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S市，盛德小区。
盛德小区是个上了年头的老小区，附近都是低矮的老旧房子，基础设施落后，道路起伏不平。每逢暴雨天，地面总留下一个个泥水洼，这条黎明路两旁的路灯坏了七天还没人来修理。
夜晚十一点，这段路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咯扎咯扎——
行李箱滚动的声音在这段路上格外清晰。
栗色碎发青年拖着两只28寸行李箱往道路尽头的连锁酒店走去。
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
“请问这里还有房间吗？单人大床房或者普通标准间都行。”
酒店前台接待正抹认真补妆抹口红。
听到询问，她头也不抬地回答。
“有空房，单人大床房195一晚，普通标准间213一晚。”
“那麻烦开一间单人大床房，谢谢。”
青年松了口气。
今晚不用睡马路了。
前台接待将香奈儿口红扣回口红壳子。
“身份证带了吗？”
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青年，当即愣了一秒。
无他，如果不是青年穿着过于寒碜，她都以为青年是电视屏幕走出来的男明星。
青年从口袋掏出钱包。
“身份证带了，但我身边没现金，VX支付可以吗？”
“行！”
前台接待让青年刷墙上的二维码，又趁着他刷码的空隙偷偷瞄了几眼。
不知道是酒店大厅橘黄灯光的效果还是青年底子太好，她根本瞧不见对方脸上的毛孔。明明是男人，肌肤状态却比一天两回护肤、每天敷面膜的她好太多太多，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五官深邃又有极强识辨度，有点儿混血儿的味道，却自带一股古典儒雅的气质。
唇瓣颜色稍淡，而嘴角微微上扬，噙着浅笑。
前台接待给他办了房卡，又热情告诉他出了电梯该往哪边走。
“谢谢。”
青年拖着两只大行李箱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大门合上，前台接待才感慨了句。
“长得真帅，他真不是明星吗？”
这颜值不混娱乐圈简直暴殄天物！
电梯上了三楼，青年按照前台招待的提示向右拐，跟着指示找到自己的房间。
还未坐在床上喘口气，口袋手机响起，备注是“房东”。
青年蹙眉将电话拉进黑名单。
从行李箱拿出洗漱用品准备洗个澡，手机又顽强响起。
这回是个陌生号码。
青年刚一接通就听到熟悉的女声，果断选择挂断，拉进黑名单，一气呵成。
再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刷牙、洗脸、冲澡，裹上干净的浴巾。
拿起手机一瞧，果不其然，又多了二十多个陌生未接来电和七八条短信。
“……还真是锲而不舍，有这时间做什么不好……”
话未说完，手机又一次响起。
青年这回没选择挂断。
“我已经搬出来了，麻烦你别再骚扰我好吗？”
尽管心情不美妙，青年说话依是温柔平和。
通过手机飘入耳畔，似一阵春风拂过。
只可惜，电话那头的人却体会不到。
“求、求求你……你快回来，我不收你半年房租——不，一年的房租！”
手机那边先是传来一阵诡异动静，紧跟着便是女人急促短暂又惊魂未定的喘息。
她话音落下，电话那边类似桌椅摇晃的动静更清晰了点。
青年仍旧铁石心肠，甚至连说话都带着点儿笑意。
“抱歉，这跟我无关。”
女人急忙道：“……房子真的有鬼啊……”
“能说的我已经说过了，听不听由你。与其找我求助，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做过什么事。你以前不相信报应，但现在最好信一下。我先前提醒你是因为你是个受害者，但我现在不想帮你，自然是因为你也不冤枉。”青年垂下眼睑，嘲弄道，“好了，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挂了电话，关掉手机，掏出一台十年前配置的二手笔记本电脑，不熟练地操作起来。
【天道旗舰店】
青年是这家TM旗舰店的店主。
除了这家，他还注册一家名为【六界专营店】的TB店铺。【天道旗舰店】正在佛系装修之中，还未正式营业，【六界专营店】上架了几件商品，诸如“转运符”、“驱鬼符”、“桃花符”、“明神符”、“算命”、“看风水”……
青年一边查攻略一边装修店铺，开业多日还没有一单生意。
尽管没有生意，但总有那么几个喜欢用海水洗NK——闲得蛋疼的无聊人士来找麻烦。
涨粉百万就改名：“店主，你们家驱鬼符有没有这么神奇啊？”
青年抽空看了一眼，一指禅缓慢回复。
“亲，有效，假一罚十。”
