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星做了一个梦。
梦里陆明燊从一片血泊中站起,黑眸深沉,向他伸出手,喃喃说了一句……
他皱起眉头,想听清楚那人说的是什么,无奈耳边的“滴滴”声越来越大,怎么也听不清。
“你醒了?”
缓缓睁开眼,岑星感觉像睡了一百年,整个人懒洋洋,被窝倒是舒服得很,几乎让他不想醒来,直到他看清旁边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看到陆明燊坐在病床边,岑星想当然要撑起身,却见那人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拧紧,紧接着便听他沉声道:“躺好。”
岑星愣了愣,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躺,看陆明燊的表情,似乎真有将他摁回去的打算,慌得立刻扯住被子:“你身体没关系吗?”
他本想问“你在这里陪我?没别的事忙吗?”,后来发现有点自作多情,万一陆明燊只是路过。
“你睡了两天两夜。”陆明燊凝视着他的脸,心中百感交集:岑星刚醒来,牵挂的第一件事竟是他的身体。
窝在被子的岑星只露出一个半个头,一对湿漉漉的黑眼眸,纯净清澈,如同灵动的小鹿。他的黑碎发随意散在枕头上,陆明燊在他睡着时偷揉过,蓬松柔软,手感极好。
尽管医生检查过,向陆明燊保证,岑星只是疲劳过度以及有点受凉,他依旧不放心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岑星一怔:“挺好的。”陆明燊的语调怪怪的,习惯了他那种AI式对话,眼下就像发现机器人居然会自主模仿人类,说不出的诡异。岑星开启尬聊模式:“你呢?”
“我没事。”陆明燊却似没发现他的尴尬,自顾自道:“你需要多休息两天。”
岑星入院两天,孟家只派管家捎来一个寒酸的果篮,以及一张住院费支票。
反是马场的同事送来各种慰问卡片和补品,摆满半个柜子,看出他在那边人缘相当不错。
两人不说话,屋里静得只听见仪器的声音,岑星尝试打破沉默:“那几个劫匪,抓到了吗?”
陆明燊淡淡道:“抓到了。”
三人被当场抓获,剩下一人在暴雨中险些丧命,陆氏律师正在处理,不会让他们好过。
“笃笃。”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拯救了房里即将凝固的空气:“小星星可总算醒了。”
病房门外,站着江望潮和苏经理,以及一位岑星不认识的高大男人。
岑星长舒一口气,自然而然坐起身:“快进来,这位是?”
注视着他对来探访的人露出笑容,陆明燊到嘴边的“他需要静养”咽了下去,默默转身,向来人稍颔首,心中不是滋味:为什么,岑星看到他们的时候,好像比醒来看到他还高兴?而且,他还没喊过“小星星”,难不成马场里的人都这么喊他?
闫海向陆明燊点了点头,才礼貌朝岑星伸出手:“你好,我是闫海,祝你早日康复。”
岑星蓦然想起,他不就是马场的另一位股东?欣然答道:“谢谢你特地过来,我身体没大碍,过两天能回去看小马。”
盯住闫海和岑星握住的手,陆明燊挑了挑眉,按捺住不悦,低咳一声:“你们先聊,我和闫先生到隔壁谈点公事。”
心中好笑,闫海客气祝福了几句,和陆明燊到隔壁病房,大喇喇在沙发坐下:“你一直不让我看看他真人,我只好找个借口来,不然合作伙伴的丈夫出事,我不闻不问,外面又会乱写。”
冷冷瞥了他一眼,陆明燊似笑非笑问:“然后还能刚好碰到江望潮,说是探病,眼睛没在人身上离开过。”
表面上陆明燊和闫海没任何交集,然则私底下,两人在少年时不打不相识,早熟知对方脾性。
“你不是让我镇住马场,我是在扮演一个好老板。”无辜耸了耸肩,闫海有来有往,调侃道:“看来你是打算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没想到你能有上岸的一天,恭喜迈入婚姻的牢笼。”
无视他的打趣,陆明燊直截了当问:“你认为我好相处吗?”
