡的温窈。
守岁守岁,守的本就是岁月静好,平安喜乐。
她就是他的岁月静好,他的平安喜乐。
他守着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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