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带歪反派第四步

    事情发生的那天,没有一点征兆。

    人忙碌的时候,常常会觉得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宋伶俜便是如此,他忙着挣钱,忙着珍惜有善善的最后一段时光,日常就是,今天还没做什么呢,天就黑了。

    于是不知不觉四年就过去了。

    这四年于他而言,是没有什么重量的,因为他这个年纪嘛,四十岁和四十四岁说起来也没啥差别,尤其修士寿元绵长,他还省去了像现实中的四十岁男人那样,某天剃胡子时忽然发现眼角多了一条皱纹,然后感慨自己真的开始老了的忧伤,就更不会在意时光流逝了。

    但这四年,对十几岁的善善来说,份量还是挺重的。

    从模模糊糊有喜欢意识的小小少年,到一天比一天明确自己心意的大人,善善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极了。

    而且还没有任何烦恼。

    →因为宋伶俜亲口和他说的,喜欢谁都可以。

    宋伶俜没有教育孩子的经验,原本宋老伯有时候替他教善善,但是可能是人到了年纪就特别喜欢小孩子,所以宋老伯教善善的画风是这样的:

    “善善啊,你十六岁了,是个大人了,该成家了,喜欢谁家的女娃呀?现在成亲的话,过几年就有自己的小孩了,祖父跟你讲,小孩最好玩了……”

    宋伶俜悲伤地发现,也许是因为自己坚决不结婚的行为让老爷子太失望了,对方已经开始把炮火转向将将成年的善善了。

    但是善善才多大啊!放现代最多才是个大学生,哪能逼着他早早地考虑这些。

    更何况,宋伶俜联想到现代里有小部分人的性取向是和别人不同的,虽然善善不一定是这种情况,但是万一呢?

    万一善善将来喜欢上了哪个男孩子,而他们却一直耳提面命地告诉他“你得娶个女孩儿回来”,那善善不是会很不好过吗?

    所以他多方考虑,自作聪明地纠正了宋老伯的说法,对善善说:“善善不着急,咱们家没皇位继承,你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当然,没喜欢的人也可以,日子还长呢。”

    善善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喜欢谁都可以吗?”

    宋伶俜斩钉截铁:“当然可以。”

    同时心里不免有点微妙的酸,暗自嘀咕,看这表现,莫非已经有意中人了吗?

    怎么也不跟他说呢。

    唉,果然孩子大了就是会跟家人有隔阂的。

    现在善善虽然还和他睡在一起,可是心和他已经有了距离。

    宋伶俜的一颗老父亲的心顿时低落了起来。

    下一刻,善善就凑过来十分高兴地亲了他一下。

    宋伶俜又原地复活了。

    唉,虽然孩子和他已经有了隔阂,但还是亲他的嘛。

    他并不知道,他说的“喜欢谁都可以”,在善善的意识里,是一种允许的讯号。

    尽管即便宋伶俜不说这些,善善也不会觉得喜欢上养大自己的伶俜有什么问题,但亲耳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还是让善善快乐了很久。

    他的想法很简单,宋伶俜是他本能最亲近的人,也是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第一个人,他会喜欢他,简直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再听到宋伶俜亲口应允他“喜欢谁都可以”,他就更把这件事看得像人需要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当然了。

    只不过因为晋江不允许未成年谈恋爱,所以他决定等到了十八岁再表白。

    反正伶俜一直在这儿,又不会跑掉。

    于是到了这一天,他们照常吃完晚饭,沐浴完毕,正要像往常一样熄灯睡下的时候,善善突然拉住了宋伶俜的衣袖,神秘兮兮地说:

    “伶俜,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哦。”

    他的表情太纯洁无邪了,宋伶俜完全没有一点防备,只是觉得“啊,善善今天也好可爱”,很配合地问:

    “什么事呀?善善要给我一个惊喜吗?”

    然后善善果然给了他一个“惊喜”。

    善善眨巴着眼睛,说:“我喜欢伶俜。”

    宋伶俜愣了一下,以为善善又在和他撒娇——他都习惯这孩子的甜言蜜语了。他心里一暖,正要说“我也很喜欢善善”,就听善善搬出了第二句:

    “等我再长大一点,伶俜就嫁给我吧。”

    猝不及防遭到核弹攻击的宋伶俜:“……”

    宋伶俜:“????”

    宋伶俜:啊?!!

    他直接给整懵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于是问:“善善,你方才在说什么?”

    善善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我说我喜欢伶俜呀,我想让伶俜做我的新娘……”

    宋伶俜猛地伸出尔康手:“好了你别说了!”

    善善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明白宋伶俜的表情为什么那么……精彩,不过他也只疑惑了一下,很快就不想了,抿嘴一笑:“伶俜晚安。”

    然后他就钻进被窝睡了。

    睡了!!

    宋伶俜被他这一连串的操作给整傻了,他简直是目瞪狗呆地站在床边,脑子里一会儿是“他怎么跟没事人似的”,一会儿是“草我儿子跟我表白了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我要不要先把他打一顿”,再过一会儿又变成了“你妈的我打不过他啊”。

    数不清的吐槽在他脑海里呼啸来去,直把他晃晕了,迷迷瞪瞪地傻站了好久,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然!善善!怎么可能!突然!跟他!表!白!

    还说要他做新娘子?新娘子!

    要不要来玩这么大啊他四十多了中年男人的心脏很脆弱的经不起摧!残!求!放!过!

    他心脏狂跳,半晌才哆哆嗦嗦地伸手,狠狠地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一点没留余力,霎时间一股剧痛直冲天灵盖。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疼啊难道是真的吗我不允许!

