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术的脸顿时绿了。
喻汀把锁扔到一边，用湿巾包着抽屉把手，将抽屉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本书，以及一把钥匙。
赵小雪率先反应过来，带头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跟着响起。
“厉害，”赵小雪笑眯眯地问，“你怎么解开的？”
喻汀把钥匙扔给秦昭然，翻开那本书：“手指。”
赵小雪摸摸鼻尖：“你能不能说的明白一点，我比较笨。”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赵小雪的表情有点挂不住，老好人秦昭然出来缓和气氛：“他是说和手指有关吧。说的是那具尸体的手指？”
他们的目光回到尸体身上。
“是哦，如果不是有用，他干嘛把手指拧成这样。”
“但这个提示也太抽象了吧。”
“是把数字分成上下两个部分，按照手指排列的顺序，重新组合吗？”弱弱的女声响起。
鲜少说话的长发女生小声问。
喻汀抬头看了她一眼，点头。
她眼睛亮起，脸有点红。
其他人已经围到她身边，等她的解释。
女生局促不安地说：“你们看，他的手是一前一后放的，而所有数字都可以分为上下两部分，每根手指对应某个数字的一部分，但他现在的手指错位了，所以要把数字按手指原本的排位重新排列。”
众人恍然大悟。
赵小雪感叹：“我明白了，这个游戏里越不爱讲话的人越厉害。而我，就是菜鸡中的菜鸡。”
长发女生脸更红了：“没有……”
她偷偷看向喻汀。
喻汀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她。
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以及……更阴郁的神色。
赵小雪又蹦蹦跳跳地跑到喻汀旁边：“书里写着什么？”
他看书的时候很安静，但是泛白的指节显示出，他的心情并没有表面上这么淡定。
喻汀抬起头，眼神冷冽。
赵小雪打了个寒颤：“怎么了？”
喻汀把一张纸抽出来，交给她，然后优雅地握着两边的书页，缓缓撕扯。
胶钉的边缘显现出锯齿状的小小的裂痕，并且，这个裂痕在不断扩大。
秦昭然一个健步跨过来：“等等，先别撕。这书有什么问题吗？”
书很厚，所以喻汀刚刚再用力，都只撕裂了一点点。
这种行动被阻止的感觉令他脸色阴沉。
他的手指被书页勒出几道红印，但他仍旧在努力撕书。
“让我看看！”秦昭然把书抢下来，翻了几页。
其他人都紧张地看着他。
秦昭然看了一页，翻过，又看了一页。
表情古怪。
赵小雪咽咽口水，凑过头去：“是什么？咦？！”
她刷刷刷把书翻了一遍，差点把眼睛怼到纸张里，最后合上书，感慨：“没想到保安大叔看着四五十了，居然喜欢看这种东西。”
其他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她清清嗓子：“这是一本……呃，纯爱小说，你们能明白吗？就是讲……两个男的之间纯洁美好的感情的。”
喻汀手插在兜里，看着窗外，耳根有点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这本书叫《玛丽有只小羊羔》，内容是一个富家少爷和他所圈养的“药”的故事。富家少爷从小体弱多病，怎么都治不好，直到遇到了一个贫穷的漂亮男孩，他发现他的身体在逐渐好转。故事就围绕着他们的日常生活展开。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我觉得是因为，两个人地位就像玛丽和羊一样，主人为宠物提供优渥的生活，宠物任主人摆布。咳咳，我能理解你们看到这个的尴尬。”
韩奕眯了眯眼：“你直接说是基佬故事我们听得懂。”
“这不是粗俗嘛。”
“所以这和我们的游戏有关系吗？”秦昭然问，“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是熟悉，这是一首童谣。”赵小雪合上书，把夹在里面的纸拿给他们看，“我们刚刚是不是听到了这首童谣？”
刚刚打人事件进行的时候，他们耳边是有一阵童声。但是因为那个时候精神太紧张，又是英文，他们没太听清。
“应该是这个。”秦昭然肯定地说。
“Mary had a little lamb.”赵小雪轻轻念了一遍，“这是在暗示我们什么？是说那个死去的学生是羊？那玛丽是谁？”
没有人能回答。
“背后呢？”
“背后……是日记和一幅画。”赵小雪磕巴了一下。
她把纸放到桌上，自己站远，抱着手臂。
【4月23日】
【今天下午，我看到有学生在打架。】
【有人叫我，我就去看了一眼。那时候已经有挺多人在围观了，我差点挤不进去。】
【我一走近就看出，打人那个不是x家的儿子嘛。】
【他家和学校领导有关系，天天打架斗殴都没受过处分，领导跟我说了，他要是打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事我可不能管。家里还好几张嘴等着我挣钱呢，我可不能因为这事丢了活。】
【反正人不是我打的。】
接下来的文字变得潦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想到你会死。】
