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璃府主院卧房,陈芊芊抚着衣架上的喜服,看着上面的金丝绣饰,神色复杂。
梓锐则在一旁有些聒噪道:“我的三公主哎,这可是小的们紧赶慢赶才做出来的满绣飘金的喜服。快,试试合不合身。”
“不试了。大点小点无所谓。”又不是去娶裴恒,要这么合身做什么。
梓锐却不妥协:“怎么能不试呢,这可是三公主您的大婚啊!自从城主大婚,咱们花垣城已经三十多年没有举办过婚仪了,这次又是和玄虎两城联姻,规模更为盛大,一切自然要做到最好。再说一会儿您还得与二郡主一起花车游街,接受全花垣城百姓的祝福,再去驿站接韩少君呢,这喜服肯定也是要合身才行。”
陈芊芊被他说得头都痛,“梓锐你可以了。我试,我试还不成吗?”
“好勒,小的这就服侍三公主换喜服。”
换上胸口绣有赤金簇花纹的白色锦缎长裙,陈芊芊张开双手让人给她穿同款质地的大袖袍,顺口问道:“韩烁那边,也将喜服送过去了?”
梓锐道:“三公主你放心,官驿那边早就派人送过去了,这会儿送喜服的人都快回来了。”
刚说完,送喜服的小厮就来报道:“公主不好了,方才韩少君叫人把马杀了?”
陈芊芊:“马?什么马?”
小厮道:“就是之前您骑得那匹闹了事的马。”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陈芊芊平淡道。
梓锐却开洞着他的小脑筋,眯着眼道:“三公主,您说韩烁他这个关头杀马是为何啊?”
为何?自然是因为没有成功接近自己的二姐,被她抢了亲,心有不爽,拿马发泄呗。
不过她倒是没把这事与梓锐直说,只目空一切道:“玄虎,边陲小城,弹丸之地。打仗打不过我们,连少君都被送来为质了。杀个马而已,没什么好紧张的。”
梓锐马上拍马屁道:“公主说得对啊!这韩少君病病歪歪的,看着就是个废物,也就拿马发发脾气,最后还不是任你摆布吗?”
陈芊芊穿好了喜服,展了展袖,大小正好,也不用叫人再改了,便问道:“接下来是花车游街去接韩烁?”
“是的三公主。为了您的这次大婚,城主还特意安排了六十四乘的花车仪仗,每一辆车都鲜花为饰,绫罗为帐啊,足可见城主大人对您的重视与宠爱。小的也知道您素来最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但看在城主大人一片心意的份上……”
“行了行了,”陈芊芊抬手打断道,“出发去星梓府吧。”
*
陈楚楚一身华服上了花车,与陈芊芊同乘。
甫一坐下便道:“芊芊,恭喜了。”
陈芊芊也笑了一下:“二姐同喜。”
“同喜?”
“没什么。”陈芊芊揭过话道,“只是城中都在传,说玄虎少君入花垣联姻,母亲原是打算将他赐予二姐的。如今被我抢了,二姐你心里不会不痛快吧。”
陈楚楚毫不在意道:“不过一个质子,有什么不痛快的。你是我的妹妹,自小大到,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这韩烁也是一样。”
陈芊芊眼中闪过感动,却只是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二姐了,也请二姐以后离韩烁远些。”这玄虎城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陈楚楚:“芊芊,你这是真对韩烁动了心思了?那裴司学那边……”
“对,动心思了。所以以后二姐别在我这提裴恒了,如今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陈芊芊立刻将话打了断。
见她如此紧张的模样,陈楚楚自然也知道自己这妹妹是还未将人彻底放下,只是感情的事,她也不好插手,只换了话题道:“芊芊,前几日你是否在金玉阁订了一批琉璃盏,至今没有付款。”
