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里亚,走吧。”拉尔夫走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
法里亚低头看了看他,露出点笑意——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青年了,十几年过去,他愈发稳重,当初那种无忧无虑、意气风发的笑容已经很少在他脸上出现。
而他们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们一前一后踏进壁炉,洒下飞路粉,绿色的火焰立刻吞噬了他们。下一秒,两人就出现在了另一个家的壁炉里。
里维拉先生正在单人沙发上看报纸,见到他们,也不惊讶,只是站起身来和他们拥抱了一下,“她在花园里。”里维拉先生说道。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有了沉沉的暮气。
法里亚沉默了一下,和拉尔夫一起走到了花园。他远远就看见一个老妇人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面对着那片蓝色的矢车菊——但现在是冬天,那里什么也没有。
“妈妈。”他们走上去,给了里维拉夫人各一个吻。
里维拉夫人的头发已经全都白了,看见他们的时候眼神亮了一下,摸了摸他们的手,“好孩子。”
法里亚看她穿得单薄,“妈妈,现在有点冷,您进去坐吧。”
里维拉夫人只是摇头。
他们都知道勉强不了她,拉尔夫将自己的围巾变成一条毛毯,披在了她身上。毛毯尾端那几片漂亮的鹰羽仍保留了下来,静静地停在里维拉夫人的膝盖上。
有一滴泪落在了一片羽毛上,里维拉夫人慢慢抹掉,像是在抚摸那片尾羽。
但眼泪很快就渗了下去,摸上去只有轻微的濡湿感。
**
晚餐是里维拉夫人和家养小精灵伊妮一起做的——她进厨房的时间显而易见的少了——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害怕进厨房,好几年之后才慢慢好了一些。
而法里亚和拉尔夫走上了楼,往他们原本的房间走。中途他们一定要经过阿纳斯塔西娅的房间,而法里亚低下了头,脚步明显加快了。他突然被拉尔夫牵住,不解地回头。
“法里亚,我们进去看看吧。”拉尔夫感觉他牵着的人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
“不……”法里亚喃喃。
他很长时间不敢进她的房间,看她所谓的“遗物”。里维拉夫人有时候会进去整理房间,里维拉先生也从不踏足。
像是他们总觉得下一秒她还会回来,自己推开门。
拉尔夫这次很固执——他鲜少这样固违背法里亚的心意。拉尔夫没有理会法里亚的拒绝,只是自顾自地,“西娅知道你们……一定很伤心。”
“进去看看,我很想她,我知道你也是。”他望着爱人的双眼。那里是一片早已控制得很好的深海,此刻却掀起狂风暴雨,难以平息。
拉尔夫推开了门——法里亚并没有离开,拉尔夫说的没错,他很想她。
他们都很想她。狠心的小姑娘。
房间很整齐,萦绕着一股香气,书柜上摆着的数张照片人影晃动,房间里还有数不清的小摆件,看起来并不空旷孤寂——那是阿纳斯塔西娅那么多年来收到的礼物——她一直都这样,招人喜欢的很。法里亚想到。
他好像看见一个金发的身影,但他知道那是幻觉。
空气中有微小的尘埃被冬日的太阳照射,他们一进来,就惊动了它们,四散漂浮着。
拉尔夫牵着他慢慢走了进去。
她的床是蓝灰色的,上面还放着一件没折好的睡裙,像是主人匆匆丢在床上,又将很快回来换上。墙上挂着很多画框,法里亚一眼就看见中间那幅画功还显稚嫩的她的画像——那是她朋友送的圣诞礼物。
画上的姑娘又年轻又美丽,微微侧着头,半张脸沐浴在阳光里,侧编的金色长发蓬松,肌肤白嫩,脸上带着自然的红晕,眼神温柔又活泼。
那么美,那么美。
法里亚不知道看了多久才从那幅画中抽身出来,他看向拉尔夫,从他望着自己的表情中看出令人心碎的悲伤。
他慢慢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摸到一片凉意。
那幅画明明不会动,他们却都像是看见她转头,朝他们微笑。
窗外阳光渐渐西斜了。
但画上的少女仍沐浴着专属于她的阳光,永远温暖,永远清丽。
**
法里亚对霍格沃茨的感情很复杂,又爱又怕——应该说他对于所有阿纳斯塔西娅存在过的地方,都抱有相同的感受。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总觉得下一秒她还会好好地出现,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这种渴望太强烈,也太伤人了。
“里维拉教授,”哈利从霍格沃茨里追出来,追上他的步伐——法里亚不再任职黑魔法防御课的助教了,魔法界似乎又开始暗潮涌动,他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里维拉教授!”
