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医患关系

    06、医患关系

    “没有没有。这次是真没有。”陆谦言想了想，觉得自己骗不了苏任语，“这是许愿赔的车。”

    苏任语指尖一顿：“那应该挺贵的吧？”

    “……嗯。”

    “他还赔你别的没？”

    陆谦言没明白：“啊？”

    “事故赔偿，精神损失。”

    “哦，哦哦……有。你放心，绝对不会替他省下的。”被苏任语这么一开解，陆谦言对许愿给他的那份合同彻底没异议了。

    苏任语低头看了看车钥匙：“行。那这个你拿去继续开吧。我也用不到车。”

    苏任语对车没太大兴趣，平时也不怎么有机会用车。刚回来那阵子买特斯拉也是陆谦言撺掇的。提了车觉得那鹰翼门太招摇，所以感觉也一般。但陆谦言懂车，所以他选的应该也不错。

    陆谦言犹豫了下，彻底坦白说：“其实……他还借给我一辆车。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去还给他。”

    “没事。你喜欢车，就换着开吧。”苏任语笑了笑，仿佛真的完全不在意。

    陆谦言心里闷闷的，还是觉得这事自己办得不地道，告了别往外走时没看路，和要进门的人撞在一起。

    “哎不好意思，你没事吧？”陆谦言看了眼撞他的少年有点眼熟，“你，你是那个……”

    “我不签名也不合影，现在不营业。最近都不营业。”这少年是苏任语的病人，一个偶像团体的成员。

    陆谦言被小明星莫名其妙释放一通恶意，少爷脾气来了正要回怼，结果还没张嘴，就看苏任语对他摇摇头。

    他再一低头，看面前人瘦得连穿病号服都晃晃荡荡显得空，难怪刚撞他怀里那一下硌得慌。

    再和人对上眼神，越发觉得那张白皙小脸上的大眼睛就连瞪他的眼神都透着无辜，更别提那眼角下的一点泪痣，简直我见犹怜。

    “行，不营业。病了就该好好休息。”陆谦言脾气全无，决定不跟病人一般见识。全然忘了自己对许愿的差别待遇。

    少年脸色稍霁，对苏任语说：“苏医生你先忙，我之后再来找你。”

    陆谦言摆手，“不用，我这就走了。你直接说吧。”

    “我又不找你！苏医生要忙的事可多了，你知道什么啊？”

    “好好好，我不知道。”陆谦言弯腰帮他捡刚才被碰掉的手机，屏幕还没有锁，一触就自动播放了一段金毛猎犬的视频。

    陆谦言看了一眼皱着眉欲言又止。

    “你敢嫌弃我家大豆？！”少年瞪着他准备开战。

    陆谦言叹口气，“放在店里寄养的？看着状态不太好，他们应该没有好好遛它。”

    “你谁啊？凭什么说它不好？！”

    苏任语赶紧圆场：“看动物他是专业的，他有兽医执照。”

    少年咬唇有些难过地低头说：“其实我也知道……我现在回不去，平时也没空陪它……”

    陆谦言一阵窝心，脱口而出：“我帮你遛吧，还可以载它过来看你。”

    苏任语捂住脸，他这口嫌体直的哥们又开始同情心泛滥了。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陆谦言先告辞走了。苏任语坐桌前撑着下巴看少年抱着手机，给刚加的好友陆谦言发了家里地址和大门密码。

    如此真诚直白，让他觉得珍贵又感慨。

    像是感觉到苏任语的心声，少年手机锁屏之后抬头一笑，“苏医生，我见过他好几次了，他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信他。”

    苏任语被这单纯的信任戳中：“我的朋友也不见得都是好人啊……”

    “那他是么？”

    “……他是。”

    “所以我有什么好怕的？而且他还愿意帮我照顾大豆。”

    持靓行凶的少年生猛不已，简单直接的逻辑让苏任语哑口无言，只能笑着点头，并且为自己的发小送上祝福。

    “而且，要选男朋友的话，他比那个许愿好多了。就是看着不太聪明。”

