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荣城的意外死亡还在增加,不分男女老幼,不论尊卑贵贱。
有人意外落水,有人不留意从楼上摔下,还有的一群人聚在一处喝茶聊天至深夜却不小心房子着了火,无一人逃生。
明荣城的县太爷也觉得古怪,查了一圈却找不到任何问题,便带着衙役成群结队去庙里烧香祈求平安。街头巷尾有传言说县太爷将此事告知了梦南城。
“听说梦南城中有一人断案很是厉害。”
花翥也仔细查看过那群死者的身份。
在官府当差的官吏,年老色衰的卖笑女,被爹妈赶出门的混混,落第的秀才,开绸缎庄的富商,身份各式各样。她着力寻找这群人之间的共同点,想破头,却什么都想不到。
她也曾问青悠,青悠回答得漫不经心:“小花猪别担心,都是师父的意思。”
青悠自然不会告诉花翥缘由。
青悠与东方煜的关系自然与她不同。
除去这些事,别的麻烦接踵而至。
从那日在军营外遇见后,朱曦飞便三天两头来缠她,花翥见不得他,青悠却很是欢迎,摆出娘家人的架势将挑水、砍柴之类的粗活全丢给朱曦飞,朱曦飞身为百夫长,将这些杂事都丢给手下的士兵。他素来宽厚待人,为人大方洒脱,颇得拥戴。士兵们为了帮他,做起事情来不遗余力。
朱曦飞甚至带着手下拆了花翥一开始立在墙角的竹竿和帘布,垒石重新搭建了浴房。顺便修了排水口。
“这男人不错。可惜只是个百夫长。师兄我还是觉得司马元璋不错,家里有钱,脑子还一根筋,很是容易控制。”青悠对花翥道。
花翥哼了声,埋首看书。
对青悠这般让朱曦飞接近自己之事她颇有微词,可青悠却道男女欢情也是伪装的一部分。朱曦飞成日来缠反而让家中多了一丝烟火气,减轻了被怀疑的可能。
“重要的是师父的计划。”
花翥只能装聋作哑。
偏偏朱曦飞越闹越厉害,花翥走在街上总有一群小士兵紧随其后,嘻嘻哈哈喊嫂子。
一日听烦了,花翥问朱曦飞在何处。
“大哥在河里洗澡,正说一个人洗着寂寞呢,嫂子要一起去吗?”
花翥笑眯眯点头。
小半个时辰后,她抱着一个大筐回到河边,河中只有朱曦飞,他散着发,靠着河中的巨石撑着头,露出健硕的上.身故作深沉。河岸的树丛、草丛中藏满了他手下的军士,众人都在看热闹。
见她来了,士兵们嘻嘻哈哈。
朱曦飞满脸堆笑,乐呵呵游到岸边对花翥伸出手。
冷眼瞄去,花翥举起筐,对准朱曦飞的头“呼啦”一声尽数倒下。
一时间黄色的柔羽漫天飞。
水面上满是“嘎嘎”声。
朱曦飞嘴巴长得足以塞下一个拳头。几十只浑身黄色绒毛的小鸭子将他团团围住,“嘎嘎”叫个不停。
“猪哥哥,这般便不寂寞了吧?”
河岸边看热闹的军士哈哈大笑。
取下在自己头上做窝的两只小鸭子小心放入水中,朱曦飞嬉皮笑脸道:“小猪妹妹着实厉害,哥哥佩服得紧。待鸭子长大,猪哥哥一定带它们来妹妹家求亲。妹妹别走啊——”
花翥抖了抖身上小鸭子的绒毛,心道之后这朱曦飞应该不会再来了。
次日才开门,一群毛茸茸的小鸭子便涌入门来,嘎嘎嘎嘎叫个不停,涌向花翥放在墙角的几盆花,哒哒哒啄得欢喜。
朱曦飞靠在门口。“小猪妹妹,猪哥哥带孩儿们来看娘亲了。”
“滚!”
青悠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
“小师妹,有人陪不好吗?”
“不好。”
“我与师父变了关系的时候也就小师妹这个年纪。见朱曦飞这傻乎乎的模样,总是不自觉想到当初的自己。”
“师兄是何时跟师父的?”
“四岁,迄今已有十五年。”
“师父有几个徒儿?”
“六个。只有你是女孩。”
难得青悠愿说,花翥便问起那几位师兄。
青悠道:“厉风北称帝后大师兄便去了他身边。”
花翥手一颤,盯了青悠一眼又慌忙将头埋下。
“师父决定教授你武艺那日不是曾说有两位师兄武学造诣奇高?其中一人是二师兄。二师兄生性洒脱,连师父都不知他浪迹天涯去了何处。三师兄癖性极差,被师父赶出师门。”
“何种癖性?”