法里亚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
这个小鬼头,长得倒是像极了詹姆,只有那一双眼睛,完完全全继承了莉莉。
哈利一直追着他,可法里亚真的停了下来,他又紧张得忘记自己想干什么了。
他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那个……”
法里亚等了一会儿,“没事我就走了。”
“不,我有事!里维拉教授——”哈利眼见他两步就迈出去老远,暗恨自己腿短,停下来大喊,“你是不是讨厌我。”
对,他想问的是这个,哈利想。过去犹如迷雾,不管他拿到了多少碎片,也拼凑不成立体的模样,他爱的,爱他的人仍像是单薄的纸片,只模糊地停留在他的幻想之中。他每一天都在得到的新的信息之上,再根据想象描绘他们的过往。
也描绘可能存在的,另一个世界上没有失去他们的自己。
一定很幸福。
“你讨厌我吗里维拉教授?”哈利想,两年了,他总得知道这个自己一直崇拜的伟大傲罗是不是讨厌自己——虽然弗农姨父和斯内普教授对待自己都恶劣的多,但这个格来芬多的学长是不一样的。
如果他能说为什么就更好了。
真奇怪,就像他是佩妮姨妈看的八点档电视剧里的女主角。
哈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半个世纪——法里亚终于开口了。
“我不讨厌你,哈利。”
哈利目光一亮,“可是……”可是你对我一直很冷淡,对卢平教授也是。
法里亚低了低头,像是在回忆。他三十多快四十岁了,气质成熟又稳重,但还是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出身自格来芬多。他似乎应该比现在更开朗,活泼——他明明应该一直这样直到老去。
但命运像是有人突然折弯了他顺畅的人生道路,便叫人也难以想象他“原本”应该是什么模样了。
“我不讨厌你,”法里亚又重复了一次,他低头看着男孩,哈利能看见他的眼睛,是大海一样的深蓝色,“我只是——”
他只是在迁怒。法里亚想。
他只是在迁怒,迁怒了那么多年。
如果不是那个预言让伏地魔锁定了哈利,波特夫妇就不用藏起来;如果不是波特夫妇需要藏起来,就不会有保密人的存在;如果不是小天狼星成为保密人,他的妹妹也就不会被抓走。
小天狼星告密,他比谁都更想杀了他——将他从阿兹卡班揪出来杀了他;而当他得知小天狼星无辜的消息后,他又想,如果小天狼星早点将保密人更换的消息放出来,或许食死徒会放了阿纳斯塔西娅。
虽然他知道并不会。
虽然他早就知道进入凤凰社意味着什么,他知道,西娅也知道。
他只是在幻想,试图让自己好过一些。迁怒也是这样。
他只是太想她了。法里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失去阿纳斯塔西娅。
法里亚没有将最后的话说完,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哈利的发顶。这个男孩,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本不该属于一个孩子的,又可笑又荒谬的重担。
“加油,哈利。”他沉吟半响,最后只留下一句话,“或许傲罗这个职业也同样适合你。”他看着哈利,脑子里就想起詹姆和莉莉,两个勇敢的格来芬多。
——但更多是阿纳斯塔西娅抱着小小的他的模样,满怀爱意。
法里亚回忆着,然后很浅地笑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又像那个无所畏惧,意气风发的格来芬多青年了。
哈利看着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离开霍格沃茨,离开他的某一段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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