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悦掩在人群中,静静看着祁夔的身影出现在法庭门口,神情木然,眼底偶尔闪现过恶毒的神色。
她站在外面等,害怕被人认出。
现在不止网络,就连出个门都可能会在墙角听到人们在茶余饭后中讨论着这起壕门腌臜事,明悦能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毫不掩饰的唾弃,猜想到自己现在要去出门,没准会被人扔臭鸡蛋,所以她只能等。
由于明洪的案子证据俱全,加上他连辩护律师都没钱请,从开庭到结束才花了两个小时不到。
明悦注意到出来的时候,祁夔身边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侧影极其熟悉,看清那人是谁,她的心下也跟着一颤。
好不容易得此机会可以见上祁夔一面,楚寒自然不会缺席,高子楠亦然,明知道对方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他也厚着脸皮跟着。
上次拍卖会结束,高子楠拍下最后三件压轴拍卖品后,还来不及把东西给祁夔,顺带诚恳真挚的向对方道个歉,人就已经不见了。
知道这次他会来,高子楠毫不犹豫的推掉今天的行程。
“我送你回家?”楚寒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中带上了点点热度,不高但却灼人。
祁夔还未答复,高子楠也在一旁附和道:“我送你吧。”
他看了看楚寒,随后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顺路。”
祁夔对他们两心里打的小算盘没兴趣,只眸光往某个方向瞥去一眼,挑起唇角,眼底划过一丝兴味。
高子楠还在期待的看着祁夔,等着他的回应。
从那次知道是自己误会,害得对方时时都遭受着原本不还属于他的非议,高子楠只觉心中翻涌着的愧悔时刻都要将他淹没,为此他只能不断的用父亲交代下来的任务来麻痹自己,以期望能够让他暂时忘了对祁夔的内疚。
但是,日子久了,那种懊悔的情绪非凡没能消下去,反到日渐增长,变得愈久弥新起来,折磨着他的神经。
而楚寒对祁夔的兴趣早已从最开始的一点变得深厚,他喜欢看祁夔眼里流露令他无法探究的神色,更想看到他变脸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想法让他想时时刻刻待在对方身边,以便能够第一时间看清他的情绪变化。
祁夔翻转手腕,垂下眼睑看了看,“不用,你们先走。”
就快结束了啊……
这个世界。
楚寒见他拒绝,也没再强求,比了个手势道:“那电话联系。”
高子楠看向他的动作,强忍着心里莫名泛起的苦涩,再次深深看了他一眼。
祁夔目送二人走远,轻喃了句,“再见。”
夜幕降临,幽深的巷子里,祁夔慢悠悠的走着,紧随着他的明悦,怨毒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
被这种带着恶念的目光缠绕,祁夔只觉这是他来到这个普通的小世界里最愉悦的时刻。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城市边缘地带这里看不到什么建筑物。
明悦经历了一番贫民窟之旅,对黑暗已经慢慢习惯了,现在没有丁点害怕,依旧尾随在祁夔后面,对他的恨意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最疼爱她的父亲没有了,母亲也指望不上。
她想不出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明悦思绪乱飞这会,前面的人已经停下了,明悦连忙躲到一棵足以隐藏住她的大树后。
祁夔对她的反应感到有趣,声音在这幽幽夜色中显得有些诡异,令人脊背发麻。
“是个抛尸的好地方呢……”
明悦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但也忍不住心里毛毛的。
他有没有发现自己?
不,祁夔不可能发现自己的!
从法院门口出来,她一直藏得很好,怎么可能会被发现,而且她也一直没看到祁夔回过头来看,所以绝对不可能被发现的!
那他为什么会说这么一句话?
明悦不敢深想。
此时,她显然是忘了之前发生的事。
祁夔没给她多想的时间,回过身对着明悦的方向淡淡道:“出来。”
明悦:“!!!”
她一咬牙,走了出去,“今天你就死在这里吧!没人会知道的!”
祁夔饶有兴致的看向明悦,“哦?”
明悦禁不住咽了咽口水,拿出手里的小瓶子,“别过来,不然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祁夔看着她手里的小瓶子,“这是什么?”
