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临溪写这话本的本意是想朝李堰示好来着。
外头不都传言他柳临溪和程远是真爱,李堰棒打鸳鸯吗?他偏就要写一个自己仰慕李堰主动追求的故事,一来撇清和程远的关系,二来替李堰挽回人设。毕竟原书里头李堰和程远后期会交恶,柳临溪希望自己将来不会夹在中间成了炮灰。
但这话本先生竟然把他的故事改了。
现在演出来的情节就是,李堰死乞白赖的追求柳临溪,柳临溪勉强答应。
最要命的是,这话本演了之后,反响特别好。
如今李堰在百姓心中,已经从一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变成了柳临溪的舔狗。
这话本若是此前来看柳临溪或许还不会这么尴尬,这会儿再看,柳临溪觉得简直就是个笑话。
“柳将军特意带朕来看这话本,是何用意?”李堰问道。
“臣……”柳临溪一脸尴尬,心道我也很惶恐,我太难了。
这时戏楼的老板带人端着酒菜进来,一脸热情地朝柳临溪祝贺道:“贵人,您真是在下的大恩人呐,您这个话本在京城一开演,咱们这戏楼立马就成了整条街最火的戏楼。”
柳临溪本来已经够尴尬了,原想着只要不承认是自己的写的,多少还能有点面子。没想到老板一出场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柳临溪想要捂他的嘴都来不及。
“这话本是你写的?”李堰问柳临溪。
不等柳临溪回答,那老板忙道:“这位公子是贵人的朋友吧?咱们这位贵人当真是才华横溢,当初他拿话本来给在下看得时候,在下还心道这满京城的人都在看程公子的戏,谁会看陛下的戏呢。还是贵人说服了在下,又掏了银子给咱们伙计维持开销,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戏楼老板说着就要给柳临溪鞠躬,柳临溪一脸尴尬,百口莫辩。李堰瞥见柳临溪一脸尴尬的模样,倒也没那么气闷了,只是心中略感疑惑,柳临溪为什么要写这么一出戏呢?还特意拉着自己来看。
“陛下,臣没别的意思。”待戏楼老板走后,柳临溪朝李堰道:“此前臣见陛下被程远气得够呛,又偶然得知民间话本一直在杜撰臣和程远的故事,臣怕陛下误会,这才……”
“你是怕朕不高兴,才这么做的?”李堰问道。
“是。”柳临溪道:“臣与程远当真毫无瓜葛……”
柳临溪心道,左右我得撇清和程远的关系,将来你若真与他水火不容动起手来,求您高抬贵手不要迁怒于我就行!
李堰见柳临溪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动,有些恍然。
柳临溪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面色稍霁,忙一脸殷勤地冲李堰笑了笑。
片刻后老板又进来,说几个看了戏的公子听说写话本的贵人也来了戏楼,都争抢着想来敬酒。柳临溪顾忌着李堰再次,本想拒绝,却见几个公子哥儿蜂拥着便进来了。
众人一见柳临溪面色一亮,再看李堰的时候却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堰那日去过柳府,凡去提过亲的大概都能认出他来。为首的那人和李堰更是相熟,一看他坐在这里,抬脚就想溜,却被后头的人堵了个结实,只得一脸冷汗的站在原地。
偏偏后头许多凑热闹的公子哥,既不认识李堰也不认识柳临溪,一见俩个相貌不凡的人坐在这里,都高兴不已,想着趁机多喝几杯尽尽兴呢。
陆俞铮想要上前阻止,被李堰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倒是想看看这些人要同这话本先生说什么。
“景泽,你不是要同先生喝酒吧,赶紧的吧。”后头的人催到。
林景泽看看李堰又看看柳临溪,暗自把后头这帮不识好歹的家伙骂到了祖宗十八代。
李堰面上淡淡地看不出情绪,柳临溪则一脸紧张,生怕这些人再冒犯了李堰,把事情闹大,那可就不好收场了。毕竟今晚是他提议出来看戏的,可千万不要出事。
“你不来我来。”一个已经带了几分醉意的青年凑上前去,看了一眼李堰,又看了一眼柳临溪,举着酒杯道:“不知哪位是话本先生?在下看了今日这话本,喜欢的不得了,特来想与先生对酌一壶。”
柳临溪刚想开口,李堰却抢先问道:“你为何喜欢这话本?”
