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可乐

    12、可乐

    最后苏任语没有拿可乐也没有拿旺仔牛奶，而是新烧了水泡了一壶菊花茶。

    许愿帮着他把茶壶端到院子里，两人坐在荒芜的小庭院旁喝茶。

    夏天的午后，院子里没有一丝风，闷热的空气和潮湿一起裹上来让人难受。苏任语其实不喜欢暴露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喝热茶。但他想这样用他不喜欢的东西隔开那些饱藏着喜欢的往昔，还有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人。

    许愿随意地套着短裤和白色的T恤，端起杯子喝茶的时候会嫌烫吹上半天，但全身上下却带着满溢的欢喜。

    这副模样几乎和上学那时完全重叠，仿佛时光凝固在他身上从没有改变过他什么。那个时候的许愿就是这样，帅气阳光、讨人喜欢，坦然地被人喜欢，也毫不吝啬地表达对一切的喜欢。

    感觉苏任语在看自己，许愿更是眯着眼对他饱含爱意的一笑。

    苏任语喉咙动了下，许愿又抢先开口问：“下午你有什么安排吗？”

    苏任语下意识地看了下手机，随后先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的确有一些安排，但这安排取决于许愿的态度。

    许愿挪着凳子往苏任语身边靠了靠，说：“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我很久没有回来，可能连路都不认识了……”

    “G市没有那么多变化，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许愿抿了下唇，笑容有些勉强：“那不出去了，我们一起在家看电影好不好？”

    “我有点累，想一个人待会儿。”苏任语喝着茶想，可能还是自己更渣吧，他说，“你明天的机票是几点，我送你吧？”

    许愿努力撑着脸上的笑，说：“我不着急回去检查，还想和你多待一阵呢。你最近都好忙，这周都没怎么见过你，你都不想我吗？”

    “你来的那天我说过，你只能在这里住到明天。”

    他委屈地侧身抱住了苏任语的腰，把头埋在苏任语的颈窝里：“为什么一定要我走呢？离开你，我还能去哪？”

    苏任语心中涌上一股酸涩，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推不开他。原本想好的一切，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经过了那么多，他发现许愿还是那个他根本不忍心去伤害的人。尽管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搅进去那么多的杂质，可他却依旧希望心里永远留着感情最好的样子。

    以后，他还有很多最难的时候，总要靠那些最美好的回忆撑下去。不能再把过去和现在连在一起了。所以他一直问不出口，哪怕是昨晚，他依旧选了自己早都有过预判的问题。

    既然问不了，那就不问了。苏任语攥了下拳，用上了最后的耐心：“回去吧，你在我这儿已经不能得到什么了。这一年我过得挺好的，没生病没缺钱，去了很多地方，也看了很多不一样的风景。我觉得挺开心的，以后我也想这样过。”

    许愿语气急切起来：“我可以陪你的，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的。”

    “我一个人就可以做的事，为什么要你陪呢？”

    许愿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小语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但我现在是了。我以前觉得，有你就有一切了。但是离开你我才发现，没有你我也挺好，还能拥有更多。”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要为了让我难过专门说这些话。我以前没做好的，没做对的，你告诉我，我全都改。我现在就改……”

    许愿坐起来，眼睛里噙着泪努力不掉下来：“你要是不喜欢我缠着你，那我就回去，我以后每周过来……不，你要是觉得烦，那我每个月过来看你一次好不好？”

    “你本来也不是这样的。不用改变什么。”

    “不，我要改。你不喜欢的，我全都改。你以前从来没和我说过，我既然现在知道了，那我一定会改。别不要我，好吗？”

    苏任语强忍着心里的难受，摇摇头：“许愿，我们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要算了？我还喜欢你啊，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我们昨天不是解释清楚了吗……你不相信我没关系，我不在意的，我可以让你重新相信我，只要我们不分开。”

    苏任语撇开脸避过许愿急切的目光，他淡声说：“所以，我让你回去。你不愿意是吗？”

    “我走了，下一次你还肯给我机会吗？”

    许愿目光灼灼地看着苏任语期待他说些什么，但只得到了苏任语的沉默，他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没用了？你就那么讨厌我吗？还是说……你已经爱上别人了？”

