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用膳换班的时候,药铺里的一个伙计过来整理掌柜的柜台桌面,发现了那封信,才察觉到了异常。
伙计马上将发现的信交给了伯家的管家,交由管家通知现在伯家的家主,伯嘉淄。
接到消息,管家立刻赶到了药铺里,在向发现了信的伙计了解了情况之后,她一刻不敢耽误,马上安排好了接管药铺的掌柜。
这种小事一向不用家主亲自操心,只需要最后通报一声便可。
小伙计被提升了,但是提升她的人不是老掌柜,而是一位今天新来的掌柜。
不知为何,老掌柜被换掉了。
一整天,小伙计都在闷头干活,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老掌柜从前喜欢用的算盘,闷闷不乐,脸上提不起半点笑意。
她走了,但是却连自己最为喜爱的算盘都没有带走……
*
因为黑袍人的吩咐,伯嘉淄今日没有外出,从早上开始便候在家里,等着招待神秘的客人。
管家转告她药铺的变动的消息的时候,她正坐在书房里看账本。
“你说什么?林掌柜突然失踪?”悠闲顺心的时光被打断,伯嘉淄顿觉恼火,不禁揉了揉额角微微跳动的青筋。
她一向不喜欢有麻烦找上门。
突如其来的麻烦她从前已经受得够多了,她受够了。
“是的,二小姐。”管家如实回答。
虽然伯嘉淄现在已是伯家的家主,但是她却让伯家上下继续唤她“二小姐”。做下人的只好遵从,也不敢多问。
“嗯,好的,我知道了。”伯嘉淄说。
见管家并没有退下,伯嘉淄从账本之中再次抬起头来,看向一旁站着的一脸纠结的管家。
她微微皱了皱眉,问:“还有什么事吗?”
“这是林掌柜失踪之前留下的书信。”管家从袖中取出信封,双手捧着恭敬地递交给伯嘉淄。
伯嘉淄伸手接过,拆开并未封口的信件。
看着上面有些熟悉的字迹,她想到了自己方才看的账本子上的记录笔迹。
伯嘉淄认出了这封信为林掌柜所写,墨痕所过之处的信纸湿润皱起,能够看出上面的墨迹还比较新鲜。
她的眼睛大略地浏览了一遍,从信中得知了事情的首尾。人已去,事情便不必追究了。
不过……
信中所提到的药铺的三位来客,让她想到了黑袍大人所吩咐招待的客人。
那三位来客,据信中所述,是在昨日刚刚到达皇城,这个时间刚好和大人所说的相合。
怪不得自己昨日没有等到来人,原来昨日客人确实来到了伯家药行,只是因为一些差错错过了。
地点也相合。黑袍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一番思量之后,伯嘉淄的心中更加笃定了这个猜想,当即动身前去信中所说的云来客栈。
*
云来客栈里。
辛蛟州在客栈里等到了中午,也没有等来药铺掌柜,她心知,对方大概是不会来了。
夜里的黑衣人,阿隅在那人逃跑之后就着手派人调查了清楚——黑衣人来自一个名叫“明霞殿”的赏金雇佣组织。
悬赏杀人的是林掌柜,黑衣人只是拿钱办事。
武林之中的恩怨多,这种事实属正常。
辛蛟州一向恩怨分明,不会迁怒旁人,将这前后两笔账分别算在了伯家药铺和林掌柜的头上。
能当上一教之主的可不会是什么多疑少决的软弱之人,但同样也不可能是什么善心泛滥、布施人间的圣人,改算的账还是要算的。
辛蛟州三人用完午膳,正准备主动去伯家药铺“讨债”,伯嘉淄就先她们一步找来了客栈里。
伯嘉淄坐在林掌柜与辛蛟州约好的位置上等着,身边的家仆统一穿着带有伯府纹样的家仆服,让辛蛟州等人认不出来都不行。
她们从楼梯上走下来,来到伯嘉淄所在的桌子的对面坐下。
待对面的人都坐定,伯嘉淄起身作揖道:“在下是伯家药行的家主,此番前来是为昨日手下的过失向诸位赔不是——”
见对方两手空空地来,并不想再多废话,华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左眉单挑,直奔主题,问:“东西带了吗?”
“在下此次前来,正是想要与诸位商讨此事。明日鄙人便准备好药材,亲自送来客栈。”伯嘉淄游刃有余道。
得到承诺,见对方的态度有所缓和,她乘机发出了邀请:“诸位大人远道而来,想必还未好好游玩过皇城一番。若是诸位大人不嫌弃,之后便由鄙人做东,好好招待诸位大人一番,如何?”
华容指尖轻敲扇柄,须臾,手腕一动,折扇遮面,扇面之后的眼睛犹豫地望向辛蛟州。
“嗯。”辛蛟州冷冷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她们便算是答应了伯嘉淄的邀请。
其余二人也没意见,药材明日到手,买给对方一个面子没什么。
*
第二日一早,伯嘉淄就命人将药材运了过来,还额外加了许多珍稀的药材作为补偿。
快到中午的时候,伯嘉淄派来管家邀请辛蛟州她们去醉韵楼用了午膳,午膳过后又带着她们在南湖上泛舟。
一天的行程接近尾声。
天色接近黄昏,伯嘉淄将她们带到了这场招待的最后一个地点——凤仪楼。
辛蛟州的内心有些奇妙:“带着一个男子逛青楼,伯嘉淄是怎么想的?”
