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过波旁·安妮的料理,艾斯终于理解为何船上的大家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他小时候在哥雅王国也算吃遍全高镇餐馆的霸王餐,出海以后,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餐馆也拜访过,但艾斯必须承认那些‘美食’在伙伴的厨艺面前,只能甘拜下风。
艾斯像松鼠一样,腮帮子鼓鼓的嚼着酥脆香嫩的肉块,听其他人说这叫塞浦路斯风味烤肉串,尽管他们都不知道塞浦路斯在哪里。
这时,不远处甘布勒和安妮的谈话声传进他的耳里。
“安妮大姐头,别生闷气了。老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一番队的队员甘布勒挨了过去,手里拿着两个大啤酒杯,他把其中一个推到波旁·安妮眼下,浅金色的澄澈液体,犹如流沙,漂亮得让人舍不得喝,“来来来,喝一杯。”
甘布勒说得没错,白胡子决定的事,事无大小,任谁都无法更改,所以她才会在这儿生自己的气。一气老爹不听医嘱,不考虑自己的身体状态,另一是气自己没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爹胡来。摆出冷脸的波旁·安妮拿起酒杯,鼻尖一动,举到半空的酒杯又重新放下。
甘布勒紧张地一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偷觑她的脸色,“安妮大姐头,怎么了?”
“这是麦芽酒,西海产得淡色麦芽酿造的啤酒。”波旁·安妮此刻的心情不太好,脸上自然也带出几分不快,“我只喝苹果酒和蜜糖酒,甘布勒。”
“对对对,是我记性不好,居然忘了。”甘布勒夸张的用手狂拍额头,宽额头很快浮起一大片赤红,他的笑声干涩且尴尬,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我这就去给大姐头换成苹果酒,我记得酒舱里有很多苹果酒。我这破记性,蜜糖酒也有很多,呵呵……”
“甘布勒是怎么了?”艾斯纳闷地问起身旁的人,甘布勒的异态太明显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只是安妮现在正处气头上,因而忽略了甘布勒不自然的举动。
八番队的西科斯酒杯一举,借此挡住自己的半张脸,他低压声音,神神秘秘的说:“甘布勒开了一个赌局。”
“什么赌局?”艾斯问道。
“关于安妮酒品的赌局。”六番队的队长,口袋果实能力者的布拉曼克靠了过来说道。
西科斯说:“安妮大姐头一直以来只喝苹果酒或者蜜糖酒,别的酒,一律不碰,绝对不喝。那两种酒度数又很低,所以大姐头从来没有醉过。”
艾斯想了一下,西科斯好像说得没错,印象中他只见过波旁·安妮喝那两种酒,更没见过她喝醉的样子。
“因此甘布勒开了一个让大家猜安妮酒品的赌局,看她醉了以后是会到处发牢骚,直接倒下睡觉,瞎乐呵,一个人待着郁郁寡欢的类型,有好几种选项。”布拉曼克的语气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事因他也有参与下注。
西科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不过安妮大姐头的鼻子和舌头都很灵敏。”
艾斯点头,因为半人鱼血统的关系,波旁·安妮对海上天气的变化相当敏感,嗅觉十分敏锐,加之她对食物极其挑剔,肯定一尝就立刻分辨出那是别的酒类品种,更遑论喝下去。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个办法,让安妮在不知不觉中喝下其他品种的酒。”布拉曼克说道,“艾斯,你要下注吗?我赌安妮是倒头就睡。”
“我就算了。”艾斯哈哈一笑拒绝了,他对赌博没太大兴趣。
萨奇左手拿餐盘,右手端酒杯走过来并坐下,好奇地问:“你们在聊什么?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布拉曼克将萨奇拉到身侧,一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谨慎模样,把赌局的前因后果详细的向他复述了一遍,然后问萨奇:“你有什么法子吗?”
