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伶俜脚步飞快地跑到了后院,找到了正在练剑的善善,一把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善善懵圈了:“伶俜?”
宋伶俜声音含糊:“善善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善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上还拿着剑,但是伶俜主动抱他,他还是很高兴的。想了想,便把剑扔下了,反手也抱住他。
宋伶俜的身体都在止不住地微微发抖,眼睛里满是无处排解的忧虑。
他本来因为招聘到了鹰氏兄弟而暂时放下了心,但方才那一幕却又再次把那个他无法回避的问题抛到了他面前。
那就是,善善乃是天鹤宫宫主的儿子,容停知道这个儿子的存在,并且非常关心他。
而他既然知道了真相,就应该把善善还回去。
宋伶俜敢肯定,容停遣人送那么多宝贵的资源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儿子,更是存了几分威胁之意在里头。
那些东西可是经鹰俊几人的手摆到他跟前的,这其中的意味还不明显吗?
容停分明就是在跟他说,看,就算你找了人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会为我所用?
天鹤宫这样的势力,归一宗尚且忌惮,又岂是他区区一个靠着归一宗的庇护才能平安度日的普通人能抵抗的?
何况他还不占理。
理智告诉他,无论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还是出于道德标准,他都应该把善善还给天鹤宫,还给他的亲生父亲,容停。
可是……
宋伶俜的双臂收得更紧,可是这是他亲自养了十四年的孩子,他怎么舍得从此与之分隔两地,甚至再不相见呢?
好半天,他才强自镇定地开口:“善善,你喜欢祖父吗?”
孩子仍带着些稚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喜欢呀。”
“喜欢你秦叔叔吗?”
“嗯……还好吧。”
“也喜欢我,对不对。”
“喜欢。”善善说,“最喜欢伶俜了,伶俜和别人都不一样。”
宋伶俜心里稍感安慰,揉了揉他的发顶,轻声说:“我也好喜欢善善。”
善善察觉到了什么:“伶俜怎么了?你哭了吗?”
“没有。”宋伶俜深吸一口气,放开他,“善善继续练剑吧。”
他说着,神情已坚定了下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走了出去,鹰俊几个还在等着他,望着他的目光都茫然中透着无措,明明个个都是身高八尺的强壮男人,看起来居然有点谜之可怜。
能不可怜吗!夫人刚才那反应,要是他不接受,耽误了少宫主的未来,上头岂不是要怪罪他们办事不利。
幸好,宋伶俜没有。
他仔细地查看了一下那些价值连城的异宝,有灵植,有兽血,还有天生地养的具有各种神奇效果的药液,年份都十足长久,有好些是他花再多钱也买不到的。
这一个月里,他问了善善许多问题,又花了无数心力,拐弯抹角地请教归一宗的大能,总算在这件事上有了一定把握。他本来也不认为容停会害善善,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善善还是容停为他心爱之人生的孩子,他只是认真地确认了一下,最后有些不情愿地承认,在对善善的物质供给上,他是真的比不上容停。
可恶,这么一想留住善善的把握就更低了。
他问:“他们宫主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们,可有交代什么吗?”
鹰氏兄弟齐刷刷摇头:“没有。”
宫主人都不在,能交代什么。
宋伶俜便不由得侥幸地想,也许容停暂时,还是无意把善善抢回去的。
他转念一想,根据他从前看的小说电视剧,那种大势力,内部倾轧一定很严重,善善在那里,过得不一定有这边好。
于是他又多少找回了一点信心。
接下来,善善的行程就排得更满了,开发特殊体质,无疑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更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期间要经过好些繁琐的步骤,且不能出一丝差错。
第一步是用九九八十一种兽血,配合从不外传的法诀,使善善的身体素质增强。这一步要重复七七四十九次,且每一次使用的血都不一样。
善善从来没吃过这种苦,第一次泡完,一出浴桶就晕在了宋伶俜怀里,把他心疼得,差点就要说咱们不做了。
但他还有点理智在,正要把人放回房间休息,低头一看,孩子的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摆。
那种姿态,让宋伶俜一下子想起了方才他痛到极致时,也是这样,紧紧地抓着浴桶的边沿。
他顿时心软得不行,哪里还狠得下心硬生生掰开孩子的手,最后两人是在一间屋子睡的。
宋伶俜并没有睡好,一晚上都在看着孩子的睡颜,愁肠百结地想,善善那么娇气,要是明天醒来跟他撒娇哭闹说不要再泡药浴了,他要怎么才能熬得住不答应。
谁知天明了,善善睁眼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伶俜怎么和我睡在一起呀?”
