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1】

    “该回去了, 朕的皇后。”

    他这般说,顾沅的呼吸一窒,乌黑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上辈子, 他也经常这般唤她, 语调是缓慢的, 语气却无比坚定, 仿若宣告主权般。

    所以, 他也是重生的还是他已经登上皇位, 只是陇西偏远还未传来新帝继位的消息

    两种猜测在脑海中打转,她一时不能确定是哪种情况。

    定了定心神, 她攥紧手指,仰头看向他,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皇后, 我听不懂。”

    她话音刚落, 男人弯下腰,鼻梁抵着她的额头,眸光锐利, “是真的不懂么”

    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肌肤, 像是火灼过。

    她猛地一缩, 偏过头想躲避, 捏着她后颈的手陡然捏紧, 不让她躲。

    “沅沅, 孤不想瞒你。虽不知该如何解释这般机缘,但老天既让你我都重活一世孤想好好弥补你。”

    他的话已经说得如此明显。

    虽说她之前就曾怀疑过他也是重活一世的,但听他亲口承认,心口依旧震惊。

    顾沅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沉默许久,清澈的黑眸平静的直视着他,“你是如何看穿我的”

    难道她哄骗功夫如此不到家被他看出破绽了

    裴元彻没立刻答,而是去牵她的手,“坐榻上说。”

    顾沅不语。

    他道,“你还怀着身孕,久站会累,”

    顾沅眉心微动,躲开他的手,面色淡淡,“我自己走。”

    裴元彻嘴角绷直,凝神盯了她片刻,沉沉道,“好。”

    顾沅到榻边坐下,裴元彻想与她坐一边,扫过她冷淡的眉眼,脚尖一转,还是走到炕桌的另一边,相对而坐。

    一侧灯盏亮起昏黄的光,俩人的面容也都有几分朦胧。

    “说吧。”顾沅道。

    裴元彻却不紧不慢的倒了两杯茶水,热气氤氲,一杯放在她面前,一杯自己握着。

    “你在普渡寺点了两盏长明灯。”

    他这么一说,顾沅的脸色瞬间灰白。

    原来是这里漏了馅。

    她身上一阵发冷,他连长明灯这样的琐事都知道了,那她做的其他事呢,他也事无巨细的都清楚

    似乎看穿她的想法,裴元彻淡声道,“孤知道你在肃州后,便派了人过来。每隔一日,孤都会收到你的消息。”

    她的点点滴滴,她在肃州走过的每一条街,去过的每一家铺子,买过的每一样东西。

    只要是关于她的,他都想知道。

    他知道她在肃州有个两进两出的小院子,知道她对外宣称是寡妇,知道她喜欢西街头的那家祥记金乳酥

    他也知道她在肃州,日子过的很快活。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肃州的”

    顾沅抬起眼,面上平静,清凌凌的眼眸泛着水光,难掩愤怒的盯着他。

    裴元彻见她这样,怕气着她,斟酌片刻,缓声道,“安插在肃州的暗探发现了你的下落,顺藤摸瓜,便寻到了。”

    顿了顿,他沉声道,“你该知道,孤一直在派人暗中寻你,从未停过。”

    顾沅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眶泛着红,唇边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就站在高处,高高在上的看着我,看着我狼狈的逃窜,只要我稍有松懈,你就能抓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再怎么样逃,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裴元彻见她红着眼,瓷白的脸颊也泛着淡淡的红,喘着气一副情绪激动的模样,胸膛也有些发闷。

    修长的手指捏紧茶杯,他平静气息,嗓音温和道,“孤从未觉得你可笑。是,一开始发现你愚弄孤,蓄意逃跑,孤很生气,想过抓到你之后,将你”

    “锁起来”三个字在喉咙口打了个转,触及她清冷的目光后,换成了“好好看守”。

    “但愤怒过后,孤更担心你,担心你在外面过得不好,担心你在外受欺负。后来知道你癸水迟来,疑有身孕,孤挂念你的同时,还挂念咱们的孩子。”

    裴元彻看向她腹部,眉目舒展。

    那里是他和她的孩子,他们的骨血。

    他这样的目光,顾沅也曾见过的,在她上辈子怀延儿的时候。

    她下意识想扯过锦褥遮住,挡住他的视线,再发泄愤怒般,说些刺激他的狠话,譬如“你又如何知道这孩子是你的”。

    但这念头一起,立刻就被理智压了下去。

    不能这样。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害了宣儿。

    她的弱点那么多,他能随意揪住她的软肋。她却不能把他怎样,他权势滔天,他心冷手黑,她想报复他,如同蝼蚁撼大树。

    后来,她发现,她就是他的软肋,他的弱点。

    为赌一口气,无能的她先是将孩子当成折磨他、报复他的工具,后来,又用自杀,求个解脱,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报复。

    报复成功,她快乐么,并不。

    孩子是无辜的,她不应该将父母的恩怨加注在孩子的身上。

    她错的离谱。

    静默许久,顾沅垂下眼,抚着肚子,轻声道,“是,五个月了,我推算了日子,应当是我落水前怀上的。”

    淡淡的灯光洒在她发间、眉间,仿若给她镀上一层柔光,温柔极了。

    裴元彻心底也一片柔软,温声道,“沅沅,你辛苦了。”

    他想去握住她的手,手指微动,还是收回来,只目光如炬的看向她,“这是我们的嫡长子,再过不久,他便是我们的太子。”