“如果是平时状态的安妮,确实没有可能让她喝醉。”萨奇放下食物和饮料,他摩挲着下巴思考,就算碰上安妮心情低迷的时候,比如说像她现在和老爹闹别扭,也绝不会掉以轻心的中招。他摇头说:“想对日常的安妮下手,太难了。”
西科斯沮丧的一叹,“真的没有一点希望吗?萨奇队长。”
“话不能说死,也不是没有法子……”萨奇明显想到了什么,又藏藏掖掖的不肯大方的公之于众。
留意到对话的船员们慢慢聚到他们身边,自是七嘴八舌的催促萨奇不要吊人胃口,同时不忘心有灵犀的降低音量,生怕赌局的主人公本人会听到。
至于主人公,她正在和五番队的队长花剑比斯塔跳舞,钢琴声和弦乐交织,变奏出一曲悠扬的舞曲。波旁·安妮伸出左手,比斯塔举起右手,两臂在空中相碰,翩翩起舞回旋,随着音乐声,前臂渐渐下滑,这时候轮到手心相握。他紧守风度地轻拉起她的两只手掌,两人的小臂交缠成八字形,舞步来回重复交换。仿佛他们不是身处海盗船,而是某个王宫的交谊厅。
比斯塔似乎对波旁·安妮说了什么,对方一直紧绷的脸色一松,露出少许笑容,美艳动人。
西科斯神情艳羡:“安妮大姐头和比斯塔队长跳舞真好看。”
萨奇往嘴里塞了一只大虾子,卖关子道,“安妮的卧室在哪一层?”
摸不着头脑的西科斯老实回道:“以前是五层,和比斯塔队长住在一层。后来换到十六层,现在是和以藏队长一起。”
莫比迪克号是一艘可容纳千人的大船,从外观上看除了甲板和船桅,只有两层船舱,实则内里别有洞天。上层的船舱是会再细分到木材库,武器房,□□库,掌舵室,医疗间,厨房,图书馆,粮食存储库,大休息室等等生活应用设备。下层的船舱是船员们的起居室,共有十六层,每层为每一队的单独住所,提供小型休息室和食堂,队长们有个人的独立间,队员们集体睡上下铺,卫浴公用。
由于波旁·安妮是船上当时唯一的女性,额外给她择出单人居住的房间,即使后来医疗队有护士上船,这点依旧没有改变。
“这有什么问题吗?”布拉曼克皱眉问道。
萨奇脸上的笑意很古怪,就像偷了腥的猫,暗自窃喜,“安妮睡前习惯在床头放一杯饮料,方便她第二天醒后起来直接喝。”
“安妮大姐头原来有这个习惯的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甘布勒也悄悄坐了过来。
“我有好几次在就寝时间前见到安妮从酒舱出来,她亲口说的,说是早上起来容易觉得口干。”萨奇耸肩,一脸信不信由你的随意态度。
“那我们只需要等安妮入睡,然后派人去她的卧室把酒换掉就行了?”十四番队的队长斯比多·基尔一脸恍然大悟,他左手握成拳,重重的敲在右手掌心,露出了极为暧昧的笑容。
布拉曼克问:“基尔,你也有下注?”
斯比多·基尔没有回答布拉曼克的问题,只是他的猪鼻子不禁一动,鼻息长喷,随之发出响亮的哼声,脸上浮现亢奋带来的红晕,衬着他白白的皮肉,倒是白里透红。
“……真的要进安妮的房间吗?”古铜色的皮肤也遮不住金古多颧骨上那两坨大胭脂红块,十一番队的队长迟疑地发问。
十番队的队长库利艾尔瞥了眼斯比多·基尔,对方正想入非非的独自激动中,他坚决的说:“绝对不能让基尔进安妮的卧室。必须找一个品行端正的人来。”
一群人为谁有资格夜探闺房而争论不休,艾斯回过神来,发现半数的队长都参与进来了,他随口说道:“这种事不是应该找局外人来吗?你们都有下注,本身已经是丧失资格了吧?”
队长们停下争执,面面相觑,都有些难堪。其实艾斯说得对,他们这些参与赌局的人,从出发点便不能为自己辩解开脱,更何况他们之中还有人对潜进安妮的房间心猿意马,所以他们都没有理由成为‘那个人’。
他们齐齐看向提出计划,令赌局变得可行的萨奇,他没有下注,后者急忙摆手,“哈哈,我会被安妮杀死的,我不去。”
拉克约捋了捋他的脏辫,面带苦恼:“现在除了萨奇和艾斯以外,没有参与下注的只有马尔科,乔兹,比斯塔,哈尔塔,布伦海姆和以藏了。”
“以藏和哈尔塔就算了,他们一定认为这是胡闹,绝对不会帮忙的。”布拉曼克说道,那两人性格正经,才不会跟着他们瞎折腾。
“乔兹身形太大了,不适合夜潜这种精细活。”斯比多·基尔道。
库利艾尔一边念出名字,一边用手指做加减法:“所以萨奇,乔兹,以藏,哈尔塔排除,还剩下马尔科,比斯塔,布伦海姆和艾斯了。”
艾斯默默喝他的酒,听他们聊天,却不料飞来横祸,他茫然的指着自己:“我也算?”
