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如果说刚开始秦依依还有赌的成分在的话,这会儿她已经确定了。

    来人是秦运,她的便宜爹。

    虽然有些疑惑他怎么这个时候回府来了,但现下并不是探究的时候。

    她忙着看热闹呢。

    秦运一身的墨青长袍,身姿挺拔,留了一指长的胡须,浸淫官场多年,眼神也磨炼出了几分慑人的锐利,此刻这双鹰勾般的眼正瞄准了秦挽月。

    “你把依依推荷塘里干什么!”

    面对秦运的逼问,饶是刚还志得意满的秦挽月也熄了火,低头掰着手指呐呐道:“她自己让我推的。”

    秦运气笑了,严声呵斥:“找借口都不找个像样的,你是看她傻还是当我蠢,谁没事会让人把自己往荷塘里推!”

    见秦运不信,秦挽月急了,指着还在荷池里的秦依依信誓旦旦:“真的是她自己让我推的,不信您问她。”

    围观群众突然被点了名,秦依依友好地冲秦运笑了笑,示意他们继续吵,该骂的骂,该顶嘴的顶嘴,不用管她。

    可秦运显然不会让秦依依得偿所愿,出于对秦挽月的偏爱,见她说得煞有其事,当即就信了七成,此刻看秦依依就跟看智障似的。

    “真是你让月儿推的?”

    秦依依叹了口气,刚还连名带姓地叫,这会儿又成了月儿了,您这怒气值是可调节的么?太收放自如了吧。

    受过良好戏精教育的秦依依,怎会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烧起来的火就这么灭了呢。

    她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再抬起双眸时,已是含了两眶热泪,将落未落的,将委屈完美地杂糅在了此刻的倔强里,替秦挽月辩解道:“妹妹只是太喜欢我了,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妹妹今日见着我许是激动过了头,一不小心动作就大了些,这才把我推进荷塘的。”

    “你胡说,谁喜欢你!”秦挽月气得血涌上头,这人自我感觉未免也太好了些,谁要和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等的就是这句话,秦依依捧着心口,一脸的受伤:“难道妹妹是因为讨厌我才推的我么?那刚才第二次推我也是故意的?”

    说到这,秦依依声泪俱下,见秦运眉头皱起,又添了把柴火:“我原本还只是以为妹妹年纪小贪玩,没见过人落水想多看几遍,妹妹难得与我这般亲近,我自是不好拒绝,还想着鼓励妹妹把水花推大点,一次看过瘾,这样我就不用落第三次水了。”

    “没想到,呜呜——,没想到你竟,竟是这般讨厌我,呜呜——”

    秦依依自己都快要被这层层递进的演技给折服了,像秦运这种没看过电视的人,更不用说了,见秦挽月还想张口,指着她就是一顿臭骂。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当你不懂事,你还真就不懂事啊!你也不小了,今年就要及笄了,行事还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没个周全,还在这做什么,让下人看笑话么,去青松堂等着!”

    目的达成,秦依依吭哧吭哧再次从荷塘里爬了出来,抬眼就看见秦运的瞳孔骤然放大,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把她给逗乐了。

    不是,任谁从荷塘里爬出来都不会太好看吧,她又不是莲花,要求她出淤泥而不染这就过分了。

    只见秦运撇开眼,冲着姗姗来迟的杨桃呵道:“你是怎么照顾你家小姐的,还不快扶她回去梳洗,看她那样子哪还像个大家闺秀。”

    说完,就像是多待一秒都嫌辣眼睛地走了。

    “小姐,我就慢了一会儿,你怎么就成这个样子啦?”

    扶着秦依依回怡然居的杨桃很是纳闷,她不过是顺道去大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哪知一回来,小姐就跟和泥鳅打了场仗似的。

    秦依依甩了甩满是泥水的袖子,砸吧了下嘴,语气里带了几分自豪:“这事说来就话长了,我把它命名为‘塘边战役’,虽然我方两度跌下战壕,但是敌方也没讨着好,被我方的苦肉计逼得回炉重造了。”

    “对了,待会儿我自己沐浴就行了,你去盯着青松堂那边的动静,回来后向我汇报。”

    “哦,好。”

    秦依依把自己打理干净没多久杨桃就回来了。

    “怎么样,打听到了?”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急急地问。

    她可太想知道她那便宜妹妹会有什么惩罚了。

    “哪还用打听呀,奴婢到青松堂的时候,老爷已经进宫去了,二小姐更是压根没去青松堂,估计老爷就是在路上说了她几句,这事就过去了,老爷惯是这样,以往二小姐欺负您,老爷都不闻不问,这回要不是亲眼撞见,估计连责骂都不会有。”

