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白大褂里是一件黑色衬衫,轻薄的面料带着滚烫的温度贴在肌肤上。
“迟同学……”
“迟晰,能听到吗?”
“天哪,这怎么回事?中暑了,学校什么破体检。”
“别拍照,大家别拍照。”
“我去找他们宿舍的同学。”
一群同学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距离他们最近的男同学伸手准备搀扶,抬眸看了一眼傅亦,碍于他疏冷的表情,手臂悬在半空中,又收了回去。
傅亦顿了一瞬,喉结滑动了一下,曲膝,单手抄过他的膝盖弯,轻轻用力,那个纤瘦的少年就靠在他胸口,难受无力的哼了一声。
“王医生,帮忙联系一下李医生,让他过来一趟。”傅亦的声音几乎出奇的冷静,压得很低,很冷。
隔壁坐着的王医生脑海第一时间浮现一个词——问责。
“好……”王医生将听诊器放在桌上。正准备拿手机。
“王医生,麻烦你一趟。”傅亦眯着眼睛,脸色很不好,却还是向着他颔首,礼貌的道谢:“谢谢。”
体检室过去就是学校的医务室,傅亦将他平放在床上,手背探了探脖颈的温度,刚靠近,就感受到一股从身体散发出来的逼人热气。
傅亦拧着眉,转身快速的扫了一眼医务室的物品,拿了几样,又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冰袋,动作迅速却不凌乱的裹上一层纱布,在掌心温了温之后贴在迟晰额侧。
迟晰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这种混沌的感觉仿佛他上一世踩在空中,扑面而来的风疯狂的撕扯着他的神经,没有回忆,没有知觉,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拼凑起来的一个黑色“死”字。
“我……会死吗?”迟晰不知道他抓住了什么,微微动了动唇,含糊不清的说着。
“不会。”耳畔,有个干净的声线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马上就会退烧了。”
傅亦将浸湿的纱布一遍又一遍擦拭着他裸露的肌肤上,顿了一瞬,敛眸补充了一句:“别怕。”
“是不是要变傻了……”听到“烧”字,迟晰有了一点点意识,缓缓的张着唇,一个字一个字虚弱又无力蹦跶出来。
“不会的。”傅亦再次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医务室外的环境嘈杂一片,只有这处地方安静清凉,迟晰额前的碎刘海湿漉漉的贴着额前的皮肤,傅亦将他头发轻轻地捋上去,弯腰擦着他额头的汗水:“傻了我养着。”
王医生找到李医生,李医生就在体检室,没有人测量,他正悠闲的跟别人聊天。
王医生看到他,啧了两声:“李医生,刚刚干嘛去了?”
“就在这坐着,我们这个项目过的快,你看都没人了。”李医生拢好衣服,端正好坐姿:“怎么了,有事?”
王医生:“有个同学发高烧晕倒了,傅医生正在那边看着,你快点过去。”
“这种事打个电话我就过去了,怎么还劳烦王医生过来一趟。”李医生拿着手机,作势起身。
两医生步伐匆匆,王医生多了一嘴叮嘱他:“一会进去说话注意点,人家病人说找你没找到,你是不知道,傅医生听到这话脸有多黑。”
李医生是医院感染科的医生,他进去的时候,傅亦脸色虽然不好,却没有问责什么,见他进来,忙让开位置,说出自己的初步诊断:“他应该是细菌感染引起的,李医生,你帮忙看看。”
“细菌感染?”李医生抱着怀疑探了探温度,已经降下来了,高烧这种症状,要么呼吸感染,要么细菌感染,呼吸道的问题应该叫呼吸科医生,很少传他这个感染科医生。
“这是迟晰吧?跟我儿子差不多大的年龄。”李医生端详着少年的外貌,眉头皱的紧巴巴的,脸颊漂亮白皙,“影大的学生就是好看。”
他夸了一句,便撩起迟晰的衣服看了看,傅亦站在一侧,想要阻止却慢了一步,少年白色皮肤上点点斑驳的痕迹全部显山露水。
李医生愣了一下,随后呵呵笑了一声,做了诊断:“这还用说吗?细菌感染,我去配个液体,一会挂水吧,你先看着点他。”
“这种情况……到底严不严重?”傅亦忙唐突出声,说完之后自己也感觉到了对对方医术的不尊重,但也没有解释。
在这群医生里,他那长相打眼,疏冷矜贵,光风霁月,无论对病人还是同事,客气有礼,未曾见过这般失礼的模样。
“不算严重。”李医生没在意,他对这种病症见怪不怪,慢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如今的这些小年轻啊,玩得就很厉害,傅医生,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要不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
“不用了,谢谢。”他礼貌的点头致谢,不冷不热,白大褂下摆已经沾了水渍,却也不影响他的气质。
得到肯定的回答,傅亦绷紧的神经松了一根。
他给同是医生职业的同学打了一个电话,压低声音询问对方。
林城越的回答百般无奈:“哥,我们每次接触HIV患者都有相应的防护措施,我,是不可能患病的,再说你的洁癖那么重,每次跟我见面之后更不得全身酒精消毒,你,也是我可以确定不会感染HIV的人,你就算不相信我,你还不相信检查报告?”
