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了接手合资航道的生意,工作一夕之间就变得繁忙,吴特助连夜准备了大量的资料,以便第二天早会上应付老板的需求。
不过老板今天心情不怎么样,整个人气压很低,所以会议室里各位高管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听沈骞讲话,战战兢兢,生怕怠慢了一星半点。
奇怪了,明明要做的是笔了不起的大生意啊,怎么总裁就一点不兴奋呢
“下周五我会和济通的负责人见面,投资金额预估53亿,如果不出意外”
桌上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打破了会议室里严肃压抑,沈骞瞥了一眼屏幕,话音止住。
他讲到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按照原来的习惯,这个电话必然是被挂掉的,而且即便他不说,吴特助也会帮他挂掉,但今天吴特助却依旧站得笔直,就跟没看到一样。
会议室里安静了那么几秒钟,只剩下铃声在响,沈骞神色莫测地看着屏幕,俊美的侧脸像一尊静止的雕像,但也只经过了极其短暂的时间,他接通了电话。
“喂。”
“吐了怎么会吐”
“别着急,应该没事。”
“不忙,我马上过去,等我。”
“”
说着他站起了身,对吴特助打了个手势,拿着手机出了会议室,丢下一众目瞪口呆的高管。
沈骞人高腿长,转瞬间就消失没影,但最后的最后,会议室的人都听到了很温柔的一声“别哭。”
就很颠覆。
众高管从没见过他们总裁用这种语气说话,更别提开会开到一半人跑了的,不过听刚才的对话,应该是家里人生病了而且估计病得很严重,否则怎么会哭着打电话给总裁呢。
吴特助被迫无奈,硬着头皮走到前面主持这场没开完的回忆。
这边宋疏拿着电话,蹲在地上看着呜呜咽咽的小金毛,焦心得不得了。
昨晚刚和沈骞发生了那些事,按理说应该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但是今天一早小七就告诉他小狗偷吃了她的葡萄,剧组附近没有宠物医院,小七又和他说狗狗吃了葡萄皮会怎么怎么严重,宋疏着急之下就把电话打给了沈骞。
“已经喂了点东西催吐了,但还是没精神。”宋疏顿了顿,强调,“我没哭。”
“嗯,那你很乖。”
“”
沈总今天开了辆保时捷911,车速很快,到达剧组的时候才过了不到半小时,宋疏立刻抱着小狗坐上了副驾驶。
沈骞伸手摸了摸小金毛蔫哒哒的脑袋,骂了一句“笨狗”,然后顺势去勾宋疏肩膀上的安全带。
“谢谢。”宋疏眼睫微颤,下意识往椅背上靠了靠。
沈骞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发动汽车踩下油门,“不客气。”
小狗葡萄吃得不多,但是因为年纪小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被医生按在台子上又是催吐又是灌肠的,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宋疏,时不时还嗷呜一声,宋疏心疼得要命,纤细的手指握在一起捏来捏去,关节处的皮肤给他搓得通红。
沈骞想把人拉离这个房间不让看,结果手直接被拍掉,宋疏皱着眉头认真道,“它看不到我会着急。”
“”倒是个好主人。
现在这些宠物犬太脆弱了,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还容易生病。处理完以后,宋疏一边给小狗喂水一边忍不住想,还是勾陈好,原来他吃什么勾陈就吃什么,不是照样身强体壮,那皮毛蓬松油亮,比狼生得还俊些呢。
可惜了。
宋疏不由看向沈骞,遗憾他不能变回狗狗给他撸,结果这一眼就对上了男人专注的目光,像是黑曜石一般深沉耀眼,不知道已经注视了他多久。
指尖蓦然泛起一阵酥麻,他想起了昨晚男人把自己抵在车门时的神情,那是锋利而张扬的,好像要把他撕碎了吞下肚。今日他却收敛了这种攻击性,用温柔和深沉包裹了浓烈的感情,却莫名让他心中发涩。
宋疏转过身避开他的视线,“没事了,你如果忙的话先走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男人没吱声。
