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豆腐

    chapter005/这种人,我们一般用两个字形容:天才!

    高台上的料理,是一道十分家常的肉沫豆腐羹。只是豆腐虽然入锅时切成了大小一样的方块,出锅盛在盘中时,却变成了之前一个整体的正方形。

    莹白如玉,嫩滑如脂。一点看不出刚才被切成小块儿的痕迹。深褐色的肉沫呈小山状堆在豆腐顶端,宛如山顶冰雪消融的丁点儿山尖儿,零星散布的翠绿葱花则是山腰郁郁葱葱的大树。

    盖子掀开时料理散发的金光,犹如旭日初升,朝阳之光洒满山涧。香气则如天上落下,诱人十足闻不出半点油腻之气。料理色香味三点,单从色香两点上,这道肉沫豆腐羹已做到极致。最后一点的味虽然尝不到,但是任谁也不会怀疑不好吃。

    星谷琉生看那碗高台上的肉沫豆腐羹,感觉这根本不是评委做了一道可以参考的料理,而是放了一座山在所有人面前。

    不愧是与那个男人齐名的人物。

    高台上亚麻色长发的男人依旧十分冷淡地站在那里。一片惊人地安静中,比赛方主持人的介绍适时响起:“非常荣幸本届比赛评委,能够邀请到日本唯二的特级厨师之一,当今直属皇室的龙厨师——天才阿飞!”

    台下掌声雷动,欢声如潮。

    阿飞的反应却很冷淡,表情都没怎么变。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只说了一句话:“要做这道料理的,食材从台上取。”说完便放下话筒坐到了高台的评委席后面。

    接着主持人宣布比赛正式开始,时长两小时。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星谷琉生微微垂头,若有所思。

    选拔赛由于参赛人数众多,由赛方提供食材数量会不够也比较麻烦,所以允许参赛者自己准备料理和材料。当然为了照顾远得参赛选手,比赛方还是会提供按照参赛人数十分之一分量的食材。

    而实际上,在这样的潜规则下,无论远近的参赛选手,大多都会特别准备一些不好在现场制作,味道却很好的食材。

    比如星谷琉生自己吊的高汤。这是参赛选手们的优势,只要是自己擅长的料理,就算不能超常发挥,正常烹饪也不会出差错,通过选拔赛的几率就能变大。

    但阿飞所说的,却是要想做肉沫豆腐羹的料理师放弃自己的优势。以往从未出过先例,评委做出参考料理之后,没有提前想好做什么的料理师,只要照着参考料理再做一道就可以了,使不使用自己携带的食材并无要求。

    不过这其实也容易出现准备的东西无法使用的意外,等同于放弃自身优势,所以往届也很少有制作参考料理的参赛选手。

    众人本以为这届也不例外。谁知就在人群四散,各自按照号码牌去往对应料理台准备参赛料理时。却有一个人越过人群,几乎是万众瞩目下,走上高台。

    走上高台的人是一名男性,面容很成熟,看上去似乎有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学园制服,肤色黝黑,红色条纹领带规整的束在颈间。

    “怪不得敢上去,原来是远月学园的学生!”有人恍然大悟。

    “远月学园的学生怎么会来参加这个比赛啊?他们不是有别的比赛吗……这下可糟了,据说那个学校的学生全都是非常厉害的料理师啊。”有人担心的则是比赛晋级的名额。

    议论声直到那名出自远月学园的学生领取好材料走下台子才逐渐消失。星谷琉生看到他似乎在经过阿飞制作好的料理时,脚步放慢了些。

    再看时他已经越过料理,正在边走边检查自己领到的食材了。放慢的脚步仿佛只是星谷琉生的错觉。

    算了,比赛已经开始,还是抓紧时间去做自己的事吧。星谷琉生将看到的那幕抛之脑后,摇摇头向场边的工作人员走去。

    星谷琉生并不知道,由于刚才在思考其他事,从高台上看去,四散人群中一动不动的他,可比从旁边走上台子的人显眼多了。于是当他走向工作人员时,台上的阿飞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您好,打扰了。”星谷琉生向工作人员问道,“请问比赛方提供的食材要怎么领取?”

    工作人员见他背着背包,显然是自己准备了食材的样子却还来问赛方食材在哪儿,语速飞快脱口道:“这位选手,夹带赛方提供的食材离场、替换赛方食材都是违规行为哦,会被取消参赛资格的!”

    星谷琉生愣住,心想这段话为什么你说的这么熟练啊,往届比赛到底是有多少人干过这种事,才会出现这种规定?

    不过他没问出口,沉默一下,打开背包取出自己装着高汤的瓷罐:“那我先把自带的材料放在这里,然后再去取食材,这样可以吗?”