涨粉十万就改名：“请问，如果我要去鬼宅冒险的话，要带什么套餐，有推荐吗？”
青年问道：“亲，什么鬼宅？”
涨粉十万就改名：“一个叫夕岸花苑的别墅鬼宅。”
青年又问：“亲，云州S市的？”
涨粉十万就改名：“是啊是啊，请问有什么推荐的套餐吗？钱不是问题。”
青年道：“亲，的确有个建议。既然钱不是问题，建议亲多买几份寿险，会用得上的。”
回复之后，顾客许久都没有动静。
青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没一会儿，后台提醒他顾客“涨粉十万就改名”下单了。
10张普通的“驱鬼符”，3张能见鬼的“见鬼符”，1张“桃花符”。
购买“桃花符”必须备注真实姓名、性别和出生年月日和身份证后4位。
青年随意扫了一眼，眉峰微微皱起。
“良言劝不住爱找死的短命鬼，希望他听了忠告多买几份寿险。”
与此同时，云州S市市中心某高档小区。
新晋灵异热门主播张磊磊正跟同行女神连麦中，偶尔还跟直播间水友交流。
直播屏幕上赫然就是顾客【涨粉十万就改名】跟【六界专营店】店主交流的界面。
“同城早上发货下午就能收到，去鬼宅直播完了就给他们店铺打差评。”
TB是个网购平台，不仅卖正经的商品还会卖很多不正经的东西。
例如一瓶屁啊、咀嚼过的口香糖、啤酒瓶盖子、腋毛、半瓶肥宅快乐水、购买充智商……这些东西还上过几次WB热搜，供沙雕网友嘻嘻哈哈的素材。当然，还有一些神棍开的店铺，养小鬼请神佛、卖符让爱人回心转意或者让自己脱单，不少网友闲得蛋疼也会去“调戏”店主。
灵异主播张磊磊就是一位闲人。
有水友想看云州S市的著名鬼宅，张磊磊就将这座鬼宅当做新的直播素材。
出发之前，他还跟水友们扯皮闲聊，在他们的怂恿下去买符篆。
于是，挑中了这家名为【六界专营店】的新店。
听听名字，多霸气。
但店主却是个有病的人。
当店主回怼让张磊磊多买几分寿险的时候，直播间全是哈哈哈的弹幕，充满了欢乐气氛。
张磊磊面上笑着自嘲调侃，内心却想着有事没事给这家店多打几个差评。
让他开业都没开就倒闭！
坏心情没维持多久，心仪许久的女神亲口答应要一起凑个热闹，跟他现场直播。
张磊磊心花怒放！
立马下单，买了10张最便宜的普通“驱鬼符”、3张“见鬼符”、1张“桃花符”。
接下来就坐等发货啦。
直播也快到时间了，张磊磊跟水友们打了招呼下线。
正要去浴室洗澡，听到门铃响了起来。
“谁啊，大晚上乱摁门铃。”
瞅一眼，门外无人，倒是门口放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子。
纸盒子上面贴着黑底白字的物流单。
快递是缩写的——YJ快递。
发件人【六界专营店】，没有发件地址。
收件人【涨粉十万就改名】，收件地址就是他家。
张磊磊愣了愣，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好似门外有鬼一般，他哐得一声甩上大门，步履急促地冲到书房——这也是他平时直播的工作室——切到TB界面，后台的单子不仅显示已经签收还收获了，但没有评价的地方。
张磊磊被这一诡异情形激得两臂鸡皮疙瘩揭竿而起。
他爆手速，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没一会儿就发了几十条留言给【六界专营店】。
但留言始终是【未读】状态。
“你吓唬谁呢？”
“信不信老子投诉TB封了你的店？”
“艹，滚出来啊，找死是不是，老子去报警抓你了啊！”
被他疯狂留言的TB店主，这会儿不在电脑面前，在几十公里外的云州跨江大桥。
大桥上车来车往，路灯明亮耀眼。
但此时此刻，却无人发现大桥桥塔上的青年。
“你是想识趣自罚，还是让孤亲自动手？”
青年不远处，居然悬浮着一个瑟缩不止的红影。
红影双手抱膝，上身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凌乱乌黑的及腰长发披在脸前，似乎这样就能隔绝青年看她的眼神。但青年耐心有限，红影瑟瑟发抖地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1”。
她委屈地呜咽。
两道猩红的泪从纯黑瞳仁儿的眼睛流出，挂在脸上。
隐约还能听到“嘤嘤”的哭泣声。
不知红影抽抽噎噎说了什么，青年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本以为是小鬼有心害人才摆出鬼打墙，没想到是为了追星……
他真是看不懂这个世界的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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