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雪看着已经和现在差不多大的自己沉默了很久。
她点了头。
「小雪啊……你有多久没叫过我妈妈了呢？」
曹芬兰又开始毫无预兆地哭，她的思维已经乱成一团，绕在一起，大多时候她的上句话和下句话没有任何关联，甚至情感都不相同。
侯雪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什么都没想，也不打算回应。
「我好痛苦，好疼，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里。」
「我很爱你爸爸，我很爱侯敬军。我不爱你，小雪，我不爱你。可我还是把你带出来了，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和侯敬军很像，你从小就和他很像。我想爱你，爱侯敬军。」
“我知道。”侯雪半睁着眼，视线并未聚焦，她还在梦中，“我知道。”
「我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在这里，在姜家。」
「……姜斌爱我，但他不爱你。」
一双手覆上了侯雪的脸，并不温热，而是能降侯雪燥热的冰凉。
不是姜晴。
侯雪的想法冒出后，浑身一僵。
那只手的主人大概也感受到，迅速移开手。
“有点发烧。”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她似乎在轻声安抚谁，“好啦，我没事。”
“嗯，你发愁我会心疼。”女人身侧的男人沉声道。他的话语该带着些忧愁，说出来却毫无感情。
但女人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甜蜜的心思，小声娇羞道：“知道了。”
姜晴端着汤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屋里多出两个人。
她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吓着了，汤差些没端稳。
男人先回头。
姜晴看清后，带这些迟疑道：“……爸？”
“嗯。”姜斌瞥了姜晴一眼就不再做理会，继续和他的情人调情。
其实说成调情也不太准确，俩人间的氛围很奇怪，就算互动和话语再多么甜蜜都带着种刻意的伪装。
无论是姜斌毫无波动的语气还是曹芬兰过度的热情。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姜晴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很不想提出，但她怎么觉得这栋楼里的人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曹芬兰和侯雪长得很像，至少有七八分相似，都是惊艳的美人胚子，但曹芬兰显得更为成熟，而侯雪还带着青涩的少年气息。
要说基因好那确实是好，曹芬兰的长相和她的年龄极不匹配，还生得清丽，美得很有味道。
那股气质也和侯雪一样，举手投足间天生贵气，无论身份。
“曹阿姨好。”姜晴脸上尴尬笑笑，走到床头，想叫醒侯雪。
不正常就不正常，她才不想管那么多事，她只想让侯雪赶快病好。
“小晴真是个好孩子啊。”曹芬兰紧盯着姜晴说，“小晴能这么照顾小雪阿姨就放心多了。”说着她忽然上手也拿起了汤碗的一侧。
姜晴疑惑，眼里全是不解。
“阿姨来给小雪喂吧，不麻烦小晴。”曹芬兰这么说着就拿过了姜汤，用勺子在汤里搅了搅。
“……辛苦阿姨了。”姜晴垂下手，站在一旁。
其实曹芬兰的敌意她很能理解，毕竟原身对人女儿的态度那么差，肯定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让她接触侯雪。
但现在表现出维护未免太虚假，之前也没见曹芬兰有替侯雪说过一句话。
侯雪的梦醒了。
睁眼却刚好撞上梦结尾的两人。
曹芬兰手上端着个碗，弯着眉眼，正对她温柔道：“喝汤吧，小雪。”
侯雪生病从未被曹芬兰照顾过，这很反常。
她动了动因发烧而运转缓慢的脑子。
原来曹芬兰在姜斌面前树立的人设是温柔贤妻。
这有些不公平啊……曹芬兰的病好了，那她呢？
侯雪有些想笑，实际上她确实这么做了。
“好。”沙哑着的嗓子不过说了一个字，却像在拉一把生锈的僵硬老弓。
一旁的姜晴看见这笑皱了皱眉。
她笑什么？因为曹芬兰？
曹芬兰一勺一勺喂着，侯雪就一口一口喝着。
汤很好喝，但如果不是曹芬兰而是姜晴给她喂的话，大概她的笑会真一些。
“感觉好些了吗？”曹芬兰眼神炽热。
“嗯。”侯雪答道，“谢谢妈。”
曹芬兰眼里的神采忽然又暗了下去，在她喂完最后一口后，将碗随手放到床头柜上。
“那小雪好好休息吧。”她转头，看着姜晴又道，“有小晴照顾我很放心。”
“姜晴。”半天没说话的姜斌一开口就叫了姜晴的大名。
姜晴喉结滚动，应了声。
