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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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急诊室的帘子拉开，林错的双腿被裹得像木乃伊，西装长裤被剪成了短裤，衬衣也被剪了，好在外套得以保全，让他不至于衣不蔽体。

    他接过医生开的药单，准备拿完药就打车回去，可下床却看到送他来的男人还在，正在角落里打电话，看到他说了两句就挂断，朝他走来。

    “怎么样？还疼吗？”

    林错怔怔望着男人，不知要怎么回答，这些年无论生病还是受伤，第一时间问他‘还疼吗’的都是医生，可这一句显然和医生的意思不一样。

    男人看他不答就越过他直接问医生，“医生，怎么样？严重吗？”

    医生看着男人问：“你是他哥？”

    男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医生接着说：“幸好没伤到头，身上都是外伤，主要伤在小腿，伤口数量有些多，最好别经常走动。另外后背也有伤，睡觉时要注意点，不能碰水，这几天就别洗澡了，按时吃药。”

    “谢谢医生。”

    林错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男人道完谢又回到他面前，盯着他手里的单子说：“在这里等我，我去拿药，然后送你回家。”

    林错想说‘不用，太麻烦了’，可男人直接拿过单子转身，根本不给他回绝的余地。

    他直直地站在原地，想起男人背起他时后背的温度，等到男人回来，最终没能说出他能自己回去。

    人总是容易软弱的生物，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失望仍对林丛新有所期待。他以为他早已钢筋铜骨，可是面对眼前的男人，他总想起16岁那个灼热的怀抱。

    男人说送林错回家，是直接送进了屋。

    林错的外套沾了血，衬衣和裤子都不成样子，实在没办法用这个形象在男人面前。

    他有些尴尬地说：“那个，我先去换身衣服。”

    男人点头，可他一脚踩出去就腿疼得摔下去，好在又被男人扶住。

    “我扶你进去。”

    林错不敢再逞强，让男人扶他进卧室，可进去后男人不出去了。

    本来都是男人，当面换个衣服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林错是弯的。

    他不敢直说让男人回避，只好硬着头皮，背对向男人，以最快的速度换衣服，但身上的伤让他也没快到哪去。

    男人静静地盯着林错的背影，像被什么定住了眼神，视线一寸寸地在林错的背上移动，重重地滚了下喉结。

    许久后，林错终于重新穿好一身宽松的衣服，回过头时发现男人盯着他出神，他伸手在男人眼前晃了好几下，男人才反应过来。

    “好了吗？”

    “好了。”

    仿佛废话的对话，林错偷打量着男人，比他高了好几厘米，可能快要接近190了。脸上的线条清晰分明，比例完美得如果用黄金比例定制的，透着一股不易亲近的严肃，眼神却意外的温和。

    男人发现他的视线，他立即转开说：“今天多谢你，不知道能怎么感谢你，如果你不介意，我请你吃饭？”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错猛然反应过来，“我叫林错，错误的错。”

    男人对这个名字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又恢复如常，“我叫——”

    “我知道，秦肃云。”

    “你认识我？”

    秦肃云有些惊喜地笑了一下，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意外。

    秦肃云果然不记得他了。

    林错早就知道是这样，还是稍稍失望了一下，不过10年前的事，不记得也正常。

    他故意地说：“秦总这么有名，怎么会有人不认识。”

    “是吗？那我能叫你林林？”

    林错明白他的名字不好，避讳一下也能接受，但是‘林林’，他反对道：“像小孩的小名一样，不如直接叫我小林！”

    秦肃云蓦地揉了一把林错的头发，“你这样就是小孩。”

    “我哪——”

    “刚是不是没吃饱？”

    林错的反驳被秦肃云岔开，他想起来秦肃云也因为他没吃成晚饭，立即说：“我请你出去吃饭吧？”

    秦肃云的眉头蹙起来，“你都这样了还出去。冰箱有菜吗？我随便做点。”

    “可是——”

    林错刚开口，就被秦肃云推到床上坐下，不容许他反驳地说：“林林，你等着就行。等伤好了再请我吃饭。”

    秦肃云出了卧室，找去了厨房。

    林错又怔住不动，这些年他一直一个人生活，即使还在林家时，也没人在他生病时专门为他做饭。

    秦肃云就仿佛与他认识许久般，强势地替他决定，他很不习惯，不习惯家里多了一个人，不习惯听别人的话。

    半晌后，林错缓缓站起来，慢慢走到厨房门外，看到在里面忙碌的秦肃云，对方不时地朝他看过来。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仿佛他们一直这样生活在一起似的，不知该怎么应对，只是无措地望着秦肃云。