    时隔多年,宋伶俜,再一次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窒息。

    又过了好一阵,他才勉强找回了一点理智,发现当务之急不是持续震惊他养的崽对他有了非分之想这个震惊他全家一整年的……离奇事件,而是……

    赶紧把善善的这个想法掐死在摇篮啊!

    他镇定了一下,开口时还是觉得喉咙发紧发涩,他说:“善善啊,我跟你讲……”

    草太紧张了说着说着发不出声音了。

    善善只听到前三个字,以为他在叫自己,睁开眼睛见他还站在床边,不禁奇怪道:

    “伶俜,你怎么还不过来睡觉呀?你不困吗?”

    你小子刚刚扔了那么一枚重磅炸弹我他妈还睡得着吗!啊??

    宋伶俜感觉自己内心住了十个马x涛,那咆哮是一阵接一阵的。他竭力让自己不要露出狰狞的表情,费劲地保持微笑:“善善……”

    ——还是发不出声音。

    宋伶俜简直泪流满面。

    要不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啊兄弟。

    善善并不知道他家长内心的苦闷,热情地拍了拍身旁的床褥:“伶俜快来睡呀!”

    宋伶俜:“……?”

    你还记得你才跟我表白吗善善,一表白立刻就让表白对象跟你睡一个被窝这种操作也太骚了恕我孤陋寡闻我是真、的、没、见、过。

    这种槽点太多不知该从哪里吐起的感觉。

    尤其是他想起前一晚上,不,是这四年来他都和善善睡一张床上,特么的还是盖一床被子,经常一觉醒来那是四肢相缠亲密无间。

    他的眼泪顿时更汹涌了。

    为什么亲手养大的白兔突然变成黑的了他明明没教过善善这些啊。

    所以容停的基因难道就这么强大?

    大概是他的表情管理失控,善善也察觉到了什么,眼中的笑意渐渐没了,他咬了咬嘴唇,小声问:

    “伶俜不高兴吗?”

    宋伶俜条件反射地扬起一抹笑容:“嗯?没有呀。”

    说完他就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果然善善一下子又活泼了起来:“那伶俜快过来睡呀。”

    宋伶俜:“……”

    你杀了我吧。

    他简直忧郁成了一朵蘑菇,特别是当他终于彻底冷静下来,准备好好跟善善谈一谈后,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过硬的理由,让善善别喜欢他。

    他说起来是善善的家长,可事实上他和善善并没有血缘关系,两人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善善更是连声“爹”都没叫过,这种情况,就算是在自我阉/割十分严重的晋江市,都不能说,善善不能喜欢他。

    那他凭什么让人家别喜欢他,当初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喜欢谁都行”。

    大人怎么能食言而肥呢!

    宋伶俜:突然哽住。

    他观察了一下善善的表情,心里又升起了一点微弱的希望:他发现善善好像并不在意他没有回应他。

    也就是说,至少今天他可以不用被迫直面这件事情。

    好了那就这样吧。

    成功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的宋伶俜冷静地决定先做一只鸵鸟,假装今晚无事发生。

    当然,和善善睡一张床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谁知道过去四年善善抱着他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些有的没的啊!

    宋·鸵鸟·伶俜深呼吸,然后微笑着对善善说:

    “善善,我忽然想起今天还有账本没看完,我去看看,你先睡吧晚安!”

    说完,他抓起一边的外衣,拔腿就跑!

    片刻后,宋伶俜出现在了一间客房里。

    说起来也是巧,前不久宋老伯有个朋友过来住过一阵子,这间客房才打扫过,可以让他先凑合一下。

    不然他今晚还真得睡书房。

    他心累地关好门,脱下外衣,正要上床睡觉,忽听敲门声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善善悦耳的声音:“伶俜?你在里面吗?”

    宋伶俜身体一僵,很想假装自己不在,然而灯还亮着,他要是不回答,善善很可能会直接进来。

    他只好垂头丧气地说:“我在,怎么了?”

    善善困惑地说:“伶俜不是说要看账本吗?来这里干什么呀?”

    宋伶俜:“……”

    当然是为了不和你睡一个被窝啊宝贝:)

    说实话是不可能说的,一想到说实话可能要面临的后果宋伶俜就觉得头大,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左看右看,终于在床底下看到了一本似乎是上个客人不小心落下的书,他忙捡起来,走过去开门,微笑道:

    “我过来拿个东西,善善怎么不睡觉?”

    善善眼睛亮晶晶的:“我想陪着伶俜。”

    宋伶俜:“……”

    宋伶俜痛苦地想我不需要你陪我只想静静,但是他妈的,他看着善善的眼睛,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只能委婉地以关心之名,让善善自己去睡,可当善善表示自己精力充沛一点不累不需要睡的时候,他就没辙了。

    于是他就真的去了书房看账本。

    看啊看啊,中途好几次宋伶俜都觉得自己要熬不住了,想着善善该困了吧,一回头就见人家还精神奕奕,还眼睛弯弯地对他笑。

    ——必然无法哄他先去睡。

    他只能继续看。

    如此捱到了后半夜,宋伶俜不知道第几次地想,这么晚了,善善总该困了吧,一抬头,善善总算没有盯着他了。

    嗯,他在看一本书,津津有味的。

    宋伶俜一时好奇:“善善,你在看什么?”

    善善冲他扬了扬手里的书:“是伶俜刚刚带过来的。”

    不幸看清了书上内容的宋伶俜:“???”

    宋伶俜瞳孔地震!

    爹!你交的什么不正经的朋友!为什么会有人在别人家里看春!宫!图!!

    还他妈是两个男人的??!

    善善还在天真无邪地问他:“伶俜,他们在做什么呀?为什么都不穿衣服?”

    宋伶俜生无可恋地拿账本挡住脸。

    老天!你鲨了我吧!被迫深夜加班的社畜不该经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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