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渝朝对高利贷的管理很有意思,若你只是高息放贷,就算被抓住了也不过是被官府罚一笔钱,人没事,但若是因为逼债而闹出了人命,这性质可立马就不一样了,等同于谋杀,轻则坐牢,重则流放,情节实在恶劣的,甚至可以处死。
因此邹氏在一开始听到有人死的时候才会那么慌张,她只是想挣些钱,并没有害人性命的意思,可若是真的被卷进人命官司里那就完了啊......
老太太怒其不争地看着邹氏:“你这么做的缘由我也知道一些,只是你不该忘记自己的身份,如此大胆地拿着府上的钱去给你娘家谋利益,甚至闹出了人命,看来这几年到底养大了你的心。”
邹氏已是泪痕满面,她半坐在地上,发髻散乱,一向精致的妆容也不复存在,老太太叹一口气,最终道:“这件事我会让老三去处理,不会牵扯到你,只是你也要知道没有下一次了,你去吧,在自己院子里好好休息,没事不要出来了,家里的事我会找别人处理的。”
邹氏彻底傻了,这是被禁足了呀~于是从这一天开始,武安侯府的二夫人突然恶疾缠身,不得不在院中休养,除了贴身之人外一概不见,当然连家中之事也管不了啦~
主院里夏凉正坐在苏拂身边削苹果,她的力道总是掌握不好,不是削薄了就是削厚了,最后光皮上都连着好多果肉,而苏拂还在慢慢消化刚刚夏凉说的话,她一脸震惊:“你是说,二弟妹挪用公中的钱给娘家弟弟去放高利贷?”
夏凉点点头:“还逼死人了呢,听说二叔母的那个弟弟坏的很,把人家爹害死了,还把人家的一双女儿卖到了青楼,真是太缺德了。”
苏拂一阵心惊:“她......她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她很缺钱吗?”
“她不缺钱”,夏凉把削好的苹果再切成一块一块的:“我听二姐姐说,二叔母的娘家这几年有些没落了,但人却越来越多,娶新妇,纳小妾,生小孩,都快养不起了,所以就求着二叔母使了这个法子,而二叔母呢,一则是想帮帮娘家,二则嘛,她虽管着家,但到底以后要分出去的,为自己打算也是正常的。”
苏拂终是接受了这一消息,总结道:“可见人不可贪心太过。”
夏凉称是,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只是”,苏拂单手托腮问道:“怎么就恰恰这个时候出了这事呢?她先前陷害咱们,我还想着不好处理呢,结果她如今又是禁足又是夺权的,感觉好巧啊。”
夏凉嘿嘿嘿干笑几声,突然想起那天在澜竹院的事情。
在她提出与秦昭合作之后,秦昭倒是兴趣满满,她顺势说道:“我知道一个事情,是真事,就是二叔母好像通过娘家弟弟往外放高利贷来着,用的还是公中的钱,大哥,哥哥,兄长~”
夏凉一声声呼唤着:“你是世子,侯府以后都是你的,二叔母用的钱也都是你的,如今就这样一声不响都給别人用了,你着急不着急,心疼不心疼,气愤不气愤,有没有想做点什么?”
面对夏凉露骨的诱导,秦昭呵呵一笑:“我不着急,不心疼,不气愤,不想做什么。”
夏凉有点傻,这不是想象中的答案啊,她揉一把脸继续道:“咱换个说法啊,你以后生活本来可以用金器的,现在只能用银器了,你本来可以生一打孩子的,如今只能生三两个,多亏啊。”
“公侯人家用金器是违制的,会被责罚,至于生孩子嘛”,秦昭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恶作剧的意思:“三两个我都嫌多。”
夏凉绝倒。
秦昭站起身来走几步,看着被打击的不轻的夏凉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你怂恿我的样子很有些小人的感觉啊?”
夏凉趴在石桌上,声音也是闷闷的:“我也没办法啊,我就算想揭穿此事也没那个能力,只能靠你啦,你那么厉害,对吧?”
秦昭踩在厚厚的竹叶上,只觉得软绵绵的触感很是舒服,似是一直舒服到了心尖上,让他的一颗心都有些软了,这一刻他决定还是帮帮这个小丫头吧,谁让她只能靠自己了呢。
他最后问一句话:“你怎么知道二叔母放高利贷这事的?”