    工作人员看他背包里确实没有东西,便递给他一个牌子:“看到那边的超市了吗,只要是里面有的,你都可以取来用。”

    星谷琉生立时被比赛方的财大气粗震到,结果更震撼的还在后面——由于超市距离比赛场地有一段距离,为了避免参赛选手带着食材往返路上浪费时间。所以赛方还提供了专车接送服务。

    “……”他现在无比好奇比赛的赞助商爸爸是谁。

    星谷琉生的疑问很快得到解答——接送专车上全都喷着统一的红色,车门上则是炫金色喷漆的字,写着“赤司”。

    行了,他懂了。

    坐着赞助商爸爸提供的专车,走进赞助商爸爸包场的超市,星谷琉生深吸一口气,撒开腿兔子一般蹿向生鲜区。

    和他一起来的工作人员态度和蔼,还想问问他需要不需要推车,结果一个转身的功夫就看到他消失在超市货架后。

    工作人员:“……”这届选手好怪哦。

    星谷琉生跑的这么快是为了争取时间。那个远月学园的学生拿材料的途径和他不同,现在说不定已经做到一半了,他必须赶紧拿到赛方提供的豆腐和肉回去。

    没错,他也打算做那道肉沫豆腐羹。至于为什么明明打算做同一道菜,他却没有去高台上取材料,倒不是出于怯场的缘由,而是另有他因。

    豆腐和肉都放在生鲜区,虽然也有距离,不过已经为星谷琉生节省太多时间了。拿好两样主要食材,少年又风一般掠过蔬菜区和调料区取配料。

    工作人员见他如此跑过来,喃喃道:“这都没撞碎……超能力?”

    星谷琉生看向他,玩笑道:“是的哦。”

    工作人员面色一肃,“禁止使用超能力做饭!”

    辅助闻言差点忍不住想问,你们请来的厨师做饭都能发光的,还禁止超能力做饭?但它问出来路人也听不到,所以只能自己憋屈。

    星谷琉生对食物烹饪的所需时间把握极准,他带着赛方提供的食材回到比赛场地时。远月学园那名皮肤黝黑的学生,料理进度果然过半。

    他径直来到自己的料理台上,面容冷静,有条不紊地挨个处理着手上新鲜有保障的材料。

    只是他隔壁料理台上的两个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吵吵嚷嚷。

    一个说你带的牛肉不新鲜,做到三成熟就极限了,再五成就会变老边柴。还是他这个生切的好。

    另一个反驳说他这是半夜才在牛场买的肉,你那生切一看颜色就不正,还是他这个新鲜。

    星谷琉生听了半天,两人还没有争出高下,动作倒暴躁不少。他本来没想管,但不知道两个人谁那儿的姜块飞了出来,差点把他的豆腐撞烂。

    星谷琉生:“……”

    少年转向旁边,和声细语道:“要我说,你俩的牛肉都不够新鲜。”

    两人齐声问他什么意思。星谷琉生面无表情道:“牛肉我都是在太阳底下追着牛啃的,那才叫新鲜。”

    两人:“……”

    星谷琉生没再管那两人。他正在加工鲜肉,将配好的调料均匀抹在肉上进行腌制,用手简单揉搓后便放在阴凉处入味。接着是豆腐。

    旁人只见他双手张开,悬在豆腐两侧,好似对着空气按压。先前和他去超市的工作人员还提醒道:“这位选手,请不要使用未知能力做料理。”

    “……”让你嘴欠。星谷琉生无奈地说:“我没用超能力啊。”

    他要用超能力就不是做豆腐了,那就只能是当场表演骨头汤炖煮一百零八法,材料就是他自己。

    尽管星谷琉生已经全力节省所有可能被浪费的时间,但比赛时间还是一分一秒流逝。

    一道又一道精心制作的料理流水般送上高台,星谷琉生心中明白真正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哪怕比赛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才结束,但评委们的胃口有限,即使每道料理只尝一口,参赛的选手多如牛毛,很快就会吃饱。

    到时候还没有被评委尝过的料理,自然只有淘汰一种结局。

    就在星谷琉生的料理还在进行最后一步时,远月学园的学生端着他已经完成的料理走向评委席。

    一如刚才,全场瞩目。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当唯一一个从高台上取走食材的他,向评委席奉上料理,即宣告此次选拔赛的落幕。

    事实上,不少评委也是同样的想法。

    豆腐是一种既简单也难的烹饪食材,简单在它几乎没有什么自己的味道,可以与任何食材搭配。难也难在若是搭配不当,豆腐本身独有的微末豆类清香便会被其他食材完全覆盖,沦为一道料理中的废品。

    荤食就极易造成这种情况。

    而黑皮少年端上的料理,却奇妙融合了豆腐与肉沫的香气,远远闻着就十分慑人,即勾人食欲又让人不会生腻。

    评委们一一试吃后,除阿飞之外的评委全部用手帕净手——这是一个不会再动筷的标识,于是也不再有选手送上料理。

    比赛结束了,不少选手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星谷琉生就在这时,端着他做好的肉沫豆腐羹,迎着全场的注视,走上那座万众瞩目的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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