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余天时间,辛蛟州和风偃到达了天剑山。
人还没到教门,各门门主远远地就已经前来迎接。
“教主!”除了正站在辛蛟州身边的风偃,其余门主齐声尊呼道。
尽管心思各异,但此时都维持着一副同心的友好模样。
辛蛟州没有给她们一个眼神,没有多余的动作,径直朝前方耸立的山门走去。
众人见状,立即分散成两波,识相地让出一条大道。
辛蛟州面无表情地行走在大道上,飘动的飒飒衣袂声算是替她回应了身后的众人。
天剑教中,贴身管事大丫鬟飞云已经算好了主人的步子,将一切事务准备妥当。
辛蛟州和风偃回到各自的寝院中沐浴更衣后,在教主寝院里一起放松地用着晚膳。
另一头,有些人却在自己的屋子里等不及了。
主座上的女人低头摩挲着太师椅扶手上的鳌头,神色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良久,都没有要开口的迹象。
她有时间继续维持这个状态,座下的人却没有这个闲心再等下去了。
“花门主。”明镜门门主首先开口道。
她神色暗示,言辞隐晦道:“教主这是……?”
“教主怎么好好的回来了?”夜梦门门主将明镜门门主未说完的话补全了出来。
“我们将身家性命都交付给了花门主,花门主办事却是这般随意的吗?”生羽门门主克制着心头的怒火,朗声质问道。
座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座上的人却始终无动于衷。
没有收到对方的任何回应,片刻之后,厅里自觉地静了下来。
“都说完了吗?”花隐幽幽地开口。
“那魔头确确实实是中了我们的毒。”花隐肯定道,给众人都吃了一剂定心丸。
她顿了顿,先用沉静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座下的众人,让众人都随着她一起沉静下来,然后才接着说道:“看她和风贱.人耳不离腮的亲密样,估计还不知道他是如何背弃她的吧。”
说完,花隐的眼里闪过一道暗光,惬意地勾唇屈指敲了敲鳌头。
那魔头还轮不到她们劳心对付。那风贱·人,可比她们难缠多了。
她们只需稳住当下,在二者鱼死网破的时候收网……
花隐慢慢聚拢五指,其他人心领神会。
一众人面色快意。
比起风偃做的事,自己做过的事根本不足道也。
花隐用一句话,便平定了对她极为不利的摇摇欲坠的局势;刚刚还都在内里暗自担心,心志有所犹疑动摇,对她咄咄质问的众人也都放下了心,更加坚定地一致对敌。
“花门主真是好智谋!如此这般……”回想起自己刚刚的作为,生羽门门主首先称赞道。
其他门主连连附和。
一阵恭维之后,众人兴致勃勃地开始商议起接下来的对策,完全恢复了以往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模样,都默契地“忘记”了先前的剑拔弩张……
“教主知晓实情后定会大怒,届时你我上前请罪,以‘教主恕罪’为号,送上人证,定能使教主深信不疑,一举将风贱.人逼下门主之位。”
“看他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命令我们做事,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是啊。虽然同为门主,我们却始终低他一头。凭什么?”
三位门主对这个计划充满了信心,英姿勃发地离开了逢花门……
第二日晨会。
汇报完基本事务之后,大殿之下的一众人都没有要退下的意思。
花隐一派按照计划在大殿里开始挑拨离间。
“教主,你不知道,在你走之后,皓月门的行事有多嚣张,几乎都要爬到您的头上去了。”
“是啊是啊。”另一人应和道,“何止是爬到了您的头上,我手下的门人可听说啊,皓月门的门人都在说,他们的风门主马上就会是天剑教的教主了呢。”
“……”
殿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坐在殿上的辛蛟州听得直皱眉。
“教主,属下有一事要禀报教主,但属下想先向教主求一个保证,否则属下只怕等会儿会出不了这述剑殿。”
开口的是明镜门门主,莫净。
“若是怕,那便别说了。”座上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下来。
莫净闻言一怔。这反应与她们昨日在会上所料想的大相径庭。
摸不清她们的教主的态度,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夜梦门门主上前交接,继续推进道:“教主,您不知道,在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风偃仗着教主之前您对他的信任,带着皓月门在教里横行霸道,作威作福。不仅如此,属下还听说……”
她故意拖长话音,想要勾起辛蛟州的兴趣。
奈何辛蛟州根本不想卖给她面子,对此毫无反应。
夜梦门门主只得自己接下话头,但一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她的兴致不减反增,激昂地说道:“属下还听说——皎月门前些日子与其他三门之间……往来甚密。”
之后就发生了教主重伤离教,下落不明的事。
其中关窍,实在耐人寻味,不用多说,便可意会。
夜梦门门主有意不说完,欲言又止的态度,比说完整的更有效果。
话虽未尽,但是她的意思昭然若揭。
她相信,教主肯定猜到了她后面的话。
“你听谁说的?”上位的尊主开了口,却是完全意想不到的刁钻角度。
逢花门主:“?”
