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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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门声叫回了林错出走的神，这回秦肃云是真的走了，他盯着紧闭的大门想起第一次遇到秦肃云。

    那天炎炎烈日，是他16岁的生日，林丛新不知突然有了什么领悟，要带他去过生日，就他们父子俩。

    现在想来，那时他还是高兴的，以为林丛新也没有那么不在乎他。

    可是，就在车离订的餐厅还有一条街时，林丛新的手机响了，他听到手机里说‘林缙在学校被人打了’。

    林丛新回了一句，“我马上来。”

    然后，林丛新放下手机对他说：“餐厅就在前面，车开进去不好调头，你自己走过去，今天没有其他客人。”

    他想问林丛新‘还会回来吗’，但林丛新已经打开车门，毫不犹豫地说：“下车，林缙在学校出事了。”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站到烈日下，看着林丛新的车开远。

    那时也没有多难过，只是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再也不抱期望的失望。

    不过他还是决定去林丛新订的餐厅，毕竟也没有别人给他过生日，那就自己给自己过。

    但他并没能走到餐厅，天气太热，街上几乎没有人，他走到两栋高楼间阴蔽的巷子口，忽然被几人拉进了巷子。

    被挡在无人会来空调机后，有人捂住他的嘴，揪住他的头发，掏遍了他所有的口袋，什么也没摸到，怒地给了他一巴掌。

    “妈的，刚明明看到从豪车上下来，什么也没有，我还以为是个有钱少爷，该不是出来卖的吧？”

    说话的是个黄毛，双眼下流露骨地打量着他，然后轻蔑地嘲讽，“也是，真要是亲儿子怎么会这么大太阳随便扔路边，小弟弟，你该不是被骗——”

    林错一脚踢向说话的黄毛，瞄准了对方腿间脆弱的位置，黄毛立即痛得双手捂住，大骂起来。

    “妈的，你个小野鸭，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被搞过！”

    林错是想趁机跑的，但被旁边另外两人抓住了，黄毛怒极地揪起他的头发。

    他意识到危险，连忙说：“这里是大街，随时有人过来，如果你们要钱我可以给你！”

    黄毛又给了他一巴掌，“给个屁，你兜里有钱吗？”

    “前面有家餐厅，我正要过去，我可以让他们给你们钱——”

    “我他妈信你！跟你去了我们还能走得了？你当老子傻！餐厅你家开的？凭什么替你给钱！”

    餐厅不是他家开的，但是报林丛新的名字，他能拿到钱，林丛新只是无视他，厌恶他，但从来不吝啬钱，因为那是林丛新最多的东西。

    黄毛此刻却像是不想要钱，一把将他掼到地上，报复似的踢在他腿间，踢完还不够，又暴虐地踹在他肚子上。

    林错不知道到底挨了多少下，他只知道痛，甚至想干脆就这么打死他吧，他不想这么痛。

    可黄毛还没忘记刚才的话，要脱他的裤子，另外一人劝道。

    “超哥，算了吧！弄死他也没钱，崔哥那再想别的办法。”

    “这小子还未成年吧！刚才那车牌我都记下了，有钱人也不想自己搞小孩的事曝光，给我脱他裤子，看看是不是真被搞过。”

    林错听到黄毛的话恶心得想吐，可是他疼得连吐的力气也没有，双眼模糊地看看黄毛真的伸手脱他裤子。

    ——不要！

    ——住手！

    林错绝望地以为他会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逆光的人影，朝他们走过来，所有的画面都仿佛变成了慢镜头。

    那个人影没有说话，动作极为利落地将黄毛几人打趴下，然后走到他面前，抱起他。

    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大约20来岁，眉头蹙得很紧，并不让人亲切的模样，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你怎么样？很疼吗？”

    林错张口吐出一嘴血。

    “别说话，没人会伤害你了，我会保护你，别怕。”

    林错不记得时间过去了多久，打伤他的人去哪儿，却清楚记得秦肃云抱住他的温度。

    热，仿佛要将他烫化一般。可是也温暖。

    他不知道多久没有过这样温暖的拥抱，仿佛林丛新，仿佛所有一切都不重要，他明明疼得浑身难受，却控制不住又急又乱的心跳。

    他紧紧地抓着秦肃云，一直等到救护车赶来，他被担架抬上车才放开。

    秦肃云最后对他说：“你愿意跟我——”

    跟我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只看到秦肃云忽然头也不回地跑了，之后再也没见过秦肃云，就像见义勇为后深藏功与名。

    知道秦肃云的名字是几年前，秦肃云的照片出现在财经杂志上。

    林错倒也没有特意关注，只是看到杂志上的人，惊觉自己原来还记得秦肃云的样子，与当年完全不同的气质，却深刻在他的记忆里，一眼就认出来。

    当年秦肃云转身就走了，这次大概也是随手帮了需要帮助的人，回去之后也会把他忘了，自然也不会期待他真去请吃什么饭。

    他们本就是没有交集的人。

    “秦哥哥。”

