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云州跨江大桥上的江边夜景美不胜收。
睡得正香的齐曹明被窗外刮来的江上夜风吹醒。
他口中溢出一声低吟。
动了动僵硬的胳膊，忍着肌肉的酸胀，调整稍微滑落座椅的身体。
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睡觉姿势，双手双脚异常冰冷，待他睡意散去才重新暖和起来。
“刘哥，我们怎么还在跨江大桥，还有多久能回酒店？”
齐曹明从口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锁屏上的时间，一边询问司机刘哥。
未等司机刘哥回答，锁屏亮起的光照在齐曹明那张近乎完美的侧脸上，也让他看清了时间。
“现在十点三十三了？”
他以为现在顶多才八点十几分。
剧组拍摄取景地点距离下榻的酒店才四十分钟车程。
他七点五十多上车，现在十点三十三还在云州跨江大桥上？？？
齐曹明感觉不妙。
他猛地扭头去看驾驶座上的司机刘哥，发现刘哥挺胸抬头地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稳稳地控制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肌肉紧绷，动作生硬得宛若被透明丝线操控的人偶。
夜晚江面气温低，刘哥额头却不停地往外冒冷汗，其中一颗还滑过眉毛，打湿眼皮。
他被刘哥的表现弄得心里发毛。
齐曹明又去看助理，这名助理是经纪人配给他的，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大学毕业没半年，干事利索、性格活泼，什么话题都能叭叭扯上半小时，这会儿却沉默得连呼吸都听不见。
不看还好，一看他心里更毛了。
脸上涂着元气少女妆容的助理缩在后车座上隐隐发抖，双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当她发现齐曹明看她，小助理用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哆嗦道。
“……第、第十七回了……”
“什么第十七回？”
齐曹明一头雾水。
小助理呜咽着道：“第十七回看到两座桥塔。”
齐曹明脑子一懵。
“十七回？”
云州跨江大桥一共两座桥塔，小助理却说看到十七回？
齐曹明茫然的目光落在车窗外的江面上。
此时拂过一阵格外刺骨的冷风，将他冻得一哆嗦，双臂上鸡皮疙瘩揭竿而起。
难道——
青年那张俊俏的脸蛋也刷得白了。
小助理哆哆嗦嗦道：“我、我们……我们……是不是碰见鬼了……”
这绝对是鬼打墙啊！
司机刘哥比两个小年轻年长，见识阅历也广。
他用粗重的声音提醒二人：“待会儿会路过第十八回，不管待会儿有什么人喊你们名字，或者看到了什么人，千万别回头。我们应该碰到那些脏东西了，绝对不能被它们缠上……”
小助理吓得几乎要哭出声。
齐曹明也僵硬地坐在位子上。
左胸腔跳动的频率一下比一下快。
跨江大桥的斜拉索投下的阴影在飞速后退。
不知过去多久，三人又看到两座桥塔出现在眼前。
小助理抬手死死捂着嘴巴，双目睁圆，鼻尖和嘴巴溢出的热气将脸上的妆面弄花。
第一次碰见这种诡异情形的齐曹明也下意识绷直身体，双目直勾勾盯着越来越近的两座桥塔。
伴随着桥塔投下的阴影落在车后，三人第十八次穿过桥塔。
齐曹明额头滑落一滴冷汗。
“刘哥……好、好像没发生什么？”
孰料司机刘哥面色比刚才更加阴沉绝望。
这时，云州跨江大桥的尽头出现厚重浓雾。
一道血红扭曲的人影穿过浓雾，突兀地站在他们必经之路上。
齐曹明大喊一声“有人”。
司机刘哥下意识将刹车踩满。
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头险险贴着那道红影。
齐曹明和小助理因为惯性向前载去，慌忙中看清那道红影的模样。
红影穿着深蓝色的牛仔裤，上身的白色T恤被粘稠红黑的鲜血染了大片，凌乱乌黑的及腰长发披在脸前，外人定睛一瞧也只能瞧见她那双没有一丝眼白、全是纯黑瞳仁儿的诡异眼睛。
云州跨江大桥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女人，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脏东西。
司机刘哥勉强定下心神，准备一脚油门碾过去。
齐曹明被吓得失语，心头满是懊悔。
他刚才不该惊惧出声的。
这跟最近拍的恐怖片中的主角猪队友有什么两样？
“开、开不动！”
刘哥话音刚落，小助理双手抱胸，高声尖叫。
“鬼啊啊啊——”
站在车前的红影身形晃了晃，满是粘稠鲜血的双手爬上车盖，左摇右晃、颤颤巍巍地朝副驾驶座上的齐曹明爬来。齐曹明看着在眼前不断放大的阴森鬼脸，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桀桀——”
红影发丝飘动间，齐曹明看到它嘴角上扬的冰冷而僵硬的弧度。
也看清了它的肌肤。
