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激动了,姜声然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她以前随姜家旅游,有专业顾问为他们提前制定好完整且完美的计划,几乎不用动什么脑子,也不耗费多少体力,更不缺钱,只管好好地享受就可以。
她去大草原上骑过马,去南亚宝石般的大洋中潜水喂过鱼,在南极乘皮艇巡游和鲸鱼合过影……但因为身边的人不一样,那时候无论玩得多好、吃得多好,总感觉有些压抑,她好像从没觉得像现在这么快乐过,如同一名第一次去春游的小学生。
她拉着权赫的手腕,向竹筏跑去,却没注意到通向湖边的路是一块小坡,且还是土路,表面一层细碎的沙石很打滑。
她一脚没踩稳,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滑下去,是权赫眼疾手快,一把反握住了她胳膊,将她整个人给拉住。
竹筏上的老人笑呵呵地看着她,用很浑厚的嗓音说:“慢点,不用急。”
姜声然脸烧得通红——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的第几次脸红了。
她借着权赫的力站稳,飞快地跟他说:“谢谢。”才觉得不太对劲,将小臂从他手中抽出。
结果刚踏上竹筏,竹筏漂在水面上,摇摇晃晃的,她又差些站不稳,下意识一把拽住身后权赫的胳膊,且拽得那么精准。
“……”
两人一时都默然了。
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两人站上竹筏,她听见身后传来权赫低低的笑声,分明就是在嘲笑她刚才的狼狈。
她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转身拍他胳膊:“你笑什么啊!”
没想到权赫凝视她良久,伸出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就像老师在居高临下地教训小朋友,跟她说:“别闹。”更让她窝火。
但她刚想着该怎么反击,撑桨的老爷爷就吆喝一声:“站稳喽——”
船桨划拨开水面,推动着竹筏悠悠向前。
夜色中的水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只映出如墨的天空。沿岸的树枝或石壁上挂满照明的灯笼,就像他们来时的路,但这样金红的光芒又被湖面映照成双份,通明又震撼。火红的莲花就在这样的光芒中出淤泥而不染,洗尽铅华地盛放。
看着这一切,仿佛一块被人烟所忘却的天堂,姜声然安静了许多,被美得说不出话。
权赫就站在她身后,双手抄在兜里,看起来闲闲的,深沉的眸中映着那些光。
其实竹筏停靠的地方不算是一片湖,只是一条水道。它蜿蜒在峭壁与茂林之间,尽头才是湖。
水面开阔之后,老爷爷不再划桨,任竹筏在这片宽阔的水面上自由漂浮。
这里的荷叶与莲蓬更密,红莲开得更多,明亮的灯笼也更多,连成一片光,像一场金色的大火熊熊燃烧于水面。隐约可见远处同样漂浮的竹筏与人影,简直像走入一幅古意又充满幻想的山水画。
当竹筏飘到山壁旁时,姜声然甚至看见了大片的彼岸花。
她有些不敢相信,转过身,指着那些花,跟权赫说:“你不拍一些照片吗?既然你妈妈喜欢花,看到这些一定会觉得很美吧!”
一旁的老爷爷笑:“这些花不是种出来的,你说怎么就那么巧。”
权赫默了默,听从了。
只是拍完后,给他母亲发去那些照片,不知道是不是他母亲说了什么,他又用语音说:“我带了个小姑娘一起来,她非让我发给你。”
“你……”
姜声然简直无语了,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看起来却毫无杀伤力,奶凶奶凶的。
权赫笑着解释:“我妈非要问,因为觉得我不可能主动给她发照片。”
姜声然再无言以对,却怎么想怎么别扭,干脆转回脸,继续欣赏花,不再说这件事。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在度假村吃烧烤,露天的,烧烤架就立在大院里,袅袅的烟带着诱人的气味升腾而起,在夜色中扩散。
院里有四五桌食客,或醉后大声地吆喝,或小情侣之间絮絮地低语,好像还真是不远万里驱车来度假村体验的。
姜声然一手拿着一把焦香流油的串,眼睛微眯,一脸满足。
权赫早就吃完了,靠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闲闲地看着她,依旧不忘毒舌她说:“你没吃过肉?在白鹤堂我饿着你了?”