    秦肃云看了林错几次后，终于忍不住走出来，严肃地说：“不要站太久，医生这几天少用腿。我的厨艺还不错，不会把你的厨房炸了的，别担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林错解释。

    秦肃云似笑非笑地问：“那是什么？想看我要做什么？”

    林错莫名耳朵发烫，可眼前的男人正经得不能再正经，表达的就是字面意思，甚至为了证明这点，秦肃云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门口。

    “坐下看。”

    林错对着秦肃云放下的椅子，心跳急促了两拍。

    秦肃云按着他坐好，又重新回到厨房，他真诡异地坐着看秦肃云做完了一顿饭。

    菜上桌后，林错忍不住震惊，秦肃云说的‘随便做点’‘厨艺不错’，就是把他冰箱里有限的菜做出这么一大桌，还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如果不是秦肃云确实今天才算认识他，他都要怀疑秦肃云是故意按他喜好做的。

    当然，巧合也拦不住他惊喜，尤其尝了一口，味道很好。

    “怎么样？合胃口吗？”

    秦肃云坐在林错对面，期待地望着林错。

    林错回答，“我不知道要怎么夸才能表达我的感受。”

    “不用夸，多吃点。”秦肃云微勾起了嘴角，夹起一块糖醋鱼放进林错碗里。

    林错想也没想，夹起来一口咬下去，蓦地定住动作，半晌后硬吞了下去。

    秦肃云勾起的嘴角沉下去，“你不喜欢吃这道菜？”

    林错盯着碗里剩下的半块鱼，说不出喜不喜欢。

    小时候，桌上的菜经常都是他不怎么吃的，唯一林缙喜欢的糖醋鱼他能吃得下，可林缙喜欢吃甜的，总是让厨师往这道菜里多加糖，而他不能吃太甜。

    这个甜味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那时，秦肃云做得大概会合林缙的口味。

    秦肃云还看着他，他把剩下的半块鱼硬塞进嘴里，艰难地咽下去，“我喜欢的，只是不要这么甜，我牙不好。”

    秦肃云一言不发地盯了林错片刻，突然把糖醋鱼挪开，“医生说你不能吃酱油，我刚忘了，这盘放过酱油，别吃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生硬严肃，林错却像被夸奖的小学生一样，扬着一脸笑意，回了一声“哦。”

    秦肃云不禁问：“你笑什么？”

    林错收不住笑，回道：“小时候有次生病没有吃晚上，半夜太饿，去冰箱里找了冷菜吃，结果病更重了，那时我就想有人在我吃的时候阻止我就好了，我就没那么痛了。你这样真像是我哥了。”

    医院里秦肃云向医生承认了是他哥。

    秦肃云并不是很清楚林错家的事，不过从林丛新今天的态度也能猜出来一些，尤其林错说这段话，他不知道林错说的小时候是多小。

    他没问，而是说：“你还有哥？”

    他知道林错没有哥，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弟。

    林错笑道：“就是没有才像，我以前总想有个哥，可以罩着我。”

    “好好吃饭。”秦肃云往林错碗里夹菜，没在继续关于‘哥’的话题。

    林错不知道这个话题是不是惹秦肃云不高兴了，他曾偷偷打听过秦肃云的事，知道秦肃云有两个哥哥，不是同一个母亲，也许秦肃云并不想提‘哥’这个字。

    于是，他不再开口，秦肃云给他夹什么就吃什么，将‘好好吃饭’表现得淋漓尽致。

    饭后收拾的人也是秦肃云，他不要林错帮忙，甚至还将林错杂乱的厨房收拾得一尘不染。

    然后，秦肃云拿起外套说：“我要回去了，记得不要沾水，按时吃药，不要洗澡，多坐下休息，不要没事走来走去。睡觉的时候、趴着睡，别压到伤口。”

    林错在秦肃云每说一样时就点下头，跟秦肃云缓缓走到了门口。

    秦肃云的话也说完了，站在门前把门推开，回头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暧昧地沉默了片刻，秦肃云说：“记住刚说的，快回去，休息。”

    林错没动，动了几次唇才说出口，“你的手机能告诉我吗？下次请你吃饭。”

    秦肃云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机问：“你的号码多少？”

    林错报了一个号码，秦肃云拨过去，等卧室里响起手机铃声后才挂断。

    “好了，去休息，听话。”秦肃云说着退到门外。

    林错看着门关回来，挡住了秦肃云的身影，忽然有点不舍。

    这时，门忽然又打开，秦肃云倒回来，整个人镶在门框里，对着林错一笑，“如果你想要个哥哥的话，可以当我是。”

    林错的心跳蓦然一陡。

    秦肃云一脚跨进门里，伸手揉了下林错的头发，低头声音低沉磁性地说：“就叫秦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