不带有活人特有的血色和柔软，反而像极了刚刷了一层白漆的墙面，白中透着死寂的灰色。
红影慢慢俯下来，大半个身体趴在车窗上，扭曲的脑袋穿过车窗玻璃贴近齐曹明。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齐曹明口袋响起非常破坏气氛的铃声。
【小邋遢！】
【真呀真邋遢！】
【邋遢大王就是他！】
【人人叫他小邋遢……】
倔强不屈的铃声在狭窄空间内循环播放。
不仅制止小助理的尖叫声，还让红影停下了爪子，它默默将脑袋往后缩了缩。
三人一鬼默默对峙着，唯有铃声还在倔强。
“我……那我先接个电话？”
齐曹明见红影没有进一步恐吓动作，咬着唇征询意见。
红影没吱声也没打断，小助理和司机刘哥又没开腔，齐曹明遵循内心的声音，抬手将手机屏幕打开。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齐曹明点了接通，电话那头许久没有声响。
“喂……请问你找谁？”
被困在副驾驶座的齐曹明用余光去瞥坐在车盖上的红影，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下来。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陌生温润的男声。
齐曹明懵了一下，又问道：“你是谁？”
男子好心提醒他：“桑山那口棺材，你的未婚夫。”
桑山那口棺材？？？
未婚夫？？？
齐曹明瞬间想起来了。
他结巴着问：“你、你、你……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男子避而不答：“房东跟她男人吵架，心情不好过来将租客全部赶走，我现在没地方住。”
车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司机刘哥和小助理不知男人说了什么，但听得到齐曹明的话。
二人不由得揣测。
电话那头的男子是齐曹明的兄弟或者远方亲戚？
唯独齐曹明在内心暗暗叫苦。
哪里是兄弟或者远方亲戚，分明是万恶封建主义下的封建迷信包办婚姻。
“我、我现在……有点事情……待会儿联系你好么？”
被脏东西死死盯着，齐曹明的声音带着紧张下的微微喘息。
搁在电话那头听着格外暧昧撩人。
陌生男子顿了顿，正犹豫着要不要礼貌挂电话，耳尖听到了细微动静。
那是红影用长指甲抓玻璃的刺耳响声。
“你碰见麻烦了？”
齐曹明支支吾吾道：“没、没有麻烦。”
大晚上撞鬼，前途未卜，齐曹明不想连累别人。
“你把免提打开，让我跟那个东西说两句话。”
齐曹明懵逼。
他怎么笃定自己碰见“脏东西”了？
心里盛着疑惑，手指却诚实地开了免提，小心翼翼将手机凑近红影。
三人一鬼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男子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声音。
“还不快滚，想被孤收拾？”
红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高亢尖叫着炸成烟雾，逃了个无影无踪。
三人：“……”
待烟雾散去，齐曹明才发现他们早就离开云州跨江大桥，车子停在一处僻静无人的荒郊。
三人面面相觑地看着齐曹明手上的手机。
“刚才……那是做梦？还是特效？”
小助理惴惴不安地问二人。
司机刘哥按捺下慌乱的心脏，镇定道：“我们先导航回酒店。”
齐曹明懵逼地拿着手机，屏幕还显示通话中。
“那个……你还在吗？”
陌生男子道：“我在。”
齐曹明瞬间不知该怎么接下去，想挂断电话又被刘哥和小助理用眼神阻拦。
陌生男子体贴道：“手机别挂断了，免得又碰上不长眼的小鬼。”
男子寡言少语，但短短几句话却给齐曹明莫大安全感。
他看着亮着的手机屏幕陷入了沉思。
脑中走马观花般闪现那天晚上堪称惊心动魄又吓得人魂飞魄散的经历。
只是……
在这个看脸的世界，一张好看的脸，总能将噩梦变成C梦。
他单手捂着脸，后知后觉想起男子打电话给自己的目的。
“你现在没地方住？”
男子声音多了几分无奈。
重新解释了一遍：“对，房东跟她男人吵架拿租客撒气，我现在流落街头了。”
齐曹明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而颤动，投下浓密的阴影，他非常抱歉地道：“但我现在不方便收留你，不如你加我VX吧，我先给你转一笔钱，你找一家酒店先住着，我忙完了去找你？”
这话倒不是借口，齐曹明现在的确不方便。
作为黑料缠身的新晋小流量，不知有多少媒体狗仔盯着他，试图消费他的热度。
他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但电话那头的人——
齐曹明努力回想那天晚上，好似披着月光离开的男人。
他觉得那个男人应该是不适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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