陈芊芊看她一眼:“怎么?老板还闹到星梓府了?看来我上次不该对她手下留情的。”
“芊芊!”陈楚楚唤了她一声,最后还是无奈道,“这件事我已经替你压下了,你如今也成家了,该长大懂事,安稳些了。”
“知道了二姐,我会的。”陈芊芊敷衍道,却是一副完全没将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陈楚楚自小规劝妹妹多次了,早已知她冥顽不灵,倒也没想着这次能将人说好,只得又叹了一声。
陈芊芊却递了张纸条给她:“对了二姐,这上头的人,你派人监视起来吧。”
“这是?”陈楚楚接过纸条,越看眉皱的越紧。
上头是各种街头小贩的名单,长长一大串,将一页纸都写了个满。
“这些是此次跟着玄虎少君入我花垣的密探,不是全部,但也不少了。都是些底下的人,能不能顺藤摸瓜搞个大的,把玄虎埋伏在花垣多年的奸细挖出来,就看二姐你的本事了。”
*
花车沿着花垣的主城道绕行了一圈,终于来到了官驿。那里白芨已经护着自家少君提前等在了门口。
韩烁本就身形挺拔,穿上花垣的喜服后,更是长身玉立。脸被面纱挡着,看不清表情,但那犀利且具有攻击性的眉眼,却十分的勾人。头上戴着的镂空赤金冠还是与陈芊芊头上绞丝的银制花冠是一对。
陈芊芊所坐的花车正好停在了韩烁与白芨二人身前。
陈楚楚最后又说了些祝福的话后,便下了花车。
陈芊芊却在看到少年这身满绣飘金的喜服与赤金冠时,思绪不知飘去了何处。
韩烁的身姿极为英挺,可能是玄虎男人练武的关系,在气势上也较花垣的男人更外显一些,这让他看起来除了俊美外,还有一些咄咄逼人的傲气。
陈芊芊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动未动。
直到梓锐在一旁提醒道:“三公主,快下车将人扶上来啊。”
“韩少君有手有脚还会武功,坐个花车用得着我扶?让他自己爬!”说着转过头,再也不看一眼。
陈芊芊的声音不小,韩烁自然是全听到了,他捂着胸口险些被气道,白芨在一旁给他顺气,轻声暗示:“少君,忍住,断魂散,断魂散啊……”
韩烁这才站定,推开搀扶他的白芨,也不踩边上的木梯,直接跃上了花车。
花车又缓缓向前行起,往下一处祭天的天台而去。
花车上陈芊芊扫了一眼在她身旁坐下的男人,不轻不重道:“我看少君身体不错啊,看来暂时还死不了嘛。”
韩烁暗自咬牙,眼神阴狠:“借三公主吉言,韩某必当多活几年。只是这人有旦夕祸福,还请三公主自己也多保重。”
陈芊芊闻言嗤的一笑,仍旧正视着前方,只将头靠近了韩烁,低声道:“韩少君你还是先活过二十,再与我说这些吧。”
广袖袍下韩烁暗自握紧了拳头,面上却笑道:“韩某只是关心三公主身体而已。”
花车上波涛暗涌,但落在花车下的看客百姓眼里,却有了另一层的意思。
“我们三公主与这玄虎少君的感情似乎很好啊?”
“可不是!说个话都要贴那么近,保不定在说什么甜言蜜语,不想让人听见。”
“都说三公主心里只有裴司学一个,如今看来,似乎不是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裴恒三番两次拖延婚事,三公主就算再喜欢他,也得寒了心了。”
“所以说,男人该向女人低头的时候还是该低头。你看看,这不就让玄虎城男人后来者居上了吗!”
*
花车行至祭天的天台,隔着百步的距离,陈芊芊一眼便看到了台上缓带轻裘文质彬彬的男人,她眉一挑直接问梓锐:“裴恒怎么会在这里?”
梓锐还没察觉出自家公主语气不对,还笑嘻嘻道:“哦,这是城主大人特意下令让裴司学来主持祭天仪式的。三公主你是不知道啊,裴恒从昨日起就为你准备祭天的祷文了,光是夸你的话,就洋洋洒洒写了三十几页纸呢!三公主,你开不开心啊?”
陈芊芊看向梓锐:“我娶韩烁,裴恒夸我三十页纸,你觉得我该开心吗?”
