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救，不如说送这少年再去死。
“‘正’是代表了你们的正确性。”少年曾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你们像我在故乡的弟弟妹妹。即使不能接受，但我知道错不在你们。”
“不要放弃，正确的道路就在脚下。”
这样坚持的少年终于还是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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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士兵们的晶子一个人抱膝蜷缩在角落，奏依靠在她肩膀上。
随着战况的严酷，奏已越来越插不上手了，敌我双方都只是在疯狂地填人命而已。
森鸥外这样对奏说过：
“异能正不断地改变战争，你和与谢野的任务是让军方理解这个变化，否则国家就会灭亡。”
“哪怕‘理解这个变化’需要不断折磨这些士兵、折磨我和晶子、折磨你？”奏嘶哑着嗓子开口。
“正是如此，士兵的使命就是服从命令。”
“培养士兵，将他们安置在最适合的位置、必要的时候就舍弃，只要是为了目标的话，无论怎样残暴的事都要去做。”
“服从命令，哪怕我、奏君和与谢野身为异能者也一样。”
这个男人是认真的，奏看着他眼底的忧虑、沉重和痛苦——唯独没有后悔，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男人能做到这一步。
思绪回到现在，奏靠在晶子的肩膀上，一下一下用手梳理着对方杂乱的头发，轻轻拍打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和中也在一起的时候：
“晶子啊，不要逞强，想哭就哭，爸爸我不会嫌弃你的。”
“彭”，与谢野晶子给了他一拳，一下抱住了捂着脑袋嘶嘶抽气的奏，她带着哭音埋首在奏的肩窝，声音高亢而细弱、像小兽的啼哭：“为什么，你还要陪在我身边！”
“这些士兵都是因为我才不能撤退！如果没有我！如果没有我，他们带着轻伤就可以下前线了！全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异能！因为那个【不死军团】！”
她知道了…关于【不死军团】。
奏猝不及防地睁大眼睛。
“晶子真是个傻瓜哈哈，”奏强行元气地大笑，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编造理由、安慰这个小姑娘，“你的异能是很厉害没错，不过我的【脑内选项】才是最厉害的！”
“通过我的异能森鸥外早就知道大战会失败了，但他还是坚持要这些士兵上场，目的不是争夺这个常暗岛，不是【不死军团】，不是你我的异能，甚至不是取得这次大战的胜利。”
“而是异能的可能性！他想让军队里、政府里那些顽固派睁眼，看看利用异能能走到哪一步。”
“没有了【不死军团】，还会有【超级军团】、【钢铁军团】、【魔法少女军团】什么的咳咳。”
“我从贫民窟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人要对别人负责。”
“即使不用晶子你的异能【请君勿死】，也会有下一个花子、草子。”
“要说有错，也只能是我的错，森鸥外已经盯上我了，有一些很恐怖的问题我甚至不敢回答。就连我也不知道、利用我的异能会达到什么程度。”
说着说着奏自己也委屈起来、几乎快要哭了，他深吸一口气，咧开嘴嚎啕大哭，
拼了，为了晶子心灵的健康成长，面子不要了！
来吧，秘技——祥林嫂附身！
“我真傻，真的。”椎名奏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接着说。
“我单知道森鸥外不是个好人，会利用我们；我不知道他还是个野心家。我一过来就提着心，生怕他不怀好意。他看起来是很无害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幼女控变态。现在，他果然露出了真面目。”
椎名奏接着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晶子救了我很多次，如果晶子也放弃自己的话，我也不想活了！”
椎名奏哭得深情、哭得投入、哭得忘我，他悄悄眯开一只眼，真正单纯的晶子果然通红着眼眶，一副想安慰他又不知如何下手的模样。
暂时搞定，奏激动地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一个赞，面上悲痛欲绝，缓缓地抱住了晶子。
对待脆弱的小女孩，要给予大海般的包容、高山般的可靠、春风般的亲近，现在条件不允许，只能老办法卖卖惨，让她转移下注意力了。
奏正打算就这样把晶子哄睡着，
