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咳咳嗯嗯——”朝飞槐拎起几瓶药,打断了他们:“差不多了啊,适可而止。”惹得许凡之好笑地朝他看一眼。

    “言奴是吗?我问你,这药是你的?这个,这个,这些个,这些显然就是毒。小小男倌儿怎么有这么多毒?”朝飞槐又说:“别拿医药来搪塞我,毒的味道我认得,宫里不少有。”

    言奴由用手帕擦干白珥的指头,闻言才语气冷淡:“二皇子不必拐弯抹角。言奴感念殿下出手相助,奴定当知无不言。”

    “好!爽快!不愧是小白的情郎!”朝飞槐赞赏道。

    言奴:“小白……?”

    白珥:“情郎……?”朝飞槐的话同时引起两人的注意,他们齐刷刷望去,一道儿响起声来。

    白珥意外的,察觉到言奴的不悦,心思一顿,想起刚刚言奴躲着自己,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赶紧说:“二皇子殿下误会了,阿言与我只是好友。”言罢,还态度诚恳地点点头。

    一息,两息过去,没一人说话。

    嗯?白珥看看言奴,他紧抿着嘴,沉默地收拾药瓶;再看看朝飞槐,他似乎很有兴味,坐直了身,却也是不吭声。

    只有许凡之由始至终表情都不带变动,抱着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难道说错话了?

    白珥思忖着那番话,确实没找着有何不妥。她挠挠头,犹豫片刻,才接起朝飞槐的问话说:“那个,其实言奴也是云蜂阁的。”

    “关于这点,我与二皇子都猜到了。”许凡之说。

    “我们想知道的是——杀害方宁普的匕首是你拿走的吧,言奴?从小白这里拿走的。”朝飞槐续上说。

    言奴垂眸凝视药瓶,静静说:“是。”

    “哦?你要陷害小白?”

    “奴没有!”言奴急切道。

    “没有?难道那匕首不是你拿的?”朝飞槐抚上下巴,思索着什么,说:“嗯,不对,应该是你拿的,但不是你杀的人。那就是别的人咯?估摸也是云蜂阁的人杀害的……不管怎样,你都在其中,怎么能说不是陷害呢?助纣为虐也是罪啊。”他朝言奴眨眨眼,“你说,是吧?小花魁?”

    “咚”一声,药瓶子砸下地,他没去捡,反倒满脸惊慌看自己,好像生怕她会生气一样。

    “?”白珥疑惑地去看他,言奴急忙解释:“不是,姐姐。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人要陷害小白?”朝飞槐向后倚靠着,抢先一步打断他的辩解,不留半点情面又道:“你若这么说,那匕首上的毒总是你的吧。我们在匕首上发现残留的剧毒,有强烈溶解性。这毒不就是你这里的吗?你若不知,怎么要下毒呢?还有,云蜂阁为的什么要杀害方宁普,为何要把内脏也腐烂了?”

    朝飞槐凝视着言奴,一瞬间散出都属于皇子的气场,不怒自威,他缓缓道:“言奴,别忘了你先前说的‘知无不言’。”

    言奴深深地,哀戚地看了白珥一眼,看得白珥满头问号,他说:“是的,奴知道阁里要陷害白珥姑娘。从拿走白珥姑娘的匕首,到在匕首上下毒都是阁里的命令。奴并不知阁里要做什么,只是听说方宁普在肚里藏了什么。奴,也仅仅是云蜂阁里的一枚棋子。”

    “你们云蜂阁的倒是会做打算呵。一头杀害方宁普,一头又应承下我们的佣金。”朝飞槐揶揄道。

    久不出声的许凡之忽然道:“到了,二皇子。”

    朝飞槐一扬衣摆,大步流星跨出去:“走吧,诸位。我们再细细谈说。”