半晌后宋疏才听到他的回答,低低的“别赶我走啊,看不到你我也挺不好受的。”
宋疏低下头,又搓了搓发红的指关节。
小金毛性格活泼,前一秒还蔫哒哒的,等到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对着两个人欢快地摇尾巴。
宋疏顺便带它去洗了个澡。
小金毛不排斥洗澡,一边洗澡澡一边吐舌头喝洗澡水,沈骞看到了就去揪它的小舌头,一揪揪好远。
“你这是做什么”
“有意思啊。”沈骞还不放弃,又揪了一下,“喏,橡皮筋一样。”
“不如去玩你自己的,更有意思。”宋疏满头黑线,心说这人怎么这么恶趣味,当年自己养狗的时候可没这样欺负他。
“我的不知道。”沈骞忽然笑了笑,懒洋洋道,“但你的舌头是什么触感,我还是记得的。”
软软滑滑,舔过指尖的一瞬间他就硬了。
宋疏也记起了那晚的事情,男人把手指伸进他嘴里,抚摸过他口腔里每一寸地方,像是舌吻一般与他交缠,他那时候是可以吻他的吧,但又不愿趁人之危,明明自己主动往他怀里钻是他太愚蠢,都有了那样的开端,却还妄想着沈骞把他当成其他关系来看。
给小狗洗澡的女生忽然回头,很暧昧地对他们笑了笑,“刚才我就想问了,你们是情侣吧好般配哦。”
“不是。”宋疏随即否认,面色微冷,“我们”
我们是什么呢
“他是我的上司。”宋疏说。
沈骞眸色一黯,房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女生说了句抱歉转了回去。好在小狗很快就洗好了,宋疏抱过小狗耐心地给它吹毛,垂着头的侧脸温柔美好,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替他把碎发拂去了耳后。
“快杀青了吧”
宋疏不想和他一起吃饭,于是两人从宠物医院出来就回去了,小狗呜呜噜噜地在宋疏怀里睡着了,沈骞扫了一眼后视镜里他飘忽的目光,主动开口。
“嗯,下周五最后一场。”宋疏回过神,答道。
“下一部想拍什么戏我让人给你留心。”
“不知道。”宋疏说,顿了顿又道,“我不是很喜欢拍戏。可以不急着接下一部吗”
“不喜欢就不拍,我又不指着你给公司赚钱。”沈骞有点好笑,“不喜欢拍戏你来娱乐圈做什么想要粉丝我看你也不是很在意啊。”
“还好。”
宋疏不喜欢拍戏,是尝试后得出的结论。他愿意尝试各种各样的事情,像上个世界做老师,看着一群生机勃勃的年轻人就觉得不错,但是拍戏则一般,因为打破了他对影视剧的幻想,他现在看武侠剧都没有以前那么有意思了。
他到底喜欢做什么宋疏自己都不清楚。如果有很喜欢的事情他早就去做了,何必待在天界数万年无所事事。
“想做什么都可以,什么不做也都行。”沈骞说,“反正”
他很想说反正有我养你,但是又说不出口,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心说他稀罕么。
能待在他身边,能让他觉得还有点用处不就够了,还想奢望什么他在遇到问题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你没想到别人,已经该知足了。
缓缓吐出一口郁结之气,像是要发泄情绪一般,沈骞脚下加重,油门轰到底,提速的跑车就像腾起的雄鹰,掀起一阵飞沙走石。
保时捷911开起来属实畅快,马达的轰鸣犹如野兽的低吼,宋疏完全没觉得害怕,反而坐直了一些身子,眼眸微亮。
沈骞车开得潇洒而豪放,转方向盘、挂档、加油门,一条并不复杂的公路愣是给他开出了赛道的感觉,坐在车里看着极速后撤的风景,宋疏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男人拧起的眉,很有些痞气的英俊。
但是很快,沈骞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流量很小的公路上,有一辆悍马悄然无息地紧跟在他们后面,不超车也并没有鸣笛,但却贴得极近,刺眼的车灯照射进他们车子里面,像是野兽在观察猎物。
有人在跟踪他们。
宋疏足够敏锐,自然能察觉到沈骞沉下来的脸色,他没说话,但神经保持在了一个紧绷的状态,肾上腺素分泌,他开始觉得有些刺激。
伸手压了压眼角,还好,泪腺没崩。