“嘿嘿,不瞒兄弟你说,咱们这帮公子哥儿,但凡好男色的,谁没肖想过柳将军啊?就咱们这在站的好几位,当日还去柳府提过亲呢。不过……嘿嘿,谁也没能抢过陛下就是了。”那人明显带着醉意,后头已经有人扯他衣服提醒了,他却丝毫没感觉到,继续醉醺醺的道:“不过咱们虽无福消受,可看看话本,臆想一番总是可以的吧?”
柳临溪暗暗挑眉,心想哥们你这意思是把自己代入了李堰的角色吗?
“兄弟,这话本是你写的?”那人举着酒杯问李堰。
柳临溪忙抢过酒杯道:“是我,是我。”
他到底还是心虚,生怕此人唐突了李堰,忙抢先一步把酒喝了。没想到其他人见状,纷纷上前要给他敬酒,柳临溪顾忌着戏楼的生意,也不好闹得太不愉快,眼看来者不拒,连着喝了好几杯。
柳临溪原本倒也不是量浅之人,但此刻明显面色不大好,几杯酒下肚就有些皱眉了。李堰见他来者不拒,伸手握住他端着酒杯的手腕,就势帮他将那杯酒喝了,开口道:“林景泽,到此为止,可以不追究你今日的冲撞。”
“是是是!诸位酒也喝过了,咱们就不打扰先生和这位……公子的雅兴了。”林景泽见李堰面色不大好看,早就恨不得把这帮没眼力见的人都扔到楼下了去了,见李堰一开口,忙连同其他有眼里见的人拉着醉醺醺的众人出去。
雅间终于安静了许多,柳临溪松了口气,看向李堰,却见他皱着眉头,双目微红,似乎不大高兴。柳临溪生怕这当口触了他的霉头,忙起身拿过方才其他人带过来的酒壶,倒了一杯酒,想自罚一杯给他赔罪。
李堰却伸手按住酒杯,哑声道:“这酒里……下了东西。”
柳临溪:!!!
李堰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陆俞铮和苏恒魂儿都下掉了半条。柳临溪脑袋嗡嗡直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没喝那杯有毒的酒,还是该懊恼为什么喝了那杯酒的人不是自己。
“不要声张,朕死不了。”李堰一手扶住桌边,气息有些紊乱,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柳临溪努力让自己镇定开口道:“快送医馆……苏恒你去宫里找太医……”
陆俞铮上前就要搀扶李堰,却被李堰一把推开,沉声道:“不要碰朕。”
众人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苏恒脑袋灵光,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这酒可是下了……”苏恒话说到一半,看李堰的脸色便猜到了大概。
柳临溪一脸茫然,心急如焚的道:“下了什么?”
苏恒凑过去在柳临溪耳边低语了一句,柳临溪恍然大悟,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们先出去,让朕自己待一会儿。”李堰哑声道。
他这会儿气息极为紊乱,面色也透着红意,显然这药力不小。
柳临溪当机立断,开口道:“不能呆在这儿,苏公公你快去备好马车,然后派人先去宫里通知太医,让太医去陛下寝宫候着。陆副统领,你与我一同扶陛下出去。”
苏恒这会儿也有些慌了,闻言忙应声而去。
陆俞铮看向李堰,显然有些犯怵,不敢轻举妄动。柳临溪动作迅速,已经上前一把揽住李堰,将人箍在了自己怀里。李堰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柳临溪也不看他,直接将李堰半抱了起来。
陆俞铮见状忙在后护着两人,一起出了戏楼。
苏恒已经备好了马车,柳临溪将李堰放到马车里,自己也上跟着上去,然后掀开车帘朝陆俞铮道:“陆副统领,以防万一,今夜拿了那酒进去的人,你应该知道如何处置吧?”
陆俞铮道:“柳将军放心,陆某会好生处置。”
柳临溪闻言放下车帘,马车一路疾驰驶向宫里。
李堰定力极好,一路上除了呼吸越来越急促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反应。但马车内空间极小,柳临溪能感觉到李堰呼出的气息越来越滚烫,显然是药力发作的越来越狠了。
“你还好吧?”柳临溪轻声问道。
“你出去。”李堰极力控制着自己,声音依旧有些颤抖。
柳临溪上前握住李堰的手臂,开口道:“臣有一事,一直想问陛下。”
“朕让你……出去。”李堰开口道,他如今心智已然不坚定,手臂上被柳临溪握住地方,像是被火烫了一般,麻痒难耐,这让他极力想要做些什么。
可偏偏最后一丝理智还尚在,所以他恨不得在自己失控之前,将眼前这不识好歹的人扔出去。柳临溪却像故意其他似的,不紧不慢的开口道:“陛下是何时觉出来,臣与从前不大一样的?”