    待下了马车,目的地出乎白珥的意料。方才,她听得清楚,二皇子和大理寺卿要押着他们上大理寺受审去。

    从朝飞槐与一干人的谈话中,白珥捕捉到他们对大理寺的恐惧。料想里头就是前世在电视里看到的严刑拷打、逼供画押的样子。心底按下这个好奇,想要待会儿探探这“魔窟”。

    可眼前却是一处朱门大府邸,规矩端正的“许府”二字雕其上……

    白珥有如被欺骗了感情,所有期望都落空,噙着怒火瞪向朝飞槐。

    “看我做甚?”朝飞槐迷茫地问。

    “无事!”确实人家也没说要去哪里,是自己贴着车壁偷听人说话,想当然地乐开了花。白珥转身化悲愤为步伐,自顾自快步走在前头。

    他们甫一下马车,候在府前的奴仆就引着一行人要去会客厅。那仆人一瞅红衣客人不顾许大人与二皇子,毫无规矩,一人就大步走在前头,无助地看看许凡之,得了许凡之的眼神回应才匆匆赶上去为她引路。

    被撇在后方的朝飞槐无声笑笑,回头一看,言奴阴着脸,太阳高照也阻不住他嗖嗖飚冷气,二皇子嘴角咧得更开了。

    言奴与他擦肩而过,阴狠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要是再干扰我与她,我不会放过你!”丢下这一句,就快步追上匆匆远去的红色身影。

    被甩了狠话的朝飞槐直接笑出声来,笑得毫无形象蹲在地上,起不来了。许凡之颇为无奈,上前搀了他一把,苦口婆心道:“你总是骗她做什么?本就不是要去大理寺,故意要吊她胃口么?”

    “因为好玩啊。我不信许大人一路上暗戳戳盯了这么久,没看出来小白与小花魁的关系。多新鲜啊,就不好奇搅和一番会怎样吗?”朝飞槐望着远去一红一紫两道身影,笑意要停不下来了。

    “何况,他们这副样子对我们可是大大有利的。我还期待小白不要让我失望才是。”朝飞槐别有意味轻叹。

    一行人在奴仆的张罗伺候下,陆陆续续落座会客厅。

    朝飞槐大马金刀落座后,与许凡之对视一眼,直接就摆明说:“大致的情况,刚才在车上,我们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当然,我也知你们有所隐瞒,那是你们云蜂阁的事,别担心,我不多做过问。我来是想相谈另一件事的。”

    他说着,朝言奴方向看上一眼,继续道:“小白,我们合作怎么样?你助我探清方宁普一事,我们可以给予你任何帮助,只要我能做到。”

    这个发展属实是白珥没有料到的,很是困惑:“二皇子说的什么?我为何要背叛组织来帮你。你凭什么认定,我就会与你合作?”

    “凭什么?就凭我盯了你这么久。”朝飞槐笃定而又自信一笑:“白珥,你想逃离春风楼,想脱离云蜂阁。我不知你为何给云蜂阁卖命这么久,如今想要叛变,这些都与我无关。但是你要走,一定少不了我的帮助。”

    “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白珥沉下脸来,按兵不动。

    可其实已经慌得一匹,细细琢磨,暗骂春风楼还真是块是非之地。她的反侦察力是阁里练出来的,若有人跟踪监视她,定然能发现。但在春风楼不一样,人多眼杂,从姬妾,奴婢到龟奴老鸨,客人,到处都是人,到处可以是眼线,防不胜防。

    怪不得,古往今来这么多小说电视里,这么多爱往烟花地塞人收情报的。

    更何况,她在春风楼的言行从不避人耳目,坦坦荡荡。自然的,随意打听就知道了。

    白珥之前从不做打算,也从没想过会有人别有用心,去注意她与原主之间的差别,从而去威胁利用她——正正经经在现代过活的人哪有这样的心眼,在家里装监控摄像机都不常有。

    被朝飞槐怎么当面一揭开,才心惊地发现从前的莽撞与粗糙。

    刚刚穿越至此,她就像一颗陀螺,不问方向,就这么歪着陀身,一心念着先转了再说①。人,真真切切是一个适应性很强的东西,如今她学会把半个自己融入这个世界,以这样的自己去回想,才发现那样漫无目的而身先行的行为,实在蠢透了。