萨奇哈哈大笑,用力拍他的肩膀说道:“当然了,船上论身手,艾斯你是数一数二的顶级战斗力。”
鱼人那谬尔那张叫新人恐惧的凶恶长相,此刻诡异的变得羞答答,他低声献言:“布伦海姆肯定不会答应,因为他几乎是把安妮当半个女儿,半个妹妹来看待,弄不好还会反收拾我们一顿。”
认为那谬尔言之有理的佛萨点头,正欲开口,他身后传来了马尔科的声音。
“我和比斯塔不会参加噢。”马尔科懒洋洋的说道,伙伴们不加掩饰的失望,他完全不放在心上,“如果我被安妮发现了,她会把我踢进海里,而且百分之百不会救我。至于比斯塔,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助你们一臂之力的。”
队长们纷纷惆怅的叹息出声,众所周知,花剑比斯塔是不折不扣的绅士,正人君子,他会拒绝这种事,自是情理之中。至于马尔科的话,以安妮的性格,的确有可能做得出。
“……那赌局作废?”已经有些后悔的阿特摩斯试探性的提议。
“不行!”斯比多·基尔心有不甘的磨牙,他的目光在船上梭巡一圈,最后停留在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男人身上,“让艾斯去!”
“噗!”震惊的发言让艾斯被酒水呛到,他一边抹掉嘴边的酒渍,一边狼狈的咳嗽出声。
“安妮不是向你告白过吗?” 身为谣言制造者的拉克约,挤眉弄眼的拿手肘戳艾斯结实的手臂,“看在这个情面上,她应该会原谅你的。就算不原谅,以你的身手,总能躲开她的攻击吧?”
有口难言的波特卡斯·D·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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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艾斯还是没有把自己和波旁·安妮交过手一事说出来。
至于理由,也很简单。当时他或许不懂,如今的他理解安妮的坚持。
作为白胡子海贼团的一员,老爹是他心目中最伟大的男人,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污蔑白胡子,就等同安妮不会容忍任何意图伤害白胡子的人,即使这个人是伙伴。艾斯认同波旁·安妮对于白胡子的敬重,出于这一点,他不会说出真相。
因此,他成为了被众人托付重任,夜探香闺的小贼。
由萨奇确定波旁·安妮已经睡下,斯比多·基尔和布拉曼克把十六番队负责守夜的船员们支开,艾斯捧着替换用的酒杯,蹑手蹑脚的潜进安妮的卧室。
艾斯就着微暗的烛光探查情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胡乱叠着的书籍,高度到人的半膝。左侧收纳的衣柜紧实得关上,不留一丝给外人窥伺的可能性。紧挨衣柜的是梳妆镜,柜面的那些瓶瓶罐罐也是整齐罗列,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
波旁·安妮的床在视线的正前方,本人背对着艾斯,依身体的起伏和呼吸声来看,正是深眠状态。
床后是书桌,正对只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显然平时光线照射是从这个角度而来,桌面上点燃的线香散发出好闻的木香味道,同时还有他此次潜入的目标物品——即将被偷梁换柱的啤酒杯。
艾斯缓慢而又慎重的避开地上,随时可能崩塌的书堆,绕开安妮的床尾,一步一步地挪到书桌前,不时回头检查对方是否还在睡眠状态。
在月光的投射下,浅金色的长发看起来更接近白银的颜色,犹如浩浩银河,天空的夜色越深,越显出其璀璨夺目。她的肤色与珍贵的白瓷无异,月色都沦为衬托。
不过艾斯没有时间分神欣赏这番美景,眼前目标越来越接近,触手可及,窸窣声陡然传来,艾斯整个人原地僵直,动也不敢动。
过了片刻,身后没有异状。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调换了两个杯子,艾斯忍住冒到嘴边的雀跃欢呼,然后一如来时的小心,顺利的出了波旁·安妮的寝室。
心急如焚的在外面一直等待的队长们,顿时一拥而上的把艾斯包围起来,争先恐后的询问道:“成功了吗?杯子顺利换了吗?安妮没有发现?没有醒来吗?”
