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玄虎城的少君入城了!”梓锐大呼小叫着跑进书房。
红衣少女赶紧把手中的画卷一合:“他入城便入城,与我何干?”
“这不是全城的百姓都在讨论玄虎城少君入我花垣为质的事嘛,大街被围的人山人海,大家都想看一眼这玄虎城的男人与花垣城的男人有什么不同呢。”梓锐说着,挤眉弄眼道,“三公主你就不好奇,不想看一看?”
“不好奇。男人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有什么好看的,这玄虎城的男人他还能三头六臂不成。”陈芊芊一边说着,一边将画卷收回了身后的箱中。
梓锐瞄了一眼,瘪了瘪嘴道:“三公主啊,你又在偷看裴司学的画像啊。”
被陈芊芊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梓锐马上乖巧地闭了嘴。
可陈芊芊的心头却划过一丝落寞。
就在今早,裴恒去了城主府,求城主将她们的婚事再往后延上一年。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从她十五岁起,他每年都要为此事去一趟城主府。
第一年时说她年纪小,不宜过早婚娶;第二年又以他方才胜任司学,公务繁忙推拒了。今年是第三年,新的理由是她流连教坊司,贪爱男色,两人或许并不合适。
说来也是好笑,她陈芊芊做事从来都是任性而为,不顾礼法,想要的东西就去抢,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多年来一直是花垣城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唯独在与裴恒的婚事上,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着他由着他。
这大概就是因为她喜欢他,而他不喜欢她吧。
她是真的喜欢裴恒,从小就喜欢。
自打三岁起知道两人的婚约后,她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了。
他好强,想以男子的身份去做女子的事。她便偷偷去求了母亲,为他开了男子为官的特例。他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司学之职十分适合他。
他好面子,明明爱弹琴,却觉得弹琴是男子取悦女子的手段,便很少在外人前弹。她就在每年生辰时命令他来弹琴。他的琴技如此出色,不该被埋没的。
这么多年来,她其实早就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可那又如何,她能等啊,只要两人的婚约还在,他便始终都是她的。
他拖一年,她就等一年,拖两年就等两年。总有一天会等到裴恒为她动心,穿上满绣飘金的喜服,欢欢喜喜地嫁给她。
可为什么在知道他今年推迟的理由时,她的心会这么痛呢?
两人不合适?
在她满心以为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感动对方的时候,原来在他眼里,她却是洪水猛兽,两人压根就不合适啊。
“梓锐。”陈芊芊一把拿起桌上的马鞭,“去给我备马!”
“好勒三公主,你想要去哪?”
陈芊芊面无表情道:“教坊司!”
既然他说她流连教坊司,贪爱男色,那她就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流连教坊好男色吧!
*
去教坊司的路上全是人,陈芊芊一袭红衣胜火,扬鞭快马。她的武功与马术都极好,在花垣城里若排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这倒是苦了后面的梓锐与一众护卫,发足狂奔,才勉强跟上,还得呼喊着行人让路,给三公主开道。
路过牌坊的岔口时,从角落里突然横冲出一辆满载水果的推车,恰好将路拦住。
身下的马匹为此受惊人立,芊芊被整个当空甩了出去。
在她的正前方是一队抽出了刀剑,正全身戒备的黑衣人马,一辆印有玄虎图腾的马车停在路的中央,白衣少年在听到车厢外的动静后,嘴角一勾,掀帘飞了出来,与空中将陈芊芊接了住。
十指交握,两人贴的极近,少年一双如狼一般犀利的眼中满是征服欲。
陈芊芊收了手,对方却乘势环上了她的腰肢,带着她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后,一脚踩上了牌坊的红柱,借力将人往下带。
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让陈芊芊感到极为不适,一肘就击向了对方的肩膀,与他拉开了距离,同时一个翻身,十分飒爽地落在了地上。
白衣少年虽在空中被肘击了一下,但仍控制好身形,广袖一甩,平稳落地。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眼中满是戒备:“你是何人?”
一个眼中却是势在必得之色:“玄虎城少城主,韩烁。”
原来是他!