夏凉抬起头望着秦昭那越发招人的脸庞,面上装出一副傻样:“我知道是因为你知道,你知道是因为我知道,呵呵呵。”
秦昭看着夏凉耍无赖的模样,也不再多问,他望着头顶的天空,在竹林的环绕下形成了一个圈,光线肆无忌惮地穿插而过,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许多,似乎,修剪后的竹林很不错啊~
墨玉和青枝站在不远处,就看到一片墨绿竹林中,自家公子一身银袍,长身玉立风度翩翩,而四姑娘身着粉色,身量尚小略带娇态,两个人一站一坐,看起来竟意外的和谐,墨玉悄悄对青枝说:“你有没有感觉得世子心情很好?我发现他一见到四姑娘就挺开心的。”
青枝翻一个白眼,他早发现了好不好,要不然怎么敢收四姑娘的豌豆黄呢?墨玉真是个傻棒槌。
……
自从邹氏被禁足,武安侯府似是发生了一些变化,首先就是管家权,老太太再不喜欢苏拂,此时也不可能跳过她了,便嘱咐苏拂和林氏一同处理府中事务,林氏是个聪明的,会经常提点苏拂,但又不会过度干涉,两个人倒是相处的很好,而苏拂以前便管过家,刚开始虽然有不熟悉的地方,但有林氏的帮助上手也很快,她性格温柔,但管理起下人来也有自己的办法,下人们看到府中变了风向,也不敢拿乔太过,府中倒一时平静下来。
秦侯爷也回来了,苏拂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秦侯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后来听石顺媳妇儿讲,那个徐掌柜一家都被赶出京城了,生意也全毁了,而邹氏娘家废了好大的力才把家中二爷捞出来,只判了四十板子,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四十板子打下来之后,那位邹家二爷直接瘫了,邹氏听说以后就真的病了。
秦侯爷了解事情的渠道自要更多一些,当他知道自家儿子特意让京兆府尹中的官差将事情透露给老三时,也不禁抚掌一笑,老三是个好人选啊,邹氏明里暗里地欺负着林氏,难道老三就不知道吗?他会将这件事压下,不至于损了侯府的面子,但是对于邹氏嘛,怕就是没那么好心了,秦侯爷此时产生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又是欣喜,又有些酸涩。
他的儿子啊,或许不喜欢这个新家,但也会好好保护着呢。
若是此时秦昭能听到秦侯爷的心声,一定会毫不忌讳地翻一个大白眼,他没有那么高尚好不好,他只是想帮夏凉而已。
......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快,等夏凉出的汗越来越多的时候,时间已进入到了六月份。
在经历了将近两个月的禁足之后,邹氏终于再次出现在了松鹤堂,这次全家的女眷都集中在这里,老太太看一眼众人,缓声说道:“明天就是承恩公老夫人的生辰了,到时必定人多事杂,咱们去好好做客即可,切勿乱跑,也不要与其他人起冲突,当然,也不要被人家欺负了,我老婆子还在这儿摆着呢。”
众人应是,便慢慢退出去,老太太又加了一句:“大房的留下。”
苏拂便转身回去了,夏凉想一想,也不走了,跟在苏拂身边,老太太就当没看见,只是把屋中的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只留了朱妈妈。
老太太似是想了一会儿,而后道:“承恩公是昭哥儿和瑞哥儿的舅家,你去了可能会觉得有些尴尬,但在我看来这很不必,你是我武安侯府的人,到哪儿都代表我武安侯府的脸面,切不可唯唯诺诺的小家子气,明白吗?”
苏拂略带疑惑地看一眼老太太,而后福身一礼:“儿媳明白了,谢母亲提点。”
老太太又将夏凉拉到跟前,似是无意问道:“这京城中有些小姑娘可是眼光高的很,她们要是欺负你怎么办啊?”
夏凉此刻突然福至心灵,瞬间就领悟了老太太话中的意思,端着一张脸郑重回答道:“我是您的孙女,是爹爹的女儿,更是武安侯府的姑娘,我不惹事,但我也不怕事。”
老太太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对旁边的朱妈妈道:“去把我那套红翡滴珠首饰拿来,那个好看,最衬四丫头。”
夏凉此时已有些惊奇了,而当那个装有首饰的檀香木盒子打开之后,她更是差点儿被亮瞎了狗眼,推拒道:“我太小,戴不了这个的。”
老太太摸摸她的发髻,脸带微笑:“没事,以后长大了戴。”
在老太太亲昵的态度中,夏凉暗搓搓地想:看来老太太很满意她刚刚的回答啊,这就有意思了~
看来武安侯府与承恩公府的关系很微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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