宋伶俜愣了一下,解释道:“你昨天晕过去了。”
然后他就看着孩子的脸蛋,一点点地红了。
善善把脸埋到他怀里,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伶俜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
宋伶俜心里一下子软乎乎的,摸摸他的耳朵,笑着说:“善善已经很厉害了,你还是个孩子呢。”
善善美滋滋地弯起了嘴角,礼尚往来地说:“伶俜也很厉害,都没有晕过去。”
宋伶俜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晕血的事情,一下子又愧疚了起来:“我昨天进去的时候,已经没有血了。”
都被善善吸收掉了。
他说:“对不起啊善善,这种时候,我本来应该陪着你的。”
善善很大度:“没关系,以后我也会保护伶俜的。”
得了鼓励的善善非常高兴,不仅没有跟他撒娇说不要泡药浴,还非常懂事地主动提出要加快进程。
就是他娇生惯养的身体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大的承受力,每次一结束,都要晕过去。
于是到了最后,已经自己睡了七八年的善善,差不多又搬回了宋伶俜的房间。
宋伶俜能拒绝得了才怪。
本来呢,他也是一直坚信,孩子长大了就是要独立起来的,但在他的计划里,这样的离别应该发生在善善十八岁以后,而且就算善善独立了,他们也还是经常可以见面的。
但他所有的计划都被天鹤宫打乱了。
他每天都在忧虑,觉得天鹤宫随时会遣人来把善善接回去,每一天在他眼里,都是最后一天。这种时候,他哪里还舍得拒绝善善的亲近,慢慢地教会他独立?
一想到不一定哪一天,他就要永远见不到这个对自己来说无比特殊的孩子,他就恨不能对善善再好一点,再好一点。
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说句俗套的,就是善善开口说要天上的月亮,宋伶俜也得想法子给他整下来。
至于一起睡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善善又不是女孩子,在避嫌上不用那么讲究,宋伶俜把这看成是善善对自己的亲近,一颗老父亲的心简直倍感满足。
于是宋老伯痛心疾首地发现,他儿子宠起孙子来,是越发地没有度了,忙把宋伶俜揪过去训了一顿,大致意思是善善这么大了你还这么惯着他,不怕他长歪吗?!
宋伶俜已经完全放弃治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想,善善本性天真善良,能歪到哪里去?
何况他年纪还这么小,才十四岁,放现代都还是个初中生,他宠着点又怎么啦?
以后善善回了天鹤宫,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到时候他就是想惯着他,也找不到人了。
一边想着,嘴上就“嗯嗯”“好的我知道了”,宋老板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没听进去,登时气得够呛,手指哆哆嗦嗦地指了他好一会儿,才撂下一句:
“做爹的这么惯着孩子,以后肯定要出事!你不听老人言,以后有你吃亏的。”
宋伶俜才不相信。
他此时就和所有昏了头的父母一样,对自己孩子的滤镜已经厚得令人发指,看自己孩子就和看仙女仙男转世一样,满心都是“我家孩子这么好,怎么可能犯错,你这么说就是嫉妒我有个这么好的孩子”。
于是他面对老爹的劝诫,信誓旦旦地来了句:“不可能!”
然后他……就很不幸地被打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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