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白珥只是守着自己不愿意被同化了,不是真的千年玄铁树。相反,她的心因着时空的穿梭,飘在了玄妙的高处,有着“游戏人生”虚妄感,越过现实的屏障,她比这里的人都随心自如,自觉看别的人事都通透得多。

    她一见圆儿少女怀春模样,就知圆儿这是看上了隔壁那只花孔雀了。说来,她还从未见过言奴与其他女子处在一块。

    往日她去找他玩,他要么一个人在暗处发呆,要么独自在折腾些花草。伺候他的奴婢莫说近身,她甚至很少见奴婢在房里候着。

    白珥这么一回想,几乎是真没见过他与别的什么人有过密切的往来。明明该是个会来事的花魁形象,但在这方面上,却仿佛是游离任何人之外的存在。

    “当然可以。”白珥对圆儿的现状喜闻乐见,甚至还想加一把火,看看那人与人相恋又是什么一副模样。“圆儿,你要是喜欢他的话,我可以帮你啊。”白珥双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她。

    “啊啊……可以吗?白珥姐姐会介意吗?说来也是你的公子。”圆儿很是惊喜。

    “当然了。”白珥听见圆儿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子,亮晶晶的一双笑眼聚着鲜活的生命力。白珥有些意动,不禁感叹:“少女情怀总是诗呀。你这样多好,比这些日子里都要好得多。”

    “奴家也觉得奴近些日子来状态很好呢。”圆儿没听明白白珥话里的别有所指,只当是认同自己这些天的努力了。

    白珥只笑笑,把手边的黄澄澄的梨子拿来咬了一口:“你想跟我同住,我没意见。然后呢,你想怎么做?”

    圆儿直看着白珥,没找到一丝儿嫌恶、嫉恨的端倪后,才腼腆道:“白珥姐姐哪儿的话,奴还能做些什么,只是想着下次那公子来找姐姐,奴能瞧上一面。”

    白珥听了挑了挑眉,没戳破这小姑娘的心思。

    春风楼的姑娘怎么可能不做什么,任机会白白溜走呢?

    但白珥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对心上人花尽心思和手段,让彼此更近些都太正常不过了——所谓谈情说爱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她又咬了口梨,这梨子还是新鲜的,是苑娘新勾搭上一个商贾送来的,好几大箱呢。苑娘大手一挥,都给手下的姬子们吃了。

    感受着口里梨的甘甜,白珥只随意应和一声,既然圆儿自有打算那便也随了她吧。

    那日后圆儿就住进了白珥的房里,与她同吃同住。也不知圆儿是怎么在苑娘手里挖出这几日的空闲,难得的都没有公子客人找来。

    白珥也清闲,那些个有闲钱来打牌的纨绔子弟都陆陆续续“毕业”了。

    何况来了几次,也摸透了白珥是认认真真来教学的,既不说暧昧话也不作勾人遐想的事,是块软硬不吃的硬石头,渐渐的,也就不爱来了。

    白珥本以为自己尊重找她玩的每一个人,同他们玩久了,说上话儿了,也能算交得上朋友。但显然,没有多少人愿意与流落在青楼的女子为友。

    也鲜少有人乐意与一介青楼女子平起平坐。

    有些话,苑娘说得极对。这里是春风楼,来这儿的人都是奔着美色的,什么纸牌什么游戏,都不长久,充其量都是助兴的用途。最得人心,永远都是最原始的冲动。

    白珥也没打算用纸牌游戏去引得谁来为自己花钱,扑克牌只是一个意外,从没想过以此为凭借。

    她明白自己再在春风楼待下去迟早要问题的。这里每一处都与她的秉性相悖。

    但又该往何处去呢?她一抹来自异世的孤魂,来无出处,去无归地,该以何为家。

    没有亲朋好友,与社会干干净净,毫无牵绊。没了责任与义务,没有这些生命之重,白珥从未这般自由,也从未这样孤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了。

    白珥倚着窗子,喝下了圆儿给她煮的百合枣仁茶。圆儿的手艺很好,百合与枣仁在热水沸过后,仍保有本来的清香,味微甘,盈满唇齿间。

    她伸展四肢,换了个姿势,屈起一条腿,抱着膝继续不着边际地琢磨着。

    或许她该脱离云蜂阁,脱离春风楼,离了这些惹人嫌的身份,去一个不被找到的小城,就此安顿下来。此后,便是一轮明月照一生。

    脱离云蜂阁啊……谈何容易。不说她的性子不爱四处躲藏,就论怎么解开阁主在原主身上下的毒,就很费劲。

    这是种名为噬心的蛊毒,在原主的高糊画质的记忆里,唯独它是高清□□的。可见它给原主留下的阴影有多深刻了,每次发作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白珥记得这毒是不定期发作的,如不定时的爆炸弹。也正是这份不定期,给了一众云蜂阁的成员装上惴惴不安的心,生怕万一叛变了,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还未造反成功,先被蛊毒干倒了。