而晶子习惯性摸摸头发，悚然一惊：“发饰！他送我的发饰不见了！”
“必须找回来！”
奏拉住慌慌张张的晶子：“冷静，一起来找吧。”
他知道发饰、也就是那个少年送给晶子的金属蝴蝶，对晶子很重要，几乎是她除了奏以外唯一的精神寄托了，握着那枚发饰，晶子才能偶尔睡得好觉。
这时，广播却响起了，传来了那个少年的声音：“与谢野小姐、椎名，希望你们能帮我传句话。”
不好！奏头皮顿时一麻，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个人绝对要干出什么傻事！
“晶子，问我！‘怎么阻止他！’”奏抓住晶子的肩头，焦急地看着她。
那个少年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曾发誓会忍耐下去，但是你们的异能…你们的【正确性】教会了我一件事，”
来不及了！奏拉起晶子往广播室跑。
“人的心都是有极限的。” 少年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
不要说了！
“不要听、晶子！” 奏拉着晶子一路狂奔，飞快计算着离广播室还要多久，“晶子，回神！做好使用异能的准备！”
“我说过与谢野小姐是天使、椎名是贤者吧？但实际上，你们不只是天使、是贤者，你们是君临战场的——【死之天使】和【恶之贤者】。”少年隐隐的泣音传来，“请你们帮我跟我的家人道别声吧。”
“咣当”，广播里最后只传来这样一声。
是凳子倒地的声音！该死！
跑得再快一点！
……
终于，奏和晶子奔到了广播室，门是虚掩着的，打开，那个少年已经上吊了——
他穿着一身军服，双脚悬空，翻倒的凳子旁是他曾看过的书、刻满正字的铭牌，和一张写着“你们太正确了”的字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晶子软倒在地，捂着脸失声痛哭。
“冷静！还有救！“
奏冲过去扶起凳子、站上去抱住少年悬空的腿，力气使劲往上一送，抱着少年倒在了地上。
“咳！”他忍痛爬起来，对着犹在痛哭的晶子大喊，“你的【请君勿死】！”
晶子被震得停住了动作，她迅速爬起来到毫无气息的少年身边，侧耳倾听对方的心跳——已经没有跳动了。
“心跳停止两分钟以内可以救活！”奏看着从晶子睁大的双眼中滚出的泪珠，强装镇定。
“嗯、嗯！”晶子胡乱抹了抹脸，拼上全力地使用着异能。
看着晶子的满脸泪痕，奏转身对着墙狠狠捶了一拳，身体靠着墙、逐渐滑落在冰凉的人造地板上。
混蛋，你一定不能死啊！不然，他和晶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
“咳咳！”几乎死去的少年幽幽转醒，他盯着上空，深邃的眼里现在什么也没有，“为什么，这样也要被救回来…”
“太…好了…”与谢野晶子顿时泄气，趴伏在地上呜咽着，“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死…都是我的错…”
奏捏紧拳头、又放松下来，然后轻轻推开晶子，拽起少年的衣领、对准他的脸，狠狠一耳光扇了上去：
“你对得起你故乡的亲人吗？他们满怀期待，最后却听到你的死讯！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你的弟弟！你的妹妹！你最亲最爱、拼死也要保护的人！懦夫！有什么话，你亲自对他们说！”
“一万五千八百三十人！这是我和晶子刚来时存活的士兵数，现在呢，仅有六千二百八十三人，加上你，是六千二百八十四人！”
“记住这两个数字！记住你的战友！记住你每次的死亡和重生！向他们复仇！那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高官！那些尸位素餐从不肯睁开眼好好看着我们、看着这个世界的混蛋！”
“是的，活着是很痛苦。一次次被炸断肢体、一次次被打断脊梁骨，但无论如何也要从地狱里爬出来，这就是人类！这就是信念！即使痛苦，也要前进！”
奏激动得咳嗽不已，他喘了口气，掐住少年的脸：
“【不死军团】的事就是你告诉晶子的吧，你知道背后的人是谁、是为了什么吧，既然这样，去向那些人渣复仇！与谢野晶子的异能是世上的奇迹！不是死亡，不要把一切扔给她！你个混蛋！”
“如果你非要憎恨我们，非要逃避真实，那么懦夫，来啊！”椎名奏抽出随身带着的小刀，塞进少年的手里，握着少年的手将小刀抵在自己的胸口，往里刺入，
“来，杀了我，你愿意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我，枪杀、毒杀、绞杀，让晶子复活我再泄愤也好、彻底杀死我也好，随便你开心，”
“但是，我和晶子是不会放弃的，为了创造一个谁也不会再发生这种事、谁也不会再失去任何东西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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