车辆从公路进入了一段闹市,于是后面那辆悍马也被塞住了,沈骞扫了一眼车牌号,打给吴特助让他去查。
“戴好。”沈骞拿了一顶鸭舌帽扣在宋疏头上,“别让人看到你的脸。”
估计是怕他紧张,男人还特地开了个玩笑,“如果给人认出来了说我包养你,我可不会给你找公关洗白。”
宋疏转了转帽沿,轻轻笑了一声。
这一丝笑意落入了男人耳中,像是羽毛在心尖轻微地搔了一下,酥酥麻麻漾成一片。
沈骞偏过头,看到了宋疏清冷淡然的侧脸。
拥堵的高架上车子很多,跑车穿梭在其中犹如一尾灵活的鱼,但是后面的悍马依旧咬得很紧,甚至不顾其他人愤怒的汽笛声屡次贴上他们的车尾,沈骞的脸色越来越沉,眼见就要离开高架,他索性加大油门,一路把车子开进了一条人烟稀疏的街道,并且越开越偏。
沈骞一手保持着握住方向盘的姿势,一手伸向自己头顶,摸索几下后找到一个凹槽,拉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漆黑的东西。
宋疏一愣,然后就听到沈骞对他说,“捂耳朵。”
再然后,男人解开安全带,居然探身出了高速移动的车窗,“砰砰”几声巨响,后视镜中,那车辆倏然打滑,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的声,随即一头撞进了旁边的废旧商铺,被迫停下。
沈骞重新回到驾驶座,稳住方向盘,在对方的怒骂中绝尘而去。
侧过脸去看宋疏,沈骞发现,他确实如自己所料捂住了耳朵,不过捂的是小狗的耳朵,而他本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
“别害怕。”沈骞沉默片刻,试图安慰对方,“我打的轮胎。”
“如果有必要你也会打人,对么”
沈骞没吭声。
沈家这样大的财阀背后不可能没点道上的关系,但是沈承峰掌权以来已经把沈家洗得差不多白了,唯一剩下来的,是沈骞母亲的那一支。
他没有想过隐瞒宋疏,家族黑白通吃在哪都是了不得的底气,但他就是不安,他害怕宋疏因为任何原因远离他,畏惧他。
因为太过在意,所以格外患得患失。
“我没怕。”手腕贴上微凉的温度,是宋疏的手指,他扫了一眼沈骞放枪的位置,“别把我想得那样胆小,有机会的话,可以教我用它吗”
“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他的眼底跃动着一点光,让这张清冷的脸庞看起来生动了不少,“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沈骞愣住了,盯着他的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宋疏现在的状态他从未见过,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如同劫后余生般庆幸。
但是很快,又再次打入冰窖,凉得彻底。
他把宋疏送回了家,在他的家里看到了一些东西,于是可以解释他为何不喜欢拍戏,还要进娱乐圈。
他一直想对宋疏说,如果你只是想要资源,没必要跟着父亲,我也都可以给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但望着卧室墙上那张从商务杂志上剪下来的父亲的照片,他只能笑一笑,替他捋顺被鸭舌帽弄乱的鬓发
“下周我要出去开会,你照顾好自己,有事情打我电话。”
“好。”
沈骞是豪门大少爷、天之骄子,而且不同于那些公子哥,他向来洁身自好,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事业上。
他野心勃勃,既有着白手起家、不依靠任何人的傲气,也足够贪婪,属于他的一切他都要争,分毫都不愿拱手他人。
所以他现在坐在酒桌上,和济通的负责人推杯换盏,争取在这笔生意上,以最小的投入谋取最大的利益,这种事情他游刃有余。
但沈骞自己知道,此时此刻他最在乎的已经不是这个了,他坐在这里是被逼无奈,因为世界上总有些事情他无法掌控,只能捧着一颗滚热的心任人挑拣,他是被遗弃的那一个。
沈骞面无表情地干了一杯酒下肚,精明的负责人还在和他扯皮那百分之几的股份,他却在想,自己当初真特么的蠢,那天晚上就该直接把他睡了,吃干抹净就算他不认账也得认,哪怕是从沈承峰那分一杯羹,也好过现在这样。