    顾沅眉心一跳,心里沉了沉。

    须臾,她缓缓抬眼,神色不至于开始那般冷若冰霜,却平静的像是一尊清冷疏离的佛,“裴元彻,你放过我吧。”

    方才聚起来的一丝温情,瞬间被这话击的粉碎。

    裴元彻面色冷然,手指紧扣着茶杯,却听她继续用平淡无波的语调说,“纠缠一世已经够了,这辈子我们好聚好散,相忘于江湖,可好”

    可好

    好个屁

    “啪嗒”一声闷响。

    顾沅一怔,低眸看去,只见男人手中的茶杯碎成几瓣,鲜红的血从指缝流出。

    她瞠目,大骇。

    裴元彻掀起眼皮,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张开手掌,漫不经心道,“这杯子太脆了,无碍的。”

    顾沅眉头皱起,欲言又止。

    裴元彻将手中的碎瓷,一片一片的取到一旁,有些细碎的扎进肉里,他也不觉疼般。

    顾沅忍了一会儿,见着血肉模糊的样子,到底没忍住,起身道,“我去叫人来。”

    她刚起身,裴元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刻,男人起身,走到她面前,他往前一俯身,她往后躲着,双腿抵着榻,被迫坐下去。

    “你还是关心孤的。”

    他俯视着她,凤眸中泛着笑意。

    顾沅怔了怔,反应过来,扭过头去,咬唇道,“不是,我只是见不得血腥。换做旁人,我也会去找大夫。”

    裴元彻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不紧不慢的靠得她更近。

    这般侵略强势的姿势,让顾沅下意识躲避,“我刚才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你就放过我,就当做件好事”

    “好事”

    裴元彻嗤笑一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沅沅,你认识孤两辈子,你觉得孤是好人么。”

    顾沅只觉得又陷入了死胡同里。

    本以为重活一世,他能改变一些的,没想到还是这般咄咄逼人。

    她语气凄凉,“你自然不是好人,你若是好人,怎会深更半夜潜入女子闺房,怎会明知我不愿意嫁你,却使出各种卑劣手段,毁我姻缘,强迫我嫁你为妻。你若是好人,又怎会杀害无辜之人,甚至甚至连个孩子都不能容忍。”

    裴元彻脸色沉下。

    顾沅继续道,“你这般狠毒凉薄之人,却奢望真情真爱,你不觉得可笑么你从前常说,想要我的心,想与我长相厮守,白头到老,那你可曾问过我愿意吗。无论何事,你只凭着你的心意,是,你生来尊贵,高人一等,要什么便能得什么,可你得明白,在这世间,权势虽能得到许多,却唯独真心难得。”

    “别说了。”

    “我喝下毒药那一瞬,我便想着,若有来世,不再相见,我”

    “孤叫你别说了”

    男人暴喝一声。

    顾沅心口猛颤,见他面沉如水,额上青筋暴起,终究是咬了咬下唇,没有再说。

    捕捉到她眸中的惧色,裴元彻忽然回过神般,无措的去扶她的肩膀,俊朗的眉眼间很是慌张,“孤不是有意凶你的,你别怕孤。”

    他眼尾泛着红,哑声道,“是,孤是卑劣,是无耻,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孤都承认,可是沅沅,你别再抛下孤好不好。打也行,骂也行,你要孤的命都行,就是这件事情不行。”

    裴元彻弯下腰,高挺的鼻梁抵着她的鼻尖,几近哀求道,“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孤听着心里难受,你不如拿刀捅孤几下。”

    顾沅双眸含恨,“你以为我不敢捅你么。”

    哪知道裴元彻听到这话,半点不怒,反倒笑了,他转头张望了一圈,目光先是落在桌上的碎瓷片上,但怕把这个给她,万一割伤了她的手,那就不好了。

    他又寻着,视线落在顾沅头上,他稍一抬手,将她固定发髻的赤金花叶发簪拔了下来。

    发髻倒也没立刻散下,只松垮垮的笼着。

    他将发簪递到顾沅跟前,“拿着。”

    顾沅,“”

    见她不动,裴元彻低低说了句“别嫌孤的血脏”,那还流着血的左手抓起她的手,右手将簪子放在她的手心。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将簪子抵在了他的心口处。

    “这簪虽比不得匕首,但用些力,也能捅进去的。”

    他说着,还用力扯开衣袍,露出健硕的胸膛来,“没有衣料挡着,你也能少使些力气。”

    顾沅手发着颤,黑眸有一瞬间迷茫和惊愕,抬头看向他。

    他薄薄的嘴角噙着笑,笑容妖异,语气却认真极了,“就朝着这扎。孤欠你一条命,杀了孤,你就自由了。”

    他的左手掌还在流血,握着她的手腕,温热又黏糊糊的血液沾在她的肌肤上,血腥味弥漫,那触感令人头皮发麻。

    “沅沅,除非孤死,否则孤是绝不会放开你的。”

    像是怕她不够恨他,他又添补了一句。

    顾沅浑身都抖着,重重闭上眼。

    疯了,他仿佛比从前,更疯了。

    忽然,她的手腕被一道力气朝前带去。

    簪子刺破皮肤的声音,扎入肉中的阻力感,还有男人克制的闷哼声,她错愕得睁开眼睛,那簪子已然扎进去一半。

    耳畔传来男人有些无奈的低哑嗓音,“算了,还是孤帮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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