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拎了一条鱼,正要朝着胡家走,正巧撞上了前来的胡大爷。
被噼里啪啦说教一通,她心里很是疑惑:“周公子怎么了,分别时还好好的,我俩并没有争执或吵架。”
“你俩没吵?”
胡大爷来回打量陶青:“没骗我?”
“骗您作甚,我要是说谎,待会儿见到周公子不就露馅了。”
陶青哭笑不得,“您仔细说说,周公子昨日回来时什么模样……”
听完胡大爷的叙述,陶青顶着对方依旧怀疑的目光,思量了一阵。
若问题并非出现在她身上,那便是周福临回去的途中遇见了别人。
倘若真有这号人的存在,对方让周福临冒着雨回家,还着凉了,据说心情也很差……
陶青表示,她单方面对这人没有好感了。
得知周福临生病,陶青返回医馆,说要再拿些东西,行动匆匆。
看她那样,胡大爷就信了,至少对方心里还是惦念福临的。
“我还是躲躲,要是福临看到我带着小陶进屋,晚上指不定怎么念叨我。”
胡大爷喃喃道,朝着医馆内喊:“我有事,你待会儿自己去吧,阿盼也在家,会开门的。”
陶青出来时便没见着人,胡大爷早溜了,也不知平日里看着颤颤巍巍的,为何这会儿动作这般迅速。
只好独自前往胡家。
开门的果然是阿盼,他先是露出喜悦的笑容,又忙拉着她往里走:“哥哥病了。”
“别急,”陶青安慰他,“这不就有大夫来替你哥哥诊治么。”
她先去灶房把水烧起来,打算替周福临诊脉后,立马煎药,让阿盼去看看周福临的情况。
“谁来了?”
躺在床上的周福临听见动静,咳嗽一声,只觉得嗓子疼,艰难地问进来的弟弟,“是胡爷爷回来了么?”
阿盼摇头,张嘴要说话,又迟疑了,他知道哥哥不让大夫姐姐过来瞧的。
他扯着挂在床边的红色络子,吞吞吐吐:“是,是有大夫来看病。”
阿盼和胡大爷一样,怕周福临的冷脸。
兄长生气的时候,没有笑容,沉下秀丽的眉眼直直地望着他人,眼睛黑黝黝的,说话轻飘飘的,却弄得人心里打鼓。
“大夫?”
周福临眉头一皱,下意识想到陶青,但阿盼只提大夫,没有称呼对方为“大夫姐姐”,想来应该不是她:“是你胡爷爷在外边儿请的大夫么,我都说没事了,何必花费那个钱。”
阿盼没吭声,坐在床边询问周福临的情况:“哥哥还在痛吗?”
周福临一噎。
他的脑袋依旧很疼,喉咙也痛,感觉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这样还真不能叫做“没事”。
阿盼踮起脚揉揉哥哥的头发,如同对方曾经哄自己一般,对他道:“看大夫,吃药,很快就好了哦。”
他估摸着陶青即将过来,借口说要去院子里看羊,默默退了出去。
不得不说,在给陶青与周福临制造独处机会这一方面,阿盼已然在胡大爷身上学到了几分。
陶青端着一盆热水进屋,正巧与朝着屋外张望的周福临对上了眼。
眼前的男子将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像一个蚕宝宝,偏生并不让人感觉可笑。
只因为他看上去实在脆弱。
周福临面色苍白,半躺在床上,表情冷漠,唇紧紧抿着。
看到陶青,他双眉微蹙,鼻尖上都是汗,汗湿了的黑发有几缕贴在额头处,屈膝坐起来,修长的手臂环住膝盖,还伴随着轻微的咳嗽。
昨日见时,他还十分精神,今日就病得重了。
陶青不待对方开口,放下盆便探向他的额头,不是很烫,反倒冰凉,又将手伸向他雪白的皓腕,专心诊起脉。
“原来,阿盼说的大夫就是你么。”
周福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不知为何,看到她,身体更不舒服了,连同心也难受,“陶大夫,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
“授,受,不,亲。”
陶青从胡大爷那儿了解到周福临回来后便心情不好,对自己还有些抵触。
她将这四个字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儿,轻笑出声,“那周公子生病却不肯看大夫,是否叫作讳疾忌医?”
“你先放开我。”周福临说不过她,用力要将手腕从她手里挣扎出来。
已经诊好了脉,陶青自然听话地放开他。
下一刻,她的“魔爪”攥住了周福临的被子,动作很快,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把裹住身子的被子拉开,暴露出男子穿着两件衣衫的纤瘦躯体。
虽然穿了衣服,但这一行为还是让周福临如临大敌,他紧紧抓住被子的一角,仿佛被欺负了的小夫郎,苍白的俊颜带着薄怒道:“你松手!”
“应该是周公子松手,你如今风寒症状加重,并不适合用发汗之法,不仅无法将汗发出来,还会导致寒毒入侵更深。”
陶青自认为十分耐心地向周福临解释。
可周福临这会儿脑子里只有“她扯了我的被子”。
不管有没有穿衣服,对于男子来说,这都是一件羞耻的事。
他硬是不放,同陶青僵持,直到病痛让他渐渐失去力气,还坚持着。
屋内的油灯散发的光变弱。
该换灯芯了。
陶青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拨开他额前的发,弯下腰直视他的眼。
她的神色变得无比温柔,轻柔地唤他。
“我很担心你。福临乖,让我好好地诊治,病好了,就不难受了。”
她以前都是叫他“周公子”,矜持而疏离,哪怕是逗他时,也从未逾矩。
这会儿叫他“福临”。
周福临的手就不自觉颤了颤。
那个“乖”字,更加直击心底。
陶青发现面前的人忽然开始配合自己:让松开被子,就松开被子,让他别动,周福临就真没动弹,任由她拧了帕子给他擦脸。
从额头到下巴,温热的帕子一点一点触及他的肌肤,让其变得泛红,周福临现在看着才算有了点儿生气。
陶青擦完了他的脸,看着对方的脖颈和更下的地方,难得发窘。
“剩下的自己擦,可好?”
也许是生了病,导致周福临大脑转得比平常慢些。方才已经乖乖配合了,也不差这片刻,他接了帕子,背过身去。
陶青也转身,听着后面窸窸窣窣,不自然地眨眨眼。
等到没听见声儿了,问他:“周公子,可是弄好了?”
周福临没有回答她。
“我,我转身了啊。”陶青缓慢地挪动脚步,扭过头。
看到的便是一副病弱美男图。
周福临衣襟领口微松,手撑在床上,正仰起脸看她。
烛光下,他眸光潋滟,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陶青。”
他也不叫她“陶大夫”了,直呼其名。
“嗯。”陶青点头,“我在。”
周福临揉了揉眉心,面上忽然展露委屈神色。
他说:“我难受。”
声音比以往的清冽凉薄,多了点可怜巴巴。
陶青:“……”
她只恨自己医术不够高超,不能立马用神丹妙药把美人儿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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