    杨桃气极了,连带着声音都高了几分。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秦依依耷拉下肩膀,她还以为秦挽月至少也要尝尝抄书的滋味儿呢,这么看来,抄书这等惩罚手段竟还是她专属的,她在这府里的地位可真是微末如浮萍啊。

    “老爷也不想想,要不是夫人,他能有今天?当初夫人带着大公子节衣缩食、四处替别人做工,咬紧牙关供他读书,没成想到最后,老爷是飞黄腾达了,夫人却熬坏了身子早早去了,吃尽了苦,福没享到也就算了,老爷对您和大公子还这般不上心,奴婢算是看透了,咱这府上的秦字啊,一笔还真能写出两个来。”

    原身有个哥哥,秦依依是知道的,说起来,都是秦府的公子,待遇却是天差地别,陈氏的儿子在府中锦衣玉食,原身的哥哥却是在北疆风吹日晒、刀口舔血,李氏要是知道,恐怕也会后悔自己千辛万苦供出来个白眼狼吧。

    所以说啊,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秦依依掏出今日悄悄从面具男身上顺下来的玉佩,对着光打量了起来。

    这玉佩饶是她也看得出来必不是凡物,玉质润泽剔透,雕工精巧细腻,若不是对光瞧,还真发现不了这上边藏刻了个“潜”字。

    秦依依盯着那个镂空的“潜”字怔怔出神,这难道是面具男的名字?

    “咦?小姐,您什么时候得了个玉佩啊,看这样式还挺眼熟的。”杨桃见秦依依盯着个玉佩看了许久,也凑了过来。

    眼熟?秦依依感觉她要破案了,连忙将玉佩递了过去问杨桃:“这个图案你见过?”

    杨桃拿着玉佩杵在秦依依跟前仿佛静止了一般,眉头紧锁,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嘴上还嘟哝着:“奇怪,我分明见过的,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你再好好想想,是在府里见过,还是在外边儿见过,你都说眼熟了,那肯定是见过不止一次的呀。”秦依依替她分析道。

    杨桃眉头皱得更紧了,试图以眉毛的收紧程度来加深大脑的思考,突然,啪的一声,她一拍脑门,兴奋地冲秦依依道:“我想起来了!这是碧连天商旗上的图案,一条鲤鱼跃在荷叶上,没错就是这个,这图案东市那边满大街都是,当初我还夸过这样式好看呢!”

    “碧连天?”秦依依满头的问号,这是什么组织么?

    “小姐您不知道碧连天?那是我们大夏最大的一个商号,据说商旗遍布了大夏的每一个州县,坊肆里流传了好多关于碧连天幕后东家的传闻呢,有人说他是江南的富商,也有人说他是某世家大族的旁支,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人说他是皇亲国戚,真要是皇亲国戚要什么没有,哪还用得着自己去费力经营,碧连天摊子铺得这般大,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你知道碧连天的东家叫什么名字么?”秦依依追问。

    “要是人人都知道,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传闻了,碧连天的名号虽无人不晓,但是却没有人见过它的东家,更别说知晓他名姓了。”杨桃说得满是遗憾,完了还朝秦依依感叹了句:“像这种富的流油的人,随便漏点都够咱们吃用好几年了。”

    秦依依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翻出从面具男身上扯下来的钱袋,将里面的银子倒了出来,碎银子倒是只有五十多两,关键的是这足足十张的百两银票。

    妈耶!这加起来就是一千多两了,谁没事身上带这么多银子啊,就这么被她拿走当车费还一点都不见心疼的,这得是多有钱呐。

    面具男肯定是那碧连天幕后东家没跑了。

    她现在有点欲哭无泪,感觉就像是失去了一个亿,曾经有条亮闪闪的金大腿摆在她面前,她却没有好好珍惜,现在金大腿一去不复回,她要怎么去大海捞针啊。

    当秦依依把银子滚得满床都是的时候,杨桃才从惊愕中回转过来,“小姐!你发财啦!”

    秦依依郁闷地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发什么财,你家小姐我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要是早知道面具男就是碧连天的幕后东家,她说什么也要混个小弟当当的。

    唉——,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无比想吃后悔药的秦依依捶床蹬足,捶着捶着,大概是佛祖也不胜其扰,赐了她一道金光。

    秦依依顿时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改之前的颓丧,嘴角扬起抹佩服不已的微笑。

    她怎么这么聪明,面具男别人找不着,她却未必。

    今早面具男明显是在躲城卫的盘查,而她那便宜爹又抛下诗会的一摊子人进了宫,直觉告诉她,这两者之间肯定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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