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些硬的短发在他脸颊边擦过，痒痒的，有点扎人。
喻汀稍微抬了一下头，还没看到对方的脸，就一拳挥过去。
对方的反应也很快，撑着课桌向后仰倒，拳风堪堪擦着下巴过去。
课桌脚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喻汀昂起下巴，看着那张含着笑意的脸。
偏向中国传统审美的俊秀样貌，温润得像一块玉石，金丝边的眼镜更为他增添了一分斯文儒雅的气息。
贺子衿。
一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贺子衿也穿着校服，脸色苍白，眉眼间有种病态又精致的美感。
他的双手按在课桌上，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
“你是在找什么吗？”贺子衿的嘴角微微翘起。
喻汀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你想打开这个抽屉，我可以帮你。”他绕到喻汀旁边，自然地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我这里有钥匙。”
他从兜里拿出一把小钥匙，凑到喻汀旁边。
教室内不能开灯，光线固定在那么弱，他必须要把脸凑得很近，才能看清锁孔。而喻汀正坐在桌前，膝盖抵着桌洞下方的挡板，长腿委屈地蜷缩在桌子下方狭小的空间里，腹部和桌子也就二十厘米的距离。他半个身子靠过来，难免会有点肢体接触。
喻汀感到他的脸都要埋到自己两腿之间了，脸色极差。
他抬起刚刚拿来的书，狠狠往那张脸拍上去：“不用。”
贺子衿偏头躲过。
只不过这里空间太小，他的眼镜还是被撞得有点歪。
他咳嗽一声，直起身，扶扶眼镜：“为什么？”
“不需要。”
“这个锁只有我这一把钥匙，”贺子衿好脾气地说，“就算你想自己解决问题，也没办法在其他地方找到道具。”
“那就不开了。”喻汀淡淡道。
“你不好奇里面有什么吗？”贺子衿笑着问。
他的音色很特殊，天然带着一股蛊惑的意味。
但他看起来却很正经，就像那种衬衣扣子扣到最上一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亮的社会精英。
“不好奇。”
贺子衿“哦”了一声，把钥匙收回去，又一只手撑着脸，侧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有点发红，并不是那种熬夜熬多了布满血丝的红，反而像颜色过于浓艳的红宝石。
喻汀问：“你看什么？”
贺子衿说：“你。”
“你看我干什么？”喻汀的心底涌起一阵烦躁。
贺子衿的眼睛弯成月牙：“不能看吗？”
然后慢吞吞地说：“我想看。”
想看。
他的目光不躲不闪，肆无忌惮地在喻汀脸上逡巡。
喻汀心底的烦躁越发弥漫，心脏以一种不规律的节奏跳动。
他一脚踩上贺子衿坐的椅子侧边连接两条椅子腿的横杆，向外踹出去。
椅子和地面发出类似于刹车的音效，向外移了几厘米，卡在前后两个课桌的边缘。
贺子衿叹了声气，俯下|身，握住他的小腿，轻手轻脚地把他卡在横杆上的脚取出来：“你生气也别折腾自己。脚不疼吗？”
喻汀直接踹上他的胸口。
“咳咳。”贺子衿这次没躲闪开，弓着背剧烈咳嗽起来。
喻汀怔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把上身倾斜过去，扶住他的肩：“你怎么了？”
“没……”贺子衿话说到一半，又被咳嗽打断。
喻汀环住他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背。
周围的窗户似乎都被他的咳嗽震得刷刷作响。
贺子衿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拿纸巾擦擦嘴角的血。
他的脸更白了。
“没事了，我心脏不太好。”他手上的纸巾几乎被血浸满。
“你怎么不早说？”喻汀皱眉。
“不是什么大事，不剧烈运动就行。”贺子衿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谢谢。”
他的笑容近在咫尺，喻汀甚至能看清唇纹的走向。
喻汀倏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坐得那么近，手臂还亲昵地还在对方背上。
他看着对方眼里越来越促狭的笑意，手指蜷紧。
“知道自己有病为什么不坐远一点？”他直起身，双手抱胸，贴墙坐着，不耐烦地抬抬眼皮，“血溅到我身上怎么办？”
贺子衿笑容一滞。
“带着你的脏东西滚远点。”声音冷酷无情。
贺子衿和他对视几秒，慢慢站了起来。
他站在桌子边，先把椅子搬到角落，然后再回来搬桌子。
似乎是要连人带桌子消失在他面前，颇有种既然你觉得我碍眼，那我就带着一切和我相关的东西躲到你看不见的阴暗角落的意思。
课桌里装满了东西，搬起来并不容易。他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不健康的潮红，身子看起来更单薄了。
喻汀抱着手臂，靠墙坐着，冷眼旁观，一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贺子衿花了半分钟，才挪了不到一厘米，已经有点喘气了。
他和喻汀说：“你别靠着墙坐，冷。”
喻汀坐直身体，和墙靠得更紧了。
准确来说他只有胸部以下的部位靠着墙，上面是窗户，他靠不到。
贺子衿摇摇头，继续和桌子奋斗。
这次他好像用的力气太大，桌子是移了不少距离，但他也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喻汀本能地伸出手臂去抱他。
这个动作做到一半，他就看到对方眼中闪过的狡黠，冷笑一声，推着贺子衿转了个身。
“不要把血咳到地上。”
贺子衿咳嗽声里夹杂着几声闷笑。
喻汀盯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人怎么这种时候都能笑得出来。
他拉长着脸，收回手，生怕下一秒血就会咳到自己手上。
贺子衿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对他粲然一笑：“过来。”
笑容看得人头晕目眩。
喻汀向后抽手。
贺子衿的力气却没有看起来那么小，无论喻汀怎么使劲，硬是没能逃脱他的桎梏。
像是一道为他量身打造的手铐，贴合着皮肤收紧，在雪白的皮肤上勒出一道火红的圈痕。
喻汀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差点被咬碎。
贺子衿的嘴角仍旧保持着完美的弧度：“过来。”
身后的窗户似乎都被两个人身边暗流涌动的气场震得哐哐直响。
喻汀死死盯着他的脸。
贺子衿的嘴角在笑，眼睛却没有，反而透着冷冽。
他似乎能猜到对方心里的话——
听话一点。
喻汀也用眼神示意他：
就不。
你能怎么样？
贺子衿眸色一沉，嘴唇微张。
喻汀的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一股冷风夹杂着尖锐的碎片灌了进来。
“小心。”
贺子衿把他拉到怀里，用背挡住四处飞溅的窗户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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