    苏任语乐了：“他不聪明？嗯……他是常年装傻，装得自己都信了。”

    少年不置可否：“那个许愿，是方隅集团的太子爷？”

    “这涉及病人的隐私，我不能说。”

    “切。那整栋楼都知道我是阮斯轶呢，我说什么了？”

    “这个可不一样，你什么都不用说，大家已经认识你了。”

    阮斯轶讨好地看苏任语：“那……我能跟他一样多住几天吗？”

    苏任语想了想，实话实说：“有点难办。”

    “凭什么？因为我不是方隅的太子爷？”

    “和这个没关系——”

    阮斯轶不等苏任语的下文，快人快语插话：“——那我也追你？”

    苏任语无奈地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医生？”

    阮斯轶腮帮鼓起气，像一只卖萌仓鼠：“算了，本来我也没抱多大希望。可是我还听说……那个许愿是你前男友？”

    这就让苏任语有点头疼了：“呃，这种消息都能听说？”

    “你没有否认，看来是真的。”阮斯轶得意一笑，“我是诈你的，嘻……苏医生，你这种温柔隐忍款的最容易招渣男喜欢。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怎么分的手，但那个许愿长得桃花眼薄嘴唇一脸渣男相，好不容易分了，你可千万别心软！”

    被个小朋友教做人，苏任语也感觉新鲜：“嗯，你说得对。”

    “他这段日子这么作妖，难道就治不了他了吗？凭什么当医生就得受这种鸟鼻子气？”

    “你也没少欺负我们科的护士啊，不先自我反省一下？”

    “那能一样么？我是……好吧我错了。等等，不是说那家伙吗，怎么我房子着火了？”

    “都一样的，你们都是需要包容的患者。所以……还真只能忍着。”

    “我懂了。只要你们不是医患关系就行了呗？那就赶紧治好让他走！”

    苏任语笑而不语，阮斯轶抓抓头发，“哈？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行行行，我也争取早日出院给你们减少工作量。但是……苏医生，出院以后你还愿意理我吗？”

    “难道你没有我的微信？”

    “嘿嘿。”阮斯轶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本来我觉得这次生病又难受又耽误事，真是倒霉死了，但是现在我觉得真幸运，谢谢你总忍着我。”

    “这种话，一般都是要出院的人才说。现在就想出院了？”

    “哎呀苏医生你真是的，人家跟你表白呢！哄哄我不行吗？哼，我看你也就对那个许愿没办法。”

    苏任语学他坦白的样子，苦笑道：“有一个他，就够我头疼了。”

    阮斯轶皱眉想了想，“你没办法，别人也没办法了吗？他爸，他的投资人，还有……他不是富二代么，难道家里没什么私人家庭医生？你就不能扔给他们去管吗？”

    “有是有，但是……”苏任语摇了摇头，不到最后，他实在不想联系他们。

    “你还怕麻烦别人？”阮斯轶叹口气，“苏医生，我这么难搞的人，刚刚你朋友都愿意帮我。而你长成这个样子，谁不想帮你啊？人和人之间不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的关系吗？给别人一点机会吧！”

    苏任语心里一暖，“好，听你的。”

    *

    护士敲门来给许愿送药，例行询问许愿的恢复状况之后说：“苏医生交待过，你目前的情况很好，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

    因为是每天都打交道的护士，许愿已经和她十分熟悉。他语气颇幽怨地说：“这儿环境太好，能不出院吗？”

    许愿五官立体轮廓清晰，举手投足间有良好家世带来的客气疏远感，尤其是不笑的时候，更显得不太容易让人接近。但此刻病号服柔和了他的气质，加上他略带撒娇的语气，让护士觉得他十分亲和。

    护士收起药盒笑问：“是我们的环境太好，还是我们的苏医生太好？”