闫海一瞬以为耳朵出问题:“绝对不。”
表示赞同,陆明燊继续问:“一个人无条件对我好,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在方才陆明燊看岑星的表情里已找到答案,闫海笑眯眯回道:“他可能是想竞选感动华国十大人物。”
陆明燊:“你可以走了。”
闫海煞有介事道:“恋爱咨询这种事,不像是你会做,爱情使人降智。”赶在好友翻脸前,他随即循循善诱:“我认为,婚姻是一种合作关系,想和人建立合作,第一步你该怎么做?”
不得不承认,闫海偶尔会有狗嘴里吐出象牙的时候,陆明燊若有所思:合作么?
这两天,陆明燊直接把办公地点搬到岑星病房,他脑海中不住回想这段时间,和岑星相处的每个片段,若不是他没有宗教信仰,说不定会怀疑自己中了蛊。
岑星从不害怕他,认识第二天便主动牵起他的手,忍受他的冷言冷语接近他,却不记仇;通宵替他找回爱犬,为他训练爱马,不容许任何人对他出言不逊,在他受伤的时候会难过……
而他会忍不住关注岑星的一举一动,岑星靠近时他会心绪不宁,岑星远离他时会烦躁不安,陆明燊在没注意自己的冷漠人设崩成渣渣的同时,终于明白:他们一定是互相喜欢。
至于岑星时不时提的“两人是朋友”,可能是因为被他的冷淡拒绝,委婉表达生气,毕竟对方为他做过那么多,他好像没有明确回应过。
但他该怎么做?这个问题一直在困扰他,现时总算找到答案。他不会谈恋爱,但若类比成建立合作关系,那就容易多了。
重新和闫海一起回岑星的病房,陆明燊事先暗示过,好友识趣劝走探病的江望潮和苏经理,他相当满意。
等房里只剩他俩,岑星忽地开口:“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你能答应不生气吗?”
岑星神情认真,陆明燊倒吸一口气,沉下脸,竟比拍卖竞标还要紧张:他要说什么?
下一刻,他眼睁睁看岑星拿出平板电脑,翻出熟悉的海报,那人小心翼翼开口:“这是下届残疾马术锦标赛的时间,你有没有兴趣看看?”
完全猜错,陆明燊不晓得该不该庆幸,自我安慰:没关系,他应该是在鼓励自己努力复健。
遇到绑架意外前,医生已告诉陆明燊,他的康复比预想中顺利,但他想在完全恢复后,再给岑星一个惊喜。
陆明燊让自己看上去答得云淡风轻:“时间允许的话,我会参加。”
“那就好。”不知道他已想入非非,岑星考虑过不少方法,让陆明燊重新接触马术,然而他又担心,那人自尊心颇高,让他参加残疾骑手的比赛,会不会触怒他。
但见陆明燊只扫过一眼,即爽快答应,没一丝迟疑,岑星顿时感动不已:他不愧是个优秀的骑手,无论遭遇怎样的挫折,始终不减对马术的热爱。
收起平板,岑星温和问:“时间不早,你要回家吗?”他看出来了,陆明燊纵然明面上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只要真心诚意,并不难交朋友。
堪堪回过神,陆明燊答道:“我在这里睡。”
答应参加那刻,他看见岑星绽开的笑容,脸颊漾起的小梨涡,甜得人心底似要化开:那人果然很在乎他。
岑星:???
先前是谁说绝不会和他一个卧房?!
半晌反应过来,岑星拍了拍心口:“差点忘了你住隔壁病房。”要是陆明燊和他睡在一个房间,他们之间总有一人得整晚失眠。
却听陆明燊开口:“其实,我也有件重要事想问你。”
岑星好奇:“什么?”
陆明燊打开电脑:“这是我们新房的方案,你喜欢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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