明悦笑得阴险,“是要你命的东西。”
她话音刚落,对面的人就兀自笑了起来,声线低沉悦耳,富有磁性,可明悦却半点没觉出好听来,心脏被祁夔这满不在乎且带着肆意或嘲弄的笑搞得骤然紧缩,头皮也跟着一紧。
祁夔眼里带着笑意,语气中似乎透着柔和,怎么听都带着诡异。
“看来,你还没学乖呢……”
对祁夔而言,明悦连蝼蚁都算不上,他根本用不着把她放在眼里,又或者说,这个世界就没人能够被他放在眼里,有的,只是不要命想要往他眼前晃悠的人。
明悦心中掀起波涛骇浪,惊魂不定的死死盯着祁夔,吓得面无人色。
祁夔正在一点一点向她走过来,明悦见状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直至抵住身后的树干才停下。
祁夔脸上笑意不减,“你想要我的命?”
低柔得嗓音,听不出半分喜怒。
明悦瞪着她,终于想起祁夔的可怕。
这个人真的会杀了她!
泪水不知不觉夺眶而出,打落在地。
“不……不…我…我不要了,不杀你了,不要……你别过来。”
明悦背靠树干,挣扎着祈求,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我求求你,求你了,以后……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你麻烦了!”
“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明悦颤抖着唇道,她慌慌张张把手里的小瓶子向原处扔去,膝盖好似也开始发软,若不是有身后的树干,她怕是会直直往下压去冲祁夔跪下。
祁夔对她的求饶恍若未闻,慢慢踱步上前。
“你说的可不算。”
唯余一句低喃飘散在空气中。
*
五年后。
云层遮挡着阳光,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周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高子楠面无表情下掩藏着难言的痛楚,他捧着一束百合走在墓地厚重的青石板路上,与一同前来的楚寒不期而遇。
高子楠别过视线无视他,径自朝前走去。
错身而过时,身后的楚寒开口,声音好似含着冰碴子,“你知道他不喜欢你。”
高子楠抱着花束的手紧了紧,深吸口气,对他的话不予理会,心底止不住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钝痛感。
楚寒呵笑一声,继续戳他心窝,看似漫不经心道:“没人会欢迎你来这。”
说完他不由想到自己好像在那人消失后,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真正的冷漠并不是用话少来诠释的,就像祁夔,这人才是真正从骨子里透着冷漠的人,而他顶多是不善言辞罢了。
高子楠眼眶有些酸涩,喉咙发紧。
是啊,这里没人欢迎他。
当初他是那样讨厌这个人。
可是后来了解真相的他,那句“对不起”始终因为顾及脸面而没有机会说出口。
最后一次见祁夔是那次法院门口。
那时的高子楠并不知道那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如果知道……
高子楠走到墓碑前,放下百合后将眸光看向远处。
如果知道,他一定会说的。
什么脸面,什么家族名誉,都不值一提。
想到那次拍卖会拍下的东西在三个月后有人向他出天价购买,高子楠更加觉得自己亏欠祁夔,那件东西是因为祁夔他才买下来的。
明明是他欠了祁夔。
可他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
楚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得有些嘲弄。
多么讽刺啊。
生前厌恶到不行,人死后缅怀惦记。
呵……
他又看向墓碑。
这是他为祁夔立的,大概是在这人消失全城搜索无果,如同人间蒸发一样的半年后。
他查过那天境内境外的出行记录,没有找到祁夔的身影,只看到法院外,他是往着某个地方走的,也就是在那一天,祁夔消失了。
后来他仔细翻看过监控记录,发现那天明悦居然也来了,联想到那日祁夔让他们先走,楚寒又才向明悦这条线索上下手,却发现,明悦疯了,整个人神志不清,每日里只知道在街上乱晃,网上有她的照片,乱晃的她少不得被人扔垃圾,明母只追过她一次,之后就放任她瞎跑了。
他去找过明悦,她应该是傻了,表情如痴儿一样,见到她的时候,明悦下巴还挂着口水。
听周围人说她时而呆傻时而疯癫,也没有人可怜她,只当她这是报应临头。
*
而那个被人缅怀的对象正蹲坐在一间漆黑的地牢中。
祁夔撩起眼帘打量一下四周,地上四处铺着干枯的稻草,墙根冒着青苔,一股浓郁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他不禁啧啧两声。
寂静空荡的牢房中,祁夔的嗤笑声显得尤为清晰,声音似乎打在上方的石壁上弹了回来。
不过须臾,牢房中出现了另一道声音。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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