一个月前,傅亦来他们医院进行HIV检测,林城越还诧异,一个三十年单身汉私生活干干净净,还怕自己感染HIV?
他一度揣测这厮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还拍着对方的胸脯说:“放心,要是你有女朋友了你们医院不方便做体检,你就直接带过来,哥们保准安排的妥妥当当。”
前些天才将检查结果发给他,这还没几天,又过来问他?
傅亦冷冷淡淡的打算结束这通电话:“嗯,没事就好。”
挂了电话,他的视线落在床上躺着的少年身上。
舒了一口气。
*
迟晰的助理二十分钟之后跑进来。
林沛手上拿着一份粥,见少年躺在床上合着眼睛,他心疼又急切地向医生确定消息:“怎么样?没什么大问题吧?”
李医生是个慢性子,温吞的说着:“没事没事,睡一觉醒来就好了,就是这个私生活方面,需要注意一下。”
“咳咳……”身后传来不适宜的咳嗽声。
傅亦在他们进来以后,便让开了位置,环胸靠着窗,神色淡淡,姿态随意。
林沛想起今天早上迟晰对这个男人骨子里的维护,心里十分不爽。
这股不爽,很快就被迟婷的到来所破坏。
迟婷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小香风的出现,摸了摸迟晰的额头,没有那么高的温度,她舒了一口气,手中的一个包劈头盖脸的朝着林沛砸过去,“你是怎么照顾他的?体检让他一个人来,我给你发的工资就是让你在外边潇洒的?”
林沛对这个处于更年期的女人从心底里反感,这种二话不说随意推卸责任的作风,他更是忍无可忍。
迟婷以为林沛只会听着被骂,可现在他竟然将自己的包扔到地上,并且恶狠狠的盯着她,压低声音指着门的方向:“你他么滚出去。”
迟婷惊异的看着他,看见窗前靠着的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咬着牙说:“迟晰高烧是你的失职,从今天起,你不用跟着他了,我会重新为他找个助理。”
“辞退的事情你等他醒了再说。”林沛不想打扰迟晰睡觉,压下胸腔中的怒火。这些年跟迟婷明里暗里的战争已经发生无数次。
她也不是没有说过要抄他鱿鱼,每每这个时候,都是迟晰去找姑姑,答应一堆无理要求,换他呆着的机会。
“迟女士,病人正在休息,有什么事情你们去外边说。”傅亦起身,淡淡的走过来,眼底敛着一抹复杂的情绪,
迟婷看着他,特别诧异他的出现:“你在这里,做体检?”
傅亦点头,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当做回应。
迟婷的经纪公司与傅家有业务来往,并且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傅亦小时候失踪过,一个小萌娃子坐在冬天的台阶上,明明看着四五岁的模样,偏偏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对谁也爱答不理。
那会的通讯条件不好,传统媒体有滞后性,四岁的孩子无法找到回家的路。
恰好迟奶奶回家时遇到他,哄着带回家,大家对这个好看的男孩子特别有好感,迟晰的父亲那会十三四岁,迟婷也有十岁左右,迟奶奶做决定想要收养他。
傅亦在迟家呆了两个月,看到报纸上的消息,才联系到傅家,将孩子送回去。
二十多年来,傅迟两家的联系不是很紧密,迟家定居海市之后,有了一点生意上的来往。
迟婷谄媚的套着近乎:“要是那个时候你一直在我们迟家,现在迟晰还得叫你一声小叔叔呢,没想到他发高烧时正好遇到了你,这也太有缘分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我们家吃个饭吧。”
“有时间再说吧。”傅亦态度冷淡,视线一直落在迟晰身上,忽略了来自林沛恶如凶煞的眼神。
装,再装,哪怕你昨晚醉,我就不信你今天没查了一下昨晚进你房的人?
林沛听着他们像长辈似的闲聊,有种奇怪的想法。
这人该不会是贪图我家晰的美色,蓄谋已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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