    种下了那个因,现在,就该吃这个果。

    来还“果”的二皇子指着白珥道:“你不想屈于人下,你想救圆儿……小白,你知道你所有的行为都不似一个合格的杀手吗?你骗不了我的,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甘活在云蜂阁里。”

    眼睛……?这还真是一个抽象得有些浪漫的形容。

    白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姣好的眼型,长而密的睫毛,这是一双美目。

    “咳……别摸了,是眼神。”许凡之似是看不下眼,一本正经提醒道:“姑娘的眼神很特别,很漂亮,像星火一样。”

    “啊……谢谢。”白珥尴尬地放下手,默默嘀咕,怎么的,难道自己给人的印象是憨憨人设吗?不至于这样的话也听不懂吧,特地来解释吧。

    不管怎么说,挨了许凡之这样的人夸一顿,白珥颇有些受不住,如同平日里板板正正不苟言笑的老教师当着众人的面,端着姨母笑,对自己猛吹彩虹屁,尴尬之余还有羞郝,冲许凡之微微一笑。

    言奴忽然不悦地插进二人之间的“眉目传情”,把话题引回去,说道:“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听到言奴的“我们”字眼,朝飞槐忍不住挑挑眉头,回说:“不信我也可以。只是你们可是要想清楚了。小白,若你真不想走,这双眼可别让云蜂阁看了去,不剥掉一层皮,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还是说,你觉得你们两个能单枪匹马闯出云蜂阁?”他翘起腿来,两手交握搭在膝上,俨然一副老大派头。

    “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吗?一个皇子代表什么不需要我言说。还是说……”

    “你想选朝飞空那样的?他可不会搭理你。”他撑头,睨着白珥。

    朝飞空,她记得这号人,从丫鬟珍珠那听来的,是个恨不得剃度出家的人物,据说从不过问天下苍生。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为政通人和,为国泰民安,需要理由吗?”

    白珥微微瞪大眼,从未没有想过他的这个答案,还以为事关朝堂利益,事关他的皇位宝座。

    她没有说话,却已经被朝飞槐的话拨动心弦,动容了。为生民,为家国,这样的理由,白珥拒绝不了——至少她不能。

    其次单从她接触朝飞槐的印象里,他的确是一个不错的皇子——聪明,果敢,也负责。加上许凡之这样的人与他交好,就像是给朝飞槐的为人盖了个“合格猪肉”的戳。

    白珥忽然轻笑一声说:“从云蜂阁挖人,你还真敢。”

    “云蜂阁又算得了什么,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想要开太平盛世,这是必要的。富贵险中求。”

    “如此……”她刚要拍板同意与朝飞槐的合作,言奴开口拉住她:“在此之前,二皇子是否要表示一下合作的诚意呢?我们人单势薄,不谨慎小心可活不到今日。”

    “自然。这里是我的玉牌,你们拿着它可直接来找我,左相那边的事情我会替你们摆平。”朝飞槐从腰间解下一块通透莹润的白玉,交给她。

    “好好考虑吧,我想你们应该很快就需要我的帮助了。”

    白珥与言奴最后在许府用了晚膳,乘坐马车回去春风楼和楚风馆。一路上安静,谁也没说话。

    白珥在思索着与朝飞槐的对话,一件一件琢磨从前做的事,细细数着有没有疏漏的,如此漫无边际想了许多事。

    而言奴呢,不知道想什么,一直盯着脚下,时不时抬起头瞄上白珥这么一眼。

    眼见到了春风楼,她要下车,言奴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道轻轻的,好像生怕弄疼他的伤口。

    他满眼乞求:“姐姐,今晚能能陪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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