    说来,她来这里这么久了,却没发作过一次。不知下一次发作是个什么时候,自己又能不能不要解药扛下去呢。

    她是个不撞南墙绝不回头的,想着非得要亲自试一试,如若能扛住,那脱离云蜂阁,逃出春风楼也就没有大问题了……

    窗外的春风轻拂过,吹来凉丝丝的气息,白珥觉得人在这样的好风好景里都昏昏欲睡了。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思绪轻了,远了,头歪着,一点一耷拉,睡过去了。

    白珥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是她上一世的亲朋好友们,连久为见过面的父母也在,她与他们围坐一起,吃着暖烘烘的火锅,大快朵颐。

    她好久没见过他们了,正想好好瞧一眼,眼前却变成了那些找她打牌的公子客人们。他们全聚一起,也是围坐着,人影幢幢,全挤着她,直勾勾盯着她,好像在催她出牌。

    她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却不是扑克,而是一块热腾腾的肉丸,肉丸上头还沾着火锅酱料,赤红红的汤汁流下,滴在白衣裙上,汪成一片。白珥正想着拿帕子来擦擦,可眼前又花了。

    衣裙上还是一滩红,但红色越染越大,渐渐整个衣摆都红了。她疑心,掀起衣摆,原来红色是血染的。她衣下是几道狰狞的伤口,插着长刀子。再一抬头,眼前的客人公子都扭曲的面孔,变了一副模样。他们都站了起来,像忽然被拉长了身影,极具压迫感向她逼近。那些黑色身影又长又弯曲,站成了密实的黑墙,甩出黑长条的手摸过来,尖啸着抽打过来。白珥本能地想逃,却发现四处制肘,她动弹不得。手是麻的,腿断了,身上无一处不在飚着血,她绝望地望着顶上黑幕幕的天……

    一声尖叫下来,白珥惊醒了。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心有余悸地喘息。窗子不知何时被关上了,不见一点光。她正要起身,竟发现她是真的动弹不得了。

    半边身子都是酥麻的,手脚软弱无力,只有意识清醒得很。她听到了粗重的喘气声和叫骂声,还有清脆的拍打声。

    白珥辨着声源,转过头去,竟看到不远处是几个男子。他们背着她,三三两两围聚着,有些光着膀子,有些衣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他们聚在地上的圆儿前。

    白珥的头不能多做动弹,动静一大,脑仁像又跟铁锥直敲,疼得难受。

    白珥尽力去看,也只能斜斜看见圆儿被蒙着头,堵上了嘴,异常狼狈。蒙头的布是一件男子的衣裳,她认出那是龟奴们的粗布麻衣。

    不远处的男子们俨然是楼里的龟奴们了,但楼里龟奴不少,只凭背影她认不得是谁。

    她费力地抬起身子,想要站起来,但事实是只动弹了一两根手指,身体的支配权几乎被剥夺。

    白珥心急如焚,想要大叫引得注意,却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她紧紧抓着榻边的扶手,颤抖着,关节都泛了青,借力木榻一寸一寸地挪动着发麻而无知觉的腿。

    仅仅是这样细微的动作,已经耗费她全部气力,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湿透了。她的半边身子终于挪出了榻,但因着全身瘫软,支撑不住,重心不稳,一头栽倒,迎面撞上了榻前的案几,发出响亮的声音。这一撞半点没收力。

    案几凌乱,本是齐整搁放的茶壶茶杯碎了一桌,散了一地,该是在龟奴们与圆儿争斗中破碎的。响亮的一撞后,连案几上的碎瓷碎瓦都磕上了,割破了她的额角,血一下子就流下来。

    那头,正侵犯着圆儿的龟奴们听到声响,望过来。见白珥满面是血,在杂乱的地上颤着手脚,四肢并行,挣扎着爬来,遂互相看了看,两个光着膀子的龟奴先领意走去。

    白珥的听力还是好的。她听见朝她走来了两道脚步声,竭力抬头,但这动作血流得更欢了,顺着眉,沿着睫毛直淌而下。

    她什么都看不清了,什么都是红的了,血红的毯子,染血的手……

    “我说过她是我的吧。”别处传来另一道脚步声。

    是那个龟奴——余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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