现在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父亲早点死了,到时候提出要继承他的小妈,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愿意。
又灌了一杯酒,沈骞拿过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一条信息都没有。
最后一场戏在一个雨天,黄昏,宋疏要淋着雨拍完一场打戏,而且是被打得遍体鳞伤,逼上绝境,最后坠落悬崖。
宋疏白衣黑发,在剧组冷调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清冷。密不透风的雨帘中,他提剑而立,明明衣衫沾了血渍,却凡尘不染。
“小宋啊,这里要你配合着摔出去,可能有点疼,要小心。”
“知道。”
小七今天生病了,宋疏没让她来片场,反正最后一场拍完就结束了。而且小七总把他当小姑娘护着,上次稍微撞了一点淤青都紧张得不成样,这次全是磕磕碰碰的戏,她说不定能急得背着他把沈骞招来。
哦,沈骞这几天在b市出差,不可能来看他。
宋疏独自走到了场地中央。
秋日的雨水很凉,寒意丝丝缕缕浸入骨髓,宋疏拿剑的手却一直很稳。他没有演戏的天赋,所以每一场爆发的戏份都要代入自己的经历去思考,而现在的场景让他不幸地想起了那一日。
也是大雨倾盆,上万天兵天将从天而降,整个宋宅被鲜血染红,他抱着妹妹缩在一旁,父亲的血流到了脚边。
记忆的片段从脑海中闪过,他下手愈发狠厉,眉眼之间隐隐约约喷薄出了怒气,没过多久,导演喊了暂停。
“小宋啊,你这场打戏不能这么拍,你应该是强弩之末了,刚才那是以一打十的气场啊。”导演看着那个挺拔颀长的身影哭笑不得,“刚刚你应该被拍出去了,怎么还在打呢。”
宋疏闭了闭眼睛,把回忆压下去,“抱歉。”
“没事没事。”导演笑,“需要休息吗不休息我们快点拍,一直淋雨不好。”
“不用。”
假装被惯性冲得朝后连退几步,他跌倒在地上,手中紧攥的剑也远远摔了出去,然后仰面倒在地上。
但是导演又喊了停。
“小宋啊,你这摔得太好看了吧,额你现在被逼到了绝境,不仅仅体力不支,还受到了背叛,很绝望,演得再狼狈一点。”
“我知道了。”
重新把剑捡起来,宋疏去补了一下妆,然后再次回到雨里。
绝望狼狈不堪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但努力回忆还是能够记起来一些,因为那人的冷漠让他如坠冰窟,从心尖凉到了底,鼻间的桂花香浓烈到让人作呕,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眸光微微一动,宋疏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脸,随即消失不见。
他重重摔倒在地上,撑着手臂踉跄站起身,费力地跑出去几步,再次跌倒在地上,背后已是万丈峭壁退无可退,他索性纵身跃下。
雨还在下,宋疏全身湿透了。雨水顺着发梢一滴一滴流下来,有一滴落到眼睛里,他抬起手背去擦然后一道阴影罩下来,把细细密密砸下来的雨水全都隔绝在外面,打在伞上的噼啪声,突然间变得震耳欲聋。
宋疏抬头,猛然撞上进一双深邃的眼眸,其中满满都是疼惜。
心脏漏了一拍,随即开始突突直跳,他望着居高临下的男人,声音有些哑,“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开会去了吗
沈骞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帮他把粘在脸上的发丝温柔地拂到了耳后,这个动作男人没少对他做,但是这一次他的耳根有些发烫。
男人蹲了下来,把伞柄递到他手中,“拿好。”
宋疏接了过来,然后下一秒,他便被打横抱了起来,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
沈骞对他说“我来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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