艾斯把自己手里的杯子塞给布拉曼克,示意对方亲自尝一口。
布拉曼克半信半疑地,慎重地,慢慢地举起木杯喝了下去,然后眼前一亮,语调激昂:“是苹果酒!”
队长们下意识想欢快的出声庆贺,又马上意识到这是在波旁·安妮的卧室外,互相交换眼神,遂抑制住这股冲动,然后一个个用力拍打艾斯的肩膀或后背,对他的佩服之情不言而喻,大有:小子,有你的!
艾斯现在只想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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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下了注的人们对这个早晨是摩拳擦掌,翘首以待,这种异常的关注度,连白胡子都有所察觉,他看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萨奇,后者将赌局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爱德华·纽盖特。
白胡子先是咕啦啦啦的笑了,紧接着銮金色的狭眸一眯,轻斥:“胡闹。”
萨奇的后背顷刻间出了一身冷汗。
波旁·安妮穿着杏色的丝绸晨袍出现在上层舱的大食堂,微卷的金发披散在两肩,单眼闭着,打着哈欠,一副还没睡饱的样子,看行事举动似乎与平时无异。
斯比多·基尔疑惑道:“安妮好像没有醉?”
布拉曼克接道:“会不会是喝得不够多?毕竟一杯伏加特而已,任谁都不会醉吧?”
金古多主动迎上前,假装镇定的刺探道:“早啊,安妮。”
“早,金古多。”波旁·安妮从冰箱里拿出牛奶,然后像是想起什么的样子,扭头对金古多说:“你的女装癖好了吗?”
空气忽地安静下来,如死一般沉寂。
“……什……什么……女装癖……”金古多吓得舌头打结。他最大的秘密在大庭广众下曝露了!一个成年壮汉喜欢粉色的蕾丝小裙子,这种兴趣说出去只会惹人发笑!他只向安妮说过这个苦恼,对方那时承诺一定会守口如瓶,保密至死,为什么今天突然说溜嘴了?!
“金古多队长晕过去了!”
“……安妮?”这回轮到佛萨出声。
波旁·安妮指着自己的头顶,一脸关切:“佛萨大哥,你之前不是为中年男人的天敌——地中海脱发苦恼,然后托甚平叔叔去买鱼人岛的生发剂,顺便请教尼普顿国王常年保持头发浓密的秘诀吗?生发剂有用吗?”
十五番队的队员们慌乱地围过去,“佛萨队长!你怎么口吐白沫倒下了?!”
有一种不好预感的拉克约愣愣地说:“……她这是发生什么了?”
听到拉克约的声音,波旁·安妮一眼扫去,很快确定对方站的位置,她把今日份量的牛奶一口气喝完,她还想再长高一点。
眼见波旁·安妮径直朝他走来,与自己的距离逐渐缩小,拉克约竟然紧张到连动都不敢动,只能绝望地看着对方来到他面前。安妮在船上是出了名的嘴巴紧,所以大家都爱找她说心事,拉克约绞尽脑汁的回想自己对她说过哪些秘密,并祈祷不会是关于莉莉小姐的,不然他以后没脸见人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波旁·安妮轻轻一拍拉克约的肩膀,用安慰的语气说:“拉克约,我知道莉莉小姐拒绝了你的求婚,你很伤心,不过没事的,莉莉小姐很快要下船了,因为她准备和陆地上的未婚夫举行婚礼,以后你不会见到她了。”
莉莉小姐是医疗班的护士长,年轻貌美,身材窈窕,性格温柔体贴,是船上不少船员们心中的女神,可是他们从未听说过莉莉小姐有未婚夫这件事!
“拉克约队长!你吐血了!”
又一个倒下了。
不仅是队长们,连船员们最隐秘的心底秘密,俱是叫波旁·安妮公开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分明是喝醉了!
“……原来这就是安妮的酒品吗?”躲在白胡子身边看热闹的马尔科说道,他承认自己也有受到惊吓。看这酒品,以后绝对不能让她喝醉,否则安妮会一股脑儿的,像清空箱底一样说出所有她知道的秘密。
倒下的人们为波旁·安妮清出一条道路,她走到爱德华·纽盖特的眼前,她仰首望向这位世界最强大男人,所有人不禁屏息注目,不知波旁·安妮是否又要语出惊人。
不料,波旁·安妮一把扑过去抱住白胡子的小腿:“最喜欢老爹了!”
白胡子闻言一愣,随之咕啦啦啦的大笑起来。
围观了这场闹剧的全过程,艾斯心想:女人,真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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