    林错轻念了一句，尴尬地用力拍了拍脸，秦肃云怎么看都不像是弯的，不过是把他当小辈，只是字面意思而已，没有那么多暗示的意思，秦肃云更不可能这么轻浮。

    像秦肃云那样的人，大概都没想到‘秦哥哥’有‘情哥哥’的意思。

    他瞬间有种亵渎了神明般的羞愧，回到卧室把秦肃云的号码存起来，鬼使神差地存成了‘我哥’。

    不管会不会打，先存着。

    林错趴了一会儿向公司请了两天病假就睡觉，然后又是周末，第五天他才去上班。

    果然这几天秦肃云没联系他，他也没主动联系秦肃云，就像他想的那样，他们本来就没有交集，或许再过10年他们又会在什么地方遇上，那时秦肃云又已经忘了他。

    林错去上班时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只是走路还不太利索。

    他高考成绩不理想，但运气还行，被一所不错的大学的冷门专业录取，第二年学校就把这个专业划成重点专业。

    毕业后他本来不想再回霍城，但全国排名前列设计院的Offer，刚好在霍城，他不想因林丛新失去工作发展的机会，还是回来了。

    林错刚到办公室，项目总监就来叫他一起去甲方开会，路上总监给他们介绍项目的情况，说是刚谈成的，已经立项，不用招标，今天是去讨论甲方的策划，定制任务书。

    一路上林错的注意都在甲方的项目策划方案，没有注意这次的甲方是谁，当车在甲方集团楼下停下时，他蓦地愣住了。

    凌云集团，秦肃云是老板。

    林错有种缘分的错觉，虽然不一定能见到秦肃云。

    接待他们的是甲方负责的项目总监，一位30多岁的女性，叫黄珊。

    双方都讲究工作效率，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进会议室开会。第一次沟通会，作为集团老板，秦肃云肯定不会出现，林错也没有想过会见到秦肃云。

    然而，会开到一半，会议室的大门突然打开，林错和其他人的视线一起转过去。

    秦肃云踩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走进来，视线把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扫了一遍，并没有在林错脸上多停留一刻。

    黄珊满眼意外，连忙站起来介绍，“这是我们秦总。”

    其他人都要站起来时，秦肃云抬手意示‘不用’，他随意地拖出一把椅子坐下，“我随便听一下，你们继续。”

    林错转眼看了看他们总监，再偷瞄了眼秦肃云，像是根本不认识他，无论是不是秦肃云已经把他忘了，秦肃云所表达的意思都是他们是陌生人。

    接下来，他认真开会，没再注意秦肃云。

    半个小时后结束，双方沟通得比较愉快，约定了交初案的时间，工期给得很充裕，完全不用加班，这让林错他们都有些意外。

    黄珊对听了半小时都一言不发的秦肃云问：“秦总，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秦肃云看向林错他们这边，“谁是这次负责的建筑师？”

    林错看向他们总监，接着就被推出去，“小林，这个项目你负责。”

    他刚拿到一级注建一年，还没有独立负责过项目，朝他们总监挤了挤眼，总监小声对他说：“BOSS决定的，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林错有些忐忑地站出去，秦肃云轻瞟向他，眼神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吩咐地说：“我有几点想法跟建筑师讨论一下，林工能不能多留一会儿？”

    林错不确定地眨眼，看着秦肃云，又看向他们总监。

    最后他们总监说：“当然可以，小林，你跟秦总对接完了再回去。”

    其实最莫名其妙不是林错他们这边，而是黄珊。

    这个项目算不上集团重点，秦肃云百忙中跑来听他们开会已经够奇怪了，还把建筑师留下来单独提想法？

    要不是秦肃云出了名的不乱搞，她都要怀疑秦肃云是看上林错了，毕竟林错长着一张能直接出道当偶像的脸。

    其他人都离开了会议室，只剩下秦肃云和林错。

    林错没有多想，当成工作认真对待，他摆好笔记本电脑，准备接投影给秦肃云讲他的想法。

    “你在干什么？”

    秦肃云看到林错一本正经的样子，没忍住笑了。

    他现在不是对陌生人的语气了，林错却完全是应对工作的态度，“这是个度假项目，根据你们的策划，主要方向是——”

    “林林。”

    秦肃云打断林错，终于站起来，走到林错面前，要笑不笑地说：“我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想问问你的伤好了吗？”

    林错的手不由一顿，秦肃云还记得他，记得他的伤。

    他放下笔记本说：“已经好了。”

    秦肃云从林错的脸看到了脚，眼神意义不明地开口，“那你说要请我去吃饭，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