原身本就对这位见面很少的父亲有些畏惧感，而姜晴看着姜斌那张像是没连接上神经的脸感觉怪发怵的，不太敢造次。
“你长大了，我很高兴。”姜斌留下这么一句就搂着曹芬兰走出房间。
姜晴收回看着两人离开的视线后，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重新坐回座位。
“我叫了医生。”姜晴说，“就快到了。”
侯雪靠在床头，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反驳的话。
她本就是喜静的性子，这下生了病更是静得不像话。
侯雪不想再睡，她合着眼时眼皮的热度像是要把眼珠融掉。
姜晴又去盛了一碗汤，她絮絮叨叨地说：“多喝就是抵抗发烧的一大妙招，我知道你喜欢甜，放了好多红糖呢。”
侯雪就睁开眼看着姜晴的脸喝汤。
姜晴被看得视线也不知道往哪放，就盯着侯雪的唇看。
水润润的，看着要比过去生动得多。
医生来时侯雪已经又被姜晴测了遍体温。
39.8℃。
姜晴后槽牙都快给咬碎，她简直疑惑，药吃了汤喝了，哪里没对？这体温怎么不降反增？
简单给医生说明情况后，医生先是这看看那摸摸，又问了侯雪几个问题，最后向姜晴说：“其实我建议去医院吊盐水……但如果不方便，就用酒精给患者擦拭身体物理降降温，没条件就冰敷额头，多记录体温。”
“好，谢谢医生。”
送走医生后姜晴让佣人去准备需要的东西。
侯雪不喜欢去医院，原文说的，但具体原因没告诉，姜晴也不好问。
她感觉答案不是什么能被侯雪轻松说出的事。
所以她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侯雪去医院，为了可控的发烧让侯雪面对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并不划算。
其实用酒精擦拭身体这事姜晴让佣人去做也可以，但她就是不想，就想亲力亲为。
这可是她的继妹，怎么能便宜别人！？
话虽这么说，但实打实上场的时候姜晴脸红得快要比上高烧39.6℃的侯雪。
“我，就，你配合一下啊。”姜晴在侯雪颈处停留了半天，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嗯？”侯雪现在鼻音很重，挺无辜地问，“怎么配合？”
姜晴舔了下干涩的唇，她对侯雪招招手：“过来，靠到我肩上。”
侯雪看着姜晴泛粉的耳垂，身体一沉，靠进姜晴怀里。
她手臂曲着，攀上姜晴的背，拉进两人相隔的距离。
这距离有些危险。
侯雪甚至能听到姜晴的心跳声。
本身是沉稳的，现在却忽然像是不受控制了般迅速跳动起来，侯雪险些以为它能跳进她的胸腔中。
她们在拥抱。
手指停留在少女凸起的肩胛骨上，侯雪侧首，气息往姜晴颈窝散。
姜晴身上很好闻，是沁人的干净清香。
“姐姐，你心跳得好快。”侯雪将人拥紧了些，嘴上的笑卸不下去。她头脑发热，做出的事都有些不计后果，更多是随心所欲。
你会怎么回答呢？
姜晴屏住气，想控制一下那被侯雪戏谑的心跳。
继妹又叫了她一声姐姐，像是强有力的催化剂，心脏快要被催熟，跳出胸口。
很神奇，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推开对方，而是想藏住些什么。
“你，松开点，我动不了。”姜晴的语气有些无奈。
侯雪的心悬在半空，这时才终是落地。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你身上凉快，很舒服。”侯雪缓缓道，算是个解释。
姜晴感到身上的力轻了些，就又开始贴心的降温服务，毛巾擦过那些滚烫的肌肤，却像是她自己覆了上去。
太变态了，对着人女孩儿的身体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瘦成这个样子，除了心疼就不该有别的想法。
姜晴一只手把着侯雪，另一只手从侯雪衣服下摆伸进去，此刻她脑子里想东想西，分散着注意力。
她已经很努力去装作不在意耳边人的呼吸和这个姿势怪异的拥抱，但有一个地方很怪异，她却怎么都分辨不出来。
“好了，好了。”姜晴如释重负地说道，她松开了侯雪，做出的姿势就像投降，有些搞笑。
“嗯。”侯雪也松得毫不犹豫，好像就真的只是因为姜晴体温比她低些才想着要抱人家，没任何旖旎的心思。
“量，量，体温。”姜晴今天像是舌头少了一块，总是结巴。
侯雪又重新躺下，扶着额上的湿毛巾，伸出手。
39.1℃。
姜晴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她高兴地说：“降了。”
“嗯。辛苦了。”侯雪也笑着回应。
姜晴心漏了一拍。
她终于知道那个怪异的地方在哪里了。
在相拥时，侯雪的心跳，比她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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