明镜门主:“?”
夜梦门主:“?”
生羽门主:“?”
作为皎月门门主的风偃也:“?”
难道重点不是在说他与其他三门门主勾结反叛,谋害主上妄图篡位吗?
风偃都已经做好了舌战群魔的准备,座上人的一句问话,把他到嘴边的说辞堵得不上不下,只能生生咽了回去,继续看戏。
根本不用他出手,出嘴也不用。
“……”
大殿静默了片刻。
还有理智的人立即反应过来,连忙伏首跪下,呼喊道:“教主恕罪!”
夜梦门门主也终于反应过来,“咚”的一声跪得干脆,利落地跪到了地上,头磕得闷响,紧接着她呼喊道:“教主恕罪!”
下面呼呼啦啦跪了一地,辛蛟州的眼皮抬也不抬。没有出言言惩,或是宽恕,只安静地坐在高位上,食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外面等待信号进殿接应的明镜门护法,听到信号——“教主恕罪”,带着人走了进来。
辛蛟州的目光轻轻往殿下一扫。
下面的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想让夜梦门门主想要时光倒流回去,亲自去拔了那小侍的舌头,用毒针绞住她的嘴,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才好。
但显然,她做不到。
那小侍原本在门外一心想着攀上高枝之后的飞黄腾达,兴奋如斗鸡,进来之后,见到真身,却吓得连气都不敢多喘,两股战战,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语序颠倒,磕磕巴巴地说道:“奴……奴……是……是风门主门下的看门小侍……”
大体上就是说,她在值班的时候,瞧见了其它三门的人进出皓月门。
将吩咐的东西说完,她谨慎地看了一眼跪在大殿最前面的那个人,发现是夜梦门门主,虽然心有疑惑,但是她牢记着事前主子的教导,“在现场要懂得随机应变”,于是继续说道:“奴……奴心中担忧教主,怕……怕教主受奸人蒙蔽,这……这才不惜背上‘不忠’的名声来……来为莫……夜梦门门主做证……”
那小侍的证词终于说完了。
殿中死寂……
座上的人也静默了片刻。
“哦?”
一个字,让殿下跪着的人心头吊起。
“夜梦门主还真是口是心非啊。”辛蛟州说。
一声“夜梦门主”,让夜梦门门主再也无心注意辛蛟州后面的话了。
她冷汗如雨,汗水片刻之后就浸透了衣服,而她的身体,因为害怕,克制不住地颤抖不已,腿脚更是已经瘫软到无法维持端正的跪姿。
“原来夜梦门才是真正与皓月门交好的,连皓月门下的小侍都与夜梦门的护法这般亲近。”座上的人继续说。
辛蛟州清浅的唇角微弯,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想来有什么事能够让夜梦门主这般作为,原来是夜梦门主吃皓月门与其他门的醋了。”她揉了揉太阳穴。
猜不透辛蛟州这番说辞为何,花隐和生羽门门主心思深重,言行颇为慎重,皆是跪着一动不敢动。
只有莫净以为自己抓住了生机。她急切地想要撇清自己,忙不迭地附和辛蛟州,比说话人自己还要入戏这些说辞:“是啊是啊。”
莫净还颇为加戏地嗔怪道:“梦门主这样可就小气了。”
辛蛟州转头看向这个傻子,佯装疑惑:“嗯?只是——怎么是莫门主门下的护法送来这证人的呢?”
见辛蛟州把话题转回了自己,莫净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也是白茫茫一片。
不顾呆立的莫净,辛蛟州垂眼撑腮,看上去想是思考了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浅浅抬眼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天剑教竟已落魄至此了么?连教众都少得不够差使,需要门主之间互相借予了么?”
“……”
下面跪着的人里没有人敢应声。
风偃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知道她现在用不上他。其他人也不是个在这种场面下能拿主意的人。她们的手下便也就跟着她们的主子乖乖地站着安静看戏。而花隐一派,此时就算是明白也要装糊涂。
辛蛟州没了调笑的心思,敛起目光。
殿中骤然冷了下来。
在她身侧的飞云接受到主人的信号,一刻不耽误地拍了拍手。
大殿内外的各个角落里瞬间冒出来一群人,将明镜门和夜梦门的人有序地押解走了。
“自己的人自己管教。”
辛蛟州扔下这话,起身走下殿。
“是。”风偃弯腰伏首,毕恭毕敬地向辛蛟州的背影行礼。
原本布局的几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她们才是这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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