姜声然忙不迭点头:“你今天中午就饿着我了。”
中午两人在白鹤堂周围的7-11便利店吃的速食,因为他跟她说:随便吃一点吧,晚上我想出去走走。
这会儿轮到权赫无言以对。他将头偏向一边,有些无奈地笑出一声。
可这笑里好像又带着几分宠溺。
两人开车回去,途中忽然下起了雨。
它总是这么没有征兆,突如其来,又来势汹汹。似乎是天气预报中那场应在凌晨的雨提前了,车外雨幕厚重,水声嘈杂。
姜声然心头忽地一空,默默看向驾驶位上的权赫。
尖锐又刺耳的声音从车下传出,是越野车急速刹车的声音,沉重的车胎与路面剧烈摩擦,一台庞大的机器骤然停摆。
她立即说:“没关系,雨停了再走,我陪你。”
声音柔软却坚定。
这会儿权赫没法赶她走了。
但他分明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那张脸重新被阴郁所笼罩,又带着些无奈。他将空调调成最高温度的暖风,整个人仰倒在座椅上,并将座椅慢慢地放倒,只轻轻地吐出一个字:“烦。”
姜声然抿了抿唇。
“我可以……坐一下你的副驾驶吗?”想了想,她从第二排位置上起身。
但刚说完,还不待权赫回答,她两条细长的腿就已经跨到副驾驶位了:“你说了,我想坐就坐。”
“别来,热。”
姜声然没理。
她已经在他的副驾驶上坐好,并学着他的样子,将座椅向后放倒,看着面前不断被雨水所冲刷的挡风玻璃,模糊了外面的风景,仿佛一幅会流动的优美油画。她小狐狸般狡黠又可爱地笑着说:“其实这样也挺浪漫的,你不觉得吗?现在回想一下,今天玩得真的很开心。你说得对,我都快被闷坏了。”
权赫手轻轻地搭在额上,似是有些无奈,跟她说:“给我拿一下毯子吧,在你前面的储物箱里。”
姜声然听从地拉开副驾驶前的储物箱,果然看见了灰色的天鹅绒毯,拿出来,递给他。
雨声浩大,不知道多久才会停。
权赫将毯子搭在腿上,轻轻地阖上眼,像是在小憩。
他将车内的灯全都关上了,因此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暗中,让人看不分明,哪怕是通过面前玻璃的反光。
听着车外催眠的雨声,没多久,姜声然睡了过去。因为刚才玩得很累,她现在已经感到有些疲惫了。
车内十分安静,只有空调不断送出暖风的“呼呼”声,以及少女睡着后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权赫其实没有睡,他动了动。
手从额上拿下来,他侧过脸,看了一会儿姜声然,少女的睡颜纯净而甜美。
想了想,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向她侧过身。
却因为牵动膝盖位置,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像是被一排排密集且尖锐的小针给刺进骨头。
他能够清晰感觉到,一粒豆大的冷汗在额角渗出,因为疼痛而引起的麻痹感同时蔓延全身。
他差点发出声音,但还是克制住了,只是如往常一样神色平静,慢慢地将外套搭在姜声然身上。
她睡着了,脑袋稍稍地偏向他这里,面颊边一缕稀松的发丝垂落,但还是遮不住她眼皮上那块黑色的胎记,足有拇指指腹大小。
或许是见惯了各种纹身的缘故,他倒不觉得那块胎记有多碍眼。却也明白,对于北城那些人来说,这块胎记是多么刺眼的存在,就像他有一副残缺的腿一样恶心。
除此之外,姜声然微微偏着头,皮肤白皙,睫毛纤长,像是故事里的小睡美人,身上好像还带着湖面的花香,以及女生身上奶甜的味道。
又因为睡着了,她嘴巴微微地张开,樱红的唇上浮着一层水光,显得很娇憨。
权赫没忍住,有生以来好像第一次做出有些越轨的行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她软软的下唇。
他好像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紧张,仿佛浑身都失去知觉,包括腿上的刺痛,只有指尖上传来软软的触感。
“……呃?”姜声然却转醒了。
权赫没来得及正回身,手也没离开她唇多远,脑袋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且灵光,对她说:“你流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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