然而那人却浑然不觉,侃侃而谈道:“来皇城,凤仪楼可一定要去。不入凤仪不入皇。凤仪楼里的倌儿们模样个个都是顶好的,嘴也甜,花样也多,尤其是还有一位美貌名动皇城的阮花魁。而且,那里的吃食也是极为得美味,足可与醉韵楼比肩……”
一路上,伯嘉淄对凤仪楼赞不绝口,夸赞的话都不重样。可以看出来,凤仪楼在皇城百姓心中的声誉很高,名声很好。
一家青楼,能够在寻常百姓之中获得普遍的认可,做到如此,这倒是让辛蛟州对这个凤仪楼有些好奇了。
华灯初上,凤仪楼内灯火通明。
伯嘉淄一进来,楼内的小倌儿便迎了上来,看样子和伯嘉淄颇为地熟络。
那位小倌儿引着众人来到了楼上一间雅静的厢房里。
推开窗户,辛蛟州发现,这间厢房的视野极好,可以看到楼下中央的歌舞台。
凤仪楼里的茶水小仆承上菜单,给客人们选看,见在座的客人之中有一位男子,也没有做出惊讶的举动,温文知礼,教养极好。
点完菜,伯嘉淄还点了几个小倌儿作陪。
但其中却出了一点小岔子。
“伯小姐,阮公子今日身体突然不适,不宜作陪。”小仆推诿道,面色是真情实感的无奈。
伯嘉淄皱眉:“我可是在昨日便预定好了的。”
她在来时的路上,已经信誓旦旦地对辛蛟州她们夸下海口,不想在现在兑现不了承诺。
更何况在场的还有一位男子,还是一位模样极美的男子,她不能在佳人面前失了面子。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伯嘉淄自认自己还算是一位风流倜傥、风度翩翩的小姐。
“抱歉,伯小姐,阮公子实在是不能来作陪。”小倌儿始终温温柔柔地说,“今日这场酒席,就当是奴家给您的赔礼。”
伯嘉淄听到这话更加不悦,说好的自己做东,怎么能让一个青楼小仆替了去,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她就算不是为了风度,为了面子,也不能退让:“把你们管事的叫来,本小姐要亲自与她说。”
白离川接到小侍的通报,红衣翩翩来到厢房,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张他已经在梦里描摹了无数遍的脸。
辛蛟州人抬眼看到来人,只觉得那人的脸涂得煞白,平白抹去了原本脸部的轮廓,也衬得那身红衣红得扎眼。
那人的嘴唇上的口脂粉红得艳丽,一双眉毛描得飞扬浓黑,形状还算优美,两颊上的胭脂抹得殷红,左右脸颊各一大片,如醉酒的晕红。
一张脸上浓墨重彩,像是刚刚从戏台上下来一样,已经涂抹得看不出原本的姿色。
其他人看了一眼便飞快地移开了眼。
辛蛟州倒不觉得他的扮相有多怪异,只是觉得,这样的画法,倒是有些有趣,给人一种……精彩纷呈的感觉。
同时,辛蛟州的心里也生出一丝好奇:“他为何要扮作这般?将自己的样貌用脂粉遮掩得不留一丝痕迹?”
“洲儿见过各位大人。”红衣男子捏着嗓子,软着身段娇柔地向众人行了一礼。
一声“洲儿”让辛蛟州微微一怔,差点以为红衣男子是在唤自己。师傅师兄这些与她较为亲近的人也唤她作“州儿”。
不知他的“洲”字,是不是和她的一样。
其他人看到他顶着那样张脸做出那副样子,觉得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有些消受不了。
“阮儿昨夜突染风寒,实在不宜伺候各位大人。洲儿替阮儿给各位大人赔不是。”
红衣男子欠身一礼。
伯嘉淄见对方态度柔软,也不好意思再作为难,态度缓和了一些。
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道惊雷,炸了在座的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洲儿一定会替阮儿好好伺候各位大人,让大人们满意的。”红衣男子说。
四人:“!”
——你不在,我们还更有胃口一些!
缓了缓神,调整好心态,伯嘉淄开始进入酒桌状态,想要用生意上的惯用套路,以酒会友,与辛蛟州她们增进感情。
对面的三人并不答话,但是因为几个作陪的小倌儿心巧嘴乖,房间里的氛围很是火热。
兴致勃勃的伯嘉淄又点了两份茶水,给自己和辛蛟州阿隅三人,然后给华容另点了一份养颜的花茶。
小倌儿们听到伯嘉淄点了助兴的“千步虹”,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低头噙着手帕娇笑。
辛蛟州三人游离在气氛之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不多时,小侍就将茶水送了上来。
伯嘉淄兴致正浓,拒绝了小倌儿的侍候,亲自给自己和辛蛟州倒了一杯茶水,邀她同饮。
辛蛟州没有多想,执起茶杯,一饮而尽。
片刻之后,辛蛟州察觉有些不对劲。
身体逐渐燥热,一开始她还没放在心上,但此时身体热得有些不同寻常。
心火撩动下身,气血翻涌。
她的心绪有些乱了。
伯嘉淄感到感觉来了,起身搂着一个小倌儿正准备去品尝今夜的珍馐。
突然,一股气劲袭过,伯嘉淄面前的桌子轰然断成了两半,余劲直接将她掀翻在地。
辛蛟州现在只觉得体内气血乱窜,不仅内力不安分,身体的某个部位也有些失控。
她逼出一掌,释放出一些暴动的内力,还没有让自己舒服些,功法的隐患就显现了出来——筋脉逆行。
压制不住了。
“呕——”一大口鲜血吐出。
辛蛟州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意料之外地,嘴唇上传来不同于地面的冰凉触感,触及到的地方纤瘦、细腻,还很滑嫩。
在意识消失之前,她满目都是刺眼的红……还有红中的一抹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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