陈芊芊在心中立刻有了一翻计较。
玄虎城在花垣城安插密探,花垣城自然也在玄虎城安插了密探。有些事情,对两城的城主来说,都是心照不宣的。
玄虎城少君入赘花垣城名为乌石矿,实则却是为了夺龙骨,灭花垣。
这些母亲都曾与她说起过,还将韩烁此人心性城府一并与她提了,只叫她在玄虎少君入城后,远离此人。
她本来是想听母亲的话行事,但此刻既然让她遇上了……
眼角余光扫过那辆翻倒在地的水果推车,陈芊芊笑了一下道:“奥。你就是来我们花垣城入赘的韩烁啊。”
马鞭在地上一甩,少女走近了过去,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以一种品评器物的语气道:“小模样长得还挺标志。”
韩烁一脸被冒犯到了的神色,冷笑着哼了一声。
陈芊芊转头就对梓锐命令道:“把他洗干净,今晚就送到我府上。”
梓锐上来就是一阵劝,少女直接把他的话堵了,并定下明日就大婚。
韩烁在得知面前的女子是花垣城三公主陈芊芊后,面色大变,与侍从演戏,欲假借心疾逃过婚事。
见他如此,陈芊芊更打定了娶他的主意,留下一句“遇上我算你倒霉的话”扬鞭离去。
*
城主府里,陈芊芊将今日街上的事与母亲一一说了。
城主面色微冷:“你说今日街上这出都是韩烁安排的,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是水果,”陈芊芊道,“花垣城的特产是布匹和烟花,玄虎城的特产是水果和火乍药。现在这个季节,花垣城里是没有石榴卖的,那是玄虎城才有的时令水果。而今日当街拦路的水果推车里载的却是大枣、石榴、橙子,苹果,每一样都是玄虎城的特产。”
说着,又补充道:“在推车倒后,女儿还在里面看到了刀剑之物,款式与玄虎城少君随行护卫手中的刀剑一模一样。那必不是我花垣城的子民,而是玄虎城的细作。”
“可将人拿下了?”
“怕打草惊蛇,没有拿人,倒是已经让梓锐派人盯着了,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会有人来报。”
城主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只不知韩烁此举,目的何在。”
“今天本是由二姐来负责接待玄虎城质子之事的。我怀疑韩烁此番是冲着二姐去的。”陈芊芊垂下眼,卷了卷手中的马鞭,“只是阴差阳错,倒叫女儿撞上了。”
城主看了她一眼:“所以你将计就计,要娶韩烁。”
“是的母亲。”
“不是因为裴恒的缘故?”
少女眼神闪烁了下:“这关裴恒什么事?”
“裴恒今日来拖延婚期的事情,可是我第一时间让桑奇通知你的。”城主抓过少女的手拍了拍道,“如今对裴恒,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女儿对他没有任何想法。”少女脖子一梗道,“三年了,我应该早想明白的。一直拖到现在,与他与我都不好。既然他这么不想嫁我,便不嫁吧。那纸婚姻早就该当它不存在了。”
“胡闹。”城主摇了摇头,最后叹道,“你娶韩烁其实也好,一来帮我监视着他,别让他搞出事来。二来嘛,这男人也不能一直惯着,这些年你对裴恒太好了,反倒让他不珍惜你。如今多一个竞争者,没准反倒能让他嫉妒吃醋。反正韩烁也活不过二十,这一年的时间,正好够裴恒认清自己。”
陈芊芊苦笑了一下,本想说“裴恒根本不喜欢我,不管我身边有多少人,他都不会的有吃醋嫉妒这样的情绪。”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有些事,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但要亲口承认它,却是另一回事了。
城主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是默认,便又道:“只是你这日子也选的太过仓促了,明日就大婚,怕是连准备喜服的时间都不够。这样吧,你让梓锐留下,我拨些绣娘给你,让他负责赶制喜服的事,另外游街的花车我也会让桑奇替你备好。毕竟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大婚,总不能太过随便了。”
陈芊芊扬了扬嘴角,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女儿谢过母亲了。”
等她离去后,城主对桑奇道:“桑奇,你替我去裴府走一趟。芊芊明日大婚,这祭天的祷文就由裴恒来写吧!”虽是已故裴司军之子,但这些年,他的确做得有些过分了。
“是。”桑奇领命下去。
*
当晚的林家教坊司里,热闹非凡,声乐不歇。
众乐人围着三公主,弹琴的弹琴,吹箫的吹箫,满是恭贺之词。
花垣城里男子没有地位,尤其是教坊司的乐人,身份更是低贱,经常受人欺负。直到三公主每隔一段时间来教坊司听他们奏乐跳舞,有了三公主这混世魔王的撑腰,才无人敢对他们动手脚。
所以尽管三公主恶名在外,但对乐坊的乐人来说,她却是救世主般的存在。
陈芊芊一杯又一杯喝着闷酒,有了几分醉意。
乐人问道:“三公主,今天是否要听苏沐为你弹琴啊?”
“苏沐?”芊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苏沐是谁,她将壶中的酒一口饮酒,“不用了,今天主要喝酒,不听弹琴。”
苏沐是教坊司头牌,陈芊芊平日来此也大多是听他弹琴的。
他弹琴时的神态与裴恒极像,所弹得琴曲也有裴恒的几分味道。
但她今日一点也不想看到一丝与裴恒有关的事物,听到一丝与裴恒有关的声音。
醉意袭了上来,陈芊芊仰倒在了青纱帐下,嘴中还念着:“我娶别人了,你会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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