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珥试图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但都像是雾里看花,像蒙上一层毛玻璃,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越是久远的事,记忆越不分明。
说来,即便是对自己的认知也是模糊的。
不知道是原主的记忆本就有问题,还是她穿越没穿稳,所以记忆出了差错,没加载出来。
言奴的话里话外都在表明“白珥一直都遭人陷害”这意思。
遭人记恨也总得有个由头吧,大多都因为起了摩擦,有了冲突和矛盾。这些事也总有解决的一天,总有过去的一天,白珥想。
她浅浅一笑,说:“……都过去了。”这样的回答应该是稳妥的。
“都过去了?”言奴看着她紧抿的唇,又道:“这可不是姐姐你会说的话。就算所有人都能这么说,也唯独你不能。没来由的恶意,没有开始,何来的结束。”
白珥:“……”
对着言奴的咄咄逼人,她哑然了,还有些抓心挠肺。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法子过去。从你进入只有男子的云蜂阁开始,就注定了。只要你同他们不一样,就没法过去。”言奴的眼被烛火映得发亮,一眼望去,好像眼中也燃着两颗火,让人错觉他生气了。
只有男子的云蜂阁?白珥从他的回答中挖出一个意料之外的发现。
白珥一脸茫然,刚含上一口茶水,惊讶得忘了吞咽。她从未想过这些事。糊得似马赛克的记忆也没给她想到这些的机会。
她明白言奴的意思。类比过来,就是前世的校园欺凌了,也许更甚。
没有正确的教育管束,没有社会大众的关注和舆论。封闭的杀手组织,尚武的思想观念,放任自流的管教模式,让恶得以装弹上膛,直迸白珥心脏。
她不知道原主经历了什么,但仅这样一想便寒毛乍起
“姐姐还是先咽下去吧。还有剩呢,不必舍不得这一口。”方才还烧着的言奴,见白珥鼓成河豚的呆愣愣模样,不禁乐了。
他似乎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泄了口气,又笑眯眯地问她:“姐姐很讶异啊,在讶异什么呢?姐姐其实不知道这回事儿吧?”
“我……”白珥吞了茶水,支吾两声:“你刚刚生气了?”语气是疑问的,神情却很笃定。
白珥方才确确实实感受到他的怒意了。
言奴却答:“姐姐或许不知道自己一紧张就会抿唇的习惯。”他轻点了点自己的唇,笑道:“还是不要同奴玩什么转移话题的游戏。”
草!文斗根本斗不过这人嘛。
白珥又下意识抿唇,懊悔地琢磨到底是从哪里开始露馅的呢?
她从头捋了一遍自己与言奴的对话,恍然大悟,自己一开始就进了他的陷阱。
言奴“只回答是与否”的态度并非不愿答,而是以此种方法打探她。他从她的提问中摸寻她的底细。
太奸了!
白珥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彻底败下阵来,脸垮了,腰板也软了,伏在案几上实话实说:“我真的不大记得了。”
“前一段时间起,我就失去了很多记忆。”白珥说着,她的脚偷摸着在案几下伸得直直,几下就勾来了言奴身侧的糕点盒子。
问是问不出什么了,这人嘴巴紧的很。
既然输了,委屈了面子,那肚子便不能也委屈着。面子和肚子总要满足一个吧。
白珥三两下拆开了盒子,瞄了眼言奴,见他撑着下巴笑眼看她,没作声。
她得了默认,眼一亮,便取出糕点,一手递给言奴,一手往自己嘴里塞。
言奴就着白珥的手吃完豆沙奶糕,才悠悠道:“奴就姑且当姐姐是真的失忆了吧。”
他优雅地擦去唇边的碎屑:“姐姐知不知随意暴露自己失忆是很危险的事,云蜂阁多的是要姐姐死的人。这么信任奴吗?”
白珥吃得很开心:“现在知道了。”她亮了一口白牙,笑道:“我不是信任你,是你太弱了,根本打不过我。嗯……其他人嘛,等他们找上门来再说吧。我觉得还是我厉害些的,不然早一个接一个来找我麻烦了。”
她想到什么,又道:“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在吃所谓的烛光晚餐啊?”好好的审讯,现在肃杀的气氛全被打杀个干净。他们有吃有聊,还点着暖黄的烛火,看起来是像那么回事儿了。
言奴俯过身来,用手帕亲昵地拭着她的嘴角:“什么烛光晚餐?奴觉得像贫寒人家的苦日子。”尽管没听明白白珥的话,但不妨碍他读懂她的意思。
似乎还真是这样。这里没有恨不得比天光还亮的灯,什么LED灯,霓虹灯,白炽灯统统没有。在这个没有工业革命,低生产力的社会里,燃蜡烛才是常态。而现代人活在白天夜晚都亮堂的世界,黑灯瞎火的反倒成了浪漫。
在白珥颇有感慨时,言奴还在磋磨她的嘴角,她皱了皱眉头,扯住了他的手:“你用你刚擦过嘴的手帕擦我的嘴?”