    “这还有什么疑问吗？”许愿唇角上扬。

    这段时间许愿对苏任语的围追堵截，早已经是护士站嗑苏日常里的置顶话题。

    “我们都很好奇……”护士说的很犹豫，“你是随便玩玩，还是真喜欢我们苏医生啊？”

    许愿故作惊讶地说：“这种事还能随便玩玩的？”

    护士以拳击掌：“我就知道！她们还跟我争！”

    许愿垂眸想了想，有些漫不经意地问：“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按理说呢，围观吃瓜最好保持安静……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这个做法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吧？这样胡搅蛮缠可不行。你别以为我们苏苏没拒绝就是你赢了，他是怕被投诉而已。”

    许愿的表情介乎点头和若有所思之间，他说：“那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办？”

    “没发现苏医生根本不想和你多待吗？都这种局面了，你居然还想在医院继续守下去？大错特错……”护士意味深长地一笑，“病房里来来回回都是人，要条件没条件，要装备没装备，能做些什么呢？难道你就只想看看他？”

    “想我出院吗？”许愿沉吟了一下，在护士没注意的时候露出个狡黠的笑，“也行。”

    护士对他眨眨眼，笑着离开病房，然后立刻小碎步跑回护士站，对翘首以盼的姐妹们比了个“OK”手势。

    外面有病人家属路过，看护士站里大家神情庄重，以为要商量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对护士们点点头赶紧走开了。

    “让苏苏放心吧！”护士姐姐微笑目送病人家属走远，转头换上另一张面孔邪魅一笑，“人有欲望，就有弱点。他动摇了。下一班你们去的时候继续巩固成果！”

    “好！苏苏是我们的！渣男退散。”

    “姐妹辛苦了。只要他肯出院，事情就解决了大半。”

    “就是，我们苏苏忙得天天在医院加班，只要不在医院里，我就不信谁还能见得着他。”

    在护士们的强力助攻之下，没过两天，许愿就在大查房的时候主动询问是不是能出院了。主任还颇为可惜地和他聊了一会儿，特别问了他对医护们的意见。

    “住院期间，大家都很专业也很热情，是我觉得有些事必须要出院才能办。”他说完之后低声地笑了一下。

    主任笑得慈祥：“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注意身体，一切顺利。”

    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宾主尽欢，听起来简直是个超级大团圆结局，连被投诉过口音的埃米尔医生都忍不住偷偷对苏任语比了胜利手势。

    苏任语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却隐隐觉得他那个笑意味深长。但查房结束之后，他就被海量的工作包围，无暇思考更多。

    许愿出院那天，苏任语排了手术。虽然不是他故意为之，但能这样就避开，他也求之不得。他下了手术台整理好自己，再路过许愿的病房时，里面已经空了。

    路过的护士笑意里带着欣慰，“苏医生最近辛苦了。”

    “你们也是。”苏任语回个微笑，低头理了下没来及吹干的刘海，又往那间空荡荡的病房里看了一眼。

    他和许愿之间，注定会永远欠着一个正式的再见。

    苏任语自嘲地笑了笑，手揣在衣兜里走了。

    之后的半天工作里，没有五点前才有的临时会诊，没有病人的突发状况，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苏任语难得能准时下班一回。

    他站在医院门口抬头，看了看天际镶着金边的火烧云，觉得一切也不会继续糟糕下去。于是他决定绕路去超市买菜。

    今天这样的情况，值得认真做顿饭犒劳下自己。苏任语还特意打电话想叫陆谦言早点回来一起吃饭。

    结果他却没接。

    算他没口福。苏任语也不纠结，只不过就他一个人吃饭的话，买的菜可能多了点，但要给这段煎熬的日子画上句号，实在应该有一桌丰盛的晚餐。

    苏任语提着满满当当两兜子菜有点艰难地正按密码，门先从里面开了，陆谦言一脸心虚地说：“哥我错了，你进来千万别生气啊！”

    苏任语见怪不怪：“你又捡狗了？哈士奇还是阿拉斯加？”

    比那更糟糕。陆谦言痛苦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