“男女之事。”
花翥脸一红。心道东方煜都看不过眼,真不知那三师兄犯下了何种可怕的过错。她也留意到,青悠说到四师兄时脸色便骤然沉了下去。东方煜决定传授她武艺那日曾提到“他”,后才改为“他们”武学造诣极高。其中一人是二师兄,想必另一人便是这四师兄,师父口中的“他”。
“四师兄呢?”
“花翥,你听好了。那人叫做青心。若是遇见,杀。”
青悠说起青心时凶神恶煞的模样,与初见那日全然相同。
这夜,青悠未出门。
坐在院中,腿上睡着一只遗漏在家中的小鸭子。
次日才开门,那群小鸭子便涌了进来。朱曦飞站在门口笑得欢跃,道这几日怕不能来找花翥了。
“轮到猪哥哥去附近巡逻了,七日后才回来。猪妹妹,孩儿们拜托你了。”
从笑吟吟的青悠手中接过赶鸭子的小棍,花翥只觉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幸而鸭子喜欢成群活动,同她熟稔后便亦步亦趋,喊一声便结队出门,就算在水面上游得欢快,只要花翥让它们回家,便哒哒哒跑上岸,环聚在她身边。
养了几日,花翥倒也喜欢上这群听话的小东西。
将这群小东西与明荣那些吃饷混日子,毫无组织纪律的兵油子相比更是可爱听话,花翥思索着如何练兵才能想小鸭子这般。
同青悠说起,却受到一番嘲弄。
“鸭子成群是本性,人可不是鸭子。”
“所以才需要军纪。”
青悠眉目深深,像是警告,又像是嘲笑:“小师妹,军中可不收女子。在军中的女子只有一种身份。从来如此。”
“师父之前只收男子为徒,却也收了我。从来如此,便不能改?”
“师父说得没错。小师妹你就是个狼崽子。你应叫小花狼,而不是小花猪。”
几日后,又开始有人意外丧命。
前后加起来已有三十八人。
青悠依旧穿着破破烂烂的草鞋混迹在劳苦人中。因朱曦飞成日来纠缠,衙役们当他二人是自己人,只随意问了他二人一句话便走了。
花翥这才明白青悠的用意。
而后,城中出了大事。
朱曦飞带人巡街,却在城外寻到一个形容古怪的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似乎是个乞丐。
花翥赶着小鸭子路过,见又有古怪,便由不得多看了一眼。
不过一眼,汗毛林立。
此人被人掏了眼睛,剪了舌头,掏了膝盖骨,腿软哒哒落在地上,他的手指也被剁下,浑身都是伤疤。
“似乎是烧伤。”军中的大夫说。他轻轻翻动那人的衣物,却不想翻出了一支珠钗。乞丐脏兮兮的,珠钗却光亮可鉴。
衙役们将那个乞丐抬回。
花翥赶着鸭子朝家走,喂过鸭子便点火做饭。火燃烧的那一刻深埋在脑中的记忆被唤醒。
火。
大雪。
驿站!
那只珠钗她曾见过的!
驿站被烧那日,曾有一个商人手拿珠钗说要将珠钗送给未婚妻。
那个乞丐被人挖眼剪舌,甚至连膝盖骨都被人掏了,自然无法沿路乞讨来此地。
难道今日的乞丐就是那日的商人?那人并未死在驿站的大火中?
越想越慌,恐惧如同山峦压得她透不过气。夜间青悠又出了门,花翥也换了便于夜间行动的衣裳蒙面前去县衙。
街上不少人巡逻,花翥小心避开潜入县衙,还没寻到那人就听脚步声阵阵。
躲闪不及,她只能快速爬上院中的高树,用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掩自己。
脚步声越来越大。两队士兵整齐又快速的进入院中,手中的火把照得院中灯火通明。
两顶轿子被抬入,轿子中各走下一人。
未曾想其中一人竟是杨佑慈。之前在酒楼中遇见的那个名王仲的男人也手握长.枪紧随其后。
花翥来明荣前一个月整个汀丘都在传杨佑慈半年后便要成亲,未婚妻是杨恩业的故交的女儿。
算算时间,距离杨佑慈成亲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身为新郎他怎么会跑来明荣?
第二台轿子中的却是一个男孩,很瘦小。或许因为长时间赶路,那孩子下轿后便一个劲揉着眼睛,杨佑慈小心将他抱起,他称呼杨佑慈为“大哥”。
杨恩业三个儿子,长子与三子是正妻所生,按照年龄来看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杨恩业的幼子,杨佑俭。
长子和幼子都在深夜前来,难道这明荣城中也有大事发生?花翥不由得想到东方煜,还有那不被自己知晓的阴谋。
镇定精神,收敛心绪,花翥本欲等这群人离开,就回去将此事告诉青悠。
却不料王仲甚是警惕,四下环顾后留意到树上的动静。
“有刺客!”
火光四舞,士兵、衙役登时将大树团团包围。花翥藏在树上,心几乎跃出胸腔。
“要活的。”杨佑慈冷冰冰瞄了一眼花翥藏身的位置。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