此前李堰曾问过柳临溪,那日进宫述职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柳临溪能感觉到,当时的李堰已经觉察了他和原主是不同的。但此后在别苑的温泉里,李堰却只问了他为何留在京城、谎称怀孕一事,并未再追究这个问题。
柳临溪一直挺好奇,但平日里是万万不敢问的。
这不等于追着李堰拆穿他的身份么……
但现在不一样,李堰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很容易说出实情,更重要的是,即便说了大概事后也不会记得。
“从前的柳临溪,绝不敢在这样的时候问朕这样的问题。”李堰沉声道。
柳临溪闻言轻笑一声,那笑声并不如何清晰,却像长了脚一般,轻轻巧巧爬进了李堰的耳朵里,带着些麻麻痒痒的痕迹,挠得李堰呼吸都乱了几分。
“柳临溪,朕让你出去!”李堰道。
“臣若是不肯呢?”柳临溪道。
如今李堰中了药,他尚不知这药到底有没有别的凶险,自然不可能放任李堰独自待着。况且这种药他虽然没有中过,却大致能猜到李堰此刻有多煎熬,他在李堰面前惹他不高兴几分,还能替李堰分散一下注意力。
说来说去,这酒李堰是替他喝的,若真是有个好歹,柳临溪拿八条命也赔不起啊!
“柳临溪!”李堰反手拿住他的手腕,将人往后一顶,另一只手掐住柳临溪的脖颈,将人按在身下,声音带着极度危险的气息道:“你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隔着衣衫,柳临溪都能感觉到李堰身上滚烫的体温,他深吸了口气,带着几分笑意道:“陛下,你如此蛮横,仔细伤了我腹中的龙胎……”
李堰:……
真想掐死这个人!
李堰勉强控制住身体里肆虐的欲/望,放开了柳临溪。柳临溪转动了一下手腕,感觉方才骨头差点给李堰捏碎了。好在戏楼离皇宫不远,再加上马车奔的快,这会儿总算是到了。
这会儿向太医已经提前在李堰寝宫候着了,柳临溪搀着李堰下来,半拖半抱着把人弄进寝宫,遣散了伺候的宫人,只留了苏恒在殿内守着。
向太医看了李堰一眼,告了个罪伸手搭住李堰的脉,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向太医,如何?”柳临溪问道。
向太医快步走到书案前,抽了张宣纸,苏恒忙上前磨墨。但见向太医一边写了几味药材的名字,一边朝柳临溪道:“这药药力刚猛,臣不敢太过下太猛的药克制,只能先试一试。”
他说罢将药方递给苏恒道:“着人即刻去太医院抓药,速速煎了给陛下服下。”
苏恒拿着药方一溜小跑去了,柳临溪看向殿内,见李堰蜷缩着身体,忍不住发出了几声闷哼。
“向太医,陛下这……可能撑得住?”柳临溪问道。
“陛下能撑到现在已然是意志力惊人了,如今烦请柳将军着人来看着陛下,莫要让他……自行纾解。”向太医道。
“为何?”柳临溪道。
若是不让李堰纾解,那不是更难受吗?
柳临溪曾听说过,这种药极为凶猛,对身体的害处也很大,尤其是流传的民间的那些种类,若是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向太医道:“这药力太猛,陛下若……手上没个轻重,恐怕会伤了身子。”
柳临溪:……
若是李堰伤了身子,这大宴国可就后继无人了。
“为今之计只能先服了药看看效果,若是不行……”向太医一脸为难的道。
“不行该如何?”柳临溪问道。
向太医道:“陛下身子要紧,旁的也顾不上了,若是不行,只能找个人帮陛下纾解一下了。待药力发作出来,陛下便无大碍了。”
“这……一时之间去哪里找人?”柳临溪道。
他记得苏恒无意间说过,李堰虽然已经登基为帝,但一直洁身自好,身边连个暖房的人都没有。如今事到临头要去找个人纾解,总不能随便拉一个过来吧?
尤其是李堰这种性子,就怕若真随便给他找了一个,事后他若追究起来,也是个麻烦。万一留下了心理阴影,大宴国照样是后继无人的结局。
向太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柳临溪,没有言语。
柳临溪:……
你那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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