【放过我的孩子。他们还小。】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近乎于癫狂的文字。
事实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残酷。
保安并不是不知情，也不是能力不足。
他只是单纯害怕被找麻烦。
“你的孩子是孩子，谁家的不是呢？”赵小雪凉凉地说。
“我在想，这里的羊羔是不是有这样一层意思，”秦昭然说，“羊羔一向都被认为是弱势的象征，这个被打的学生，相对于打人的，就是弱势方。我指的是家庭背景方面。”
“那下面的画……”
与其说是下面的画，不如说日记是写在画上的。
这是一张从别的地方撕下来的纸，纸上原本印刷的就是这幅画。童谣和日记都是后来写上去的。
“这边缘撕得真不整齐。”李术抱怨。
画是黑白的，一个长着羊头、蝙蝠翅膀、鸟爪的黑袍人佝偻着坐在华贵的座椅上，背后有一个奇怪的图腾。
“看着像□□图案。”秦昭然说。
“我好像见过类似的……”长发女生安静犹犹豫豫地说，“有点像基督教里的……”
“巴弗灭。”喻汀淡淡道。
他欠了欠身：“巴弗灭是一种传说里的恶魔。据说他长着山羊的头，羊的蹄子，鹿的腿，人类女性的上半身，还有蝎子尾巴和一对翅膀。有一种说法是，他象征着人类原罪里的‘嫉妒’。当然，普遍意义上，代表嫉妒的是海怪利维坦。”
“山羊这种动物，在西方宗教里，常常象征着邪恶。很多恶魔，比如著名的撒旦，都长着山羊头。”
“关于巴弗灭的描述并不多，准确来说这个东西也和巴弗灭不完全相同，我更倾向于是以巴弗灭等恶魔为原型创造出来的一种新的超自然生物。这里可能存在着一种新的宗教信仰。”
他像是背书一样，流畅地说出上面的大段话。
“是这个东西在背后捣乱吗？”赵小雪小心翼翼地问，“我记得，那个被打死的学生，他向我们爬的时候，头上也有山羊角。”
“他借助恶魔的力量，在复仇。”秦昭然说，“可能真的和我们之前猜的一样，我们也和他的死有关，比如见死不救什么的。而我们的任务，是在逃脱他的追逐的情况下，消除他的怨气。或者干脆，杀了他。”
赵小雪频频点头：“我一定帮他报仇。不对，是消除怨恨。虽、虽然偷东西也不好，但他怨气这么重，也许有隐情呢。”
如果是在现实里，他们大概率会觉得“恶魔复仇”很可笑。
可这里是逃生游戏。
这里可以有恶魔。
“玛丽有只小羊羔。”喻汀的指尖搭上那副画，轻轻点了点，嘴角微微勾起，“恶魔也有一只小山羊。”
他笑起来本来很好看，现在一笑，其他人却都冒出冷汗。
温顺可爱的小羊羔，变成邪恶而冷酷的山羊了。
“走吧。”他收起笑容，把纸张重新插入书中。
“书也要拿走吗？”其他人回过神来。
“嗯。”他指指书脊上贴的标签，“这是图书馆的书，要物归原主。”
他说话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
抽屉里的钥匙就是教学楼大门的钥匙。
大门缓缓打开的瞬间，童声再次响起。
“Mary had a……little lamb.”
***
喻汀一走进教学楼，就往最高层跑。
其他人也跟在后面。
最后喻汀站在一间教室前面，回头看其他人：“你们也要进来？”
“啊？不进来吗？”
喻汀的手放在教室门上：“不先去别的地方搜索吗？”
“你是想分头行动吗？”秦昭然反应过来，“教学楼挺大的，一起搜索进度很慢。”
他又说：“那你也不能一个人行动啊，我们找个人和你一起吧。”
喻汀拧起眉。
秦昭然也很坚持。
“随便你。”喻汀冷淡道，径直推开教室门。
秦昭然回头和其他人商量好，跟着他往前走。
但门却倏地关上，把他们都关在外面。
他们呆了一秒，又重复推了好几次，才确定。
门真的打不开。
“不是……怎么他走过的门就总关上啊，他专业关门的吗？”
“那我们先去别的地方吧。”
“他不会有事吧？”
“你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脚步声越来越远。
教室里的灯是坏的，但自然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刚好能看清周围的景象。
他径直走到一个位置。
新闻上写了，是这个班级的学生出的事。
放眼望过去，教室里都是崭新的金属桌椅，只有一个地方，是木质的桌椅。
他走到那个座位坐下，拨了拨抽屉上的密码锁，随便输了一个数字。
错了。
他皱起眉，又输了一个。
还是错的。
他不死心地输了第三个。
依旧错误。
试了好几个，都没能打开，他只能坐到旁边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的抽屉上，有一个用钥匙开的锁。
他鼓捣了两下，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周围变冷了。
和在保安亭时相似的冷意。
冷气的来源在他前方，他的余光能够看到校服的边角。
在他的对面，一双手按在桌子上，手臂微曲，校服呈现出自然的褶皱。
一双冰冷的嘴唇贴上他的耳朵：“这是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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