梓锐这才反应过来,咬着手指:“公主我错了。”
陈芊芊深呼一口气“算了!”从花车上跳了下去。
正巧天台上的裴恒侧过头来,与她视线相撞。
原本要迈出去的脚,顿时就如注铅一般,迈不动了。
梓锐及时扯着她的喜服衣摆小声提醒:“三公主……”
她这才回神,眼神左右无序地乱晃,有些心虚又有些气愤。
那头白芨正要扶韩烁下马车,才说了一声“少君小心啊”,陈芊芊便突然回头看向了韩烁。
韩烁见她突然盯着自己,刚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身边的白芨就已经被陈芊芊一下撞开了。
“少君患有心疾,身体不好,还是让我扶少君下车吧。”陈芊芊脸皮十分厚的说道,仿佛先前说“韩少君有手有脚还会武功,坐个花车用得着我扶?让他自己爬”的人并不是她似的。
“陈芊芊,你到底想干什么?”韩烁低声问道,眼神冰冷。
陈芊芊直接一手托住他的左手,右手将韩烁的蜂腰一揽,将人直接带入怀中:“花垣女人疼爱自己的夫婿而已,少君莫要多想。”
韩烁:“你当我会信你?”
沈芊芊将人揽得更紧了,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我又没要你信,你只要配合就好。”
“你!”韩烁气得脸都红了。
见状,忠心护主的白芨一边憋笑一边道:“哎哎哎!你快放开我们家少君!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动手动脚?”
梓锐十分有眼力见地冲上去,将白芨架走了。
韩烁几乎是被陈芊芊一路搂上天台的,期间差点气得心疾发作,命丧当场。
好在这一段路并不十分漫长,两人又都会武功,脚下生风,很快便到了台上。
待陈芊芊一松开韩烁,白芨就立刻从梓锐的酷锁中解脱了出来,给他家少君喂了一颗朱古力,顺便给他顺了顺气,体贴道:“少君,慢点吃。”
梓锐也回到了陈芊芊的身旁,打算将功补过,催促裴恒道:“裴司学,时辰不早了,赶紧念祷文,祭告上天吧。一会儿我们公主还得和少君去城主府面见城主,以告父母呢。”
裴恒本是一脸轻蔑地看着陈芊芊与韩烁当众搂抱,想说她几句“不知礼数,肆意妄为”,却被梓锐一催,也就没再多言,只拿起祭天祷文念了起来。
只是才念了没几句,就听陈芊芊直接打断道:“夸我的话就别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会不清楚吗?说这些违心的话做什么,直接跳过吧。”
裴恒握祷文的手一紧,他看向眼前一身绣金喜服的少女,沉着脸说了一声“好。”
不想他念了没几句,又被陈芊芊打断了:“夸韩烁的话也免了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清楚,你就更不清楚了,也直接跳过吧。”
“陈芊芊!”裴恒脸上有了怒容。
陈芊芊却仰着脖子与他对视,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模样。
裴恒眸光晦暗,握祷文的手已经紧到指节煞白,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声“好!”
“祈求上天仁德,护佑花垣城邦,赐福花垣三郡主陈芊芊与玄虎少君韩烁……”
原先冗长的祭天祷文,只半柱香的时间便念完了。
陈芊芊十分“体贴”地将韩烁一揽,对着裴恒道:“今日可多谢裴司学了,特意为我主持这祭天仪仗。”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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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城主府告父母倒也快的很,差不多就是走了个过场。
陈芊芊让人将韩烁先送回月璃府去,自己却对着城主发起了小脾气道:“母亲,你怎么让裴恒来主持祭天的仪式?”
“怎么?是他主持的不好,惹你生气了。”
“不是……”陈芊芊气道,“是他主持的太好了。光是夸我的话,就写了三十页纸呢,女儿怎么好意思生他的气!”
“哎,芊芊啊。”城主有些无奈道,“你若真放不下裴恒,那你与韩烁的婚事不如趁早结束的好。”
“既然他对我娶别的男人都毫无感觉了,我又何必放不下他。论才貌韩烁也不输他半分,韩烁还会武功,他裴恒会吗?母亲我与他的事,你以后就别再插手了。”陈芊芊气道。
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与城主争执,随便找了个借口,说了句“韩烁还在府里等女儿洞房呢,女儿先回去了。”就离了城主府。
一回到月璃府,便得到了暗卫的一条密报:韩烁得了断魂散,要与酒中下毒害她。
陈芊芊看着手中的密报,气笑了,眼神渐渐狠厉道:“韩烁狼子野心,城府极深,大婚之夜就下毒害我。今晚,我留他不得!”
梓锐拇指:“公主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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