“姐姐这么嫌弃奴啊……”
“不是嫌弃,就是……你知道吧,就是有点奇怪。”她相信言奴比她还干净,毕竟是爱惜羽毛的花孔雀。但不管干不干净,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干吧。
“放心吧。这是另外一条帕子。”言奴看着她道。
“你随身带这么多条帕子?”白珥有些无言以对了:“你该不会对谁都来这一套吧……”
“白珥姑娘——”圆儿忽然推开门,看到里头黑黢黢的,愣在原地了。
漆黑一室像被炸出道口子,门外耀眼的白光刺得白珥睁不开眼,好半晌才去看光下亮成一道剪影的圆儿:“圆儿?”
“是奴家。”圆儿提着裙走进,就看见白珥同言奴二人执手相看。暗色像黑纱,把外物都蒙去,独有二人的袭袭面纱,被葳蕤烛光一一撩开了去,只有彼此柔和的脸庞了。
“……白珥姑娘好生有情趣。”圆儿惊叹。想不到这白珥勾人手段如此多样,怪不得不屑于听苑娘的话。
“怎么了,圆儿?”白珥听了圆儿这番喃喃感慨,急急抽回手。明明没做什么,怎么有种被捉奸的即视感。
“我来学牌的……”方才没注意看,原来白珥面前这公子生得如此俊俏,圆儿盯着他,脸红了。
“我也该走了,白珥。”言奴撇了一眼圆儿,就收回了神,冲白珥说道。
在外人面前,言奴是温润书生的身份,谈吐举止都一副风流儒雅作态。看着白珥好不自在。
便也学他拿起调子来,斜卧拄头,摆摆手:“退安吧。”
言奴走前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白珥:“……”几个意思啊,是不服气还是咋地。
圆儿在旁围观了好一会儿,对白珥的敬佩是一层又上一层楼。此外,又还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刚刚那公子的冷眼一瞥,瞥进她的心房。见识过他与白珥“共剪西窗烛”,她觉得那倜傥郎君冷峻的眼里,有股子热火,烧得她坐立不安。
圆儿想白珥姑娘定然是不介意的,春风楼的姑娘从来不在意这些个。苑娘常说,既然是楼里的便就是大家的了。
楼里是严禁为争男人而勾心斗角的,自己人私下里怎么着都行,但对着客人公子就得显得和和气气。大家都是来寻乐子的,不是来看女子争风吃醋的,不然倒不如回去,守着后院里冷言暗讽的糟糠妻妾们。
从苑娘那儿学去了手段的圆儿,又从苑娘鼓励的话语里得了至高火热向上的心。
这些天来,圆儿这颗甜美草莓,鼓着口气,一心要渍在蜜里——从言奴的外壳里,从那一眼里得来的蜜糖。她誓要学得更撩人,更有情趣和手段,要比白珥受欢迎千百倍。
这样,她可以等那公子前来,再一把把他拿下,要他从此只让自己依偎在怀,只给自己逼人热灼的目光。
白珥最近觉察到,圆儿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磨人的小妖精”的气场。她有时经过一楼大厅,一眼就看见她站在显眼处。那么多热汗淋漓的男人,她丝毫不怯意,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就好像与那么多人玩着暗送秋波的游戏。
尤其自己一靠近圆儿,她就像上了发条似的,勾魂攝魄地扭着腰,拨弄头发。一会儿跑来说要牌,一会儿约自己去一楼大厅吃点心,从这头跑向那头,又从那头跑向这头,对着楼里每一位前来的公子,甚至是龟奴,守卫们微笑问好,低哼些耳语。每一位都对圆儿夸赞连连,青睐她的公子也多了,苑娘每日见了她比见了自己祖宗还高兴。
圆儿还是不很满意,她的心只归那那位冷眼公子,她希望自己能在他心中也取得好的成绩。
“白珥啊,那天那位公子何时来呢?”圆儿以手指卷着发梢问道。
“唔……怎么了?我不大清楚,该是近些天吧。”那日言奴回去后,就派了个黑褐色的鹰隼来送信。那鹰隼名叫小嘤,言奴说由它的叫声而的名。
她没听小嘤的叫声,但那日见这鹰隼一口不剩啄光了自己的肉干,立在榻上眯着眼睡觉,跟大爷似的。白珥真觉得叫这名真是委屈它了。
还委屈他这么威风一猛禽居然沦落到当信鸽了,尤其还是楚风馆与春风楼这么点距离,还不够小嘤扇两下翅膀就到了。
言奴这几日送来信说要来坐坐。但白珥不大信这个表里不一的人,一定又带了别的什么意图。
“白珥,奴这几天跟你同一间房,好吗?”圆儿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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