    “我会试试。但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有自己想做的事，即便没有感情也没关系。”苏任语想起曾经夙夜不眠守在实验室的日子，那曾是他最想做的。但现在还能好好地当个医生，虽然和他的理想有偏差，但也很好。

    许愿垂下头不再说话。

    苏任语拿出手机，又回了几条信息。

    院子外面传来几声狗叫，两人偏头一看，陆谦言蹲在门口正猛地和身边的狗比手势让它安静。

    他尴尬地说：“那什么……我好像回来得有点早？”

    苏任语过去打开小院门，看了下陆谦言带着的金毛猎犬问：“捡的？”

    “看看这毛色，怎么可能？”陆谦言牵着狗走进来，“这可是大明星家的。我回来先去他家照顾狗了，又担心你们俩在家……我就赶紧过来了。”

    关上院门之后，陆谦言解开了牵引绳，狗子抖了抖毛，立刻欢快地在院子里跑了一圈，然后扑到了……许愿身上。

    许愿大方地抱住狗，摸着它的头，狗狗快活地舔他的脸。

    陆谦言抬眉有些诧异：“没想到，你还是个dog people？”

    “可能我身上有狗味？我家有三条大狗，虽然不是我养的。”许愿熟练地和狗子玩起了抬爪游戏。

    陆谦言打开房门，夸张地松了一口气：“啊，还是有空调好啊。”然后对苏任语一顿挤眉弄眼让他跟进来。

    两人进了门，陆谦言立刻问：“怎么样怎么样？他给你解释了吗？”

    苏任语叹口气：“你什么时候到门口的？”

    陆谦言回头看了下还在和狗玩的许愿说：“你希望我听到多少？”

    “……他解释了。他和何丹云没什么。”

    “那实验室那些呢？”

    “我没有问，但也许不是他的错。”

    陆谦言咬了咬指甲问：“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你说。”

    “谈恋爱，是因为在一起很快乐。看到对方开心，你也开心。想亲他，想抱他，想和他黏在一起不分开。看不到他的时候会想念，在一起的时候又难免会吵吵闹闹。语哥，你从小比我聪明，但你恋爱谈得真不怎么样。”

    陆谦言打开冰箱拎出一瓶可乐，对瓶子上无糖标签不屑地撇了下嘴，拧开喝了一口：“有矛盾就解决矛盾，有疑问就问出来。你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怎么偏偏对感情这么肉？”

    “我不想问，不想知道。”

    “他刚说那些的时候，你一脸想哭的样子，像是不想知道吗？我是说真的，活着已经这么累人了，你既然放不下他，何必自欺欺人？”

    感情是人生路上烦恼最多的事，但是没有人能躲过感情，苏任语一直想让自己保持平静客观的态度。他不想让自己再次被感情控制，结果这样却变成了自欺欺人吗？

    苏任语也打开冰箱，犹豫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了一盒旺仔牛奶。

    “就像这可乐。你想要可乐的味道、可乐的气泡、可乐带来的快乐，却不想让糖分增加身体的负担，所以就一直买这玩意……无糖可乐算什么快乐水？多余的糖分你去撸铁去锻炼，消耗掉就好了。感情坏了，要不然就修，要不然就扔。你这样不上不下的，难怪许愿要一直缠着你。”

    苏任语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里，苦笑道：“所以我才是渣男？”

    “自由心证。”陆谦言一大瓶可乐已经灌完，“你想让他走，我明天就押着他上飞机。感情没有对错，就是你愿意你开心。语哥，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

    苏任语的手机亮起，收到几条最新的消息，他看了眼，长长地叹了口气。许愿不肯走，他不想留他，所以，只能把他送走了。

    苏任语一口气把牛奶吸完，穿好鞋开门去了院子里，许愿正拿着一根干树枝和狗子扔着玩，见他这样出来，拧了下眉，小心地问：“你要出去吗？”

    苏任语低着头不看他，拉着院门说：“我去见个人，一起吧。”

    许愿快速地冲回去套上鞋就追出来想抱住他，却在最后半步的时候忍住。

    陆谦言把纠缠着许愿的狗子拽回身边，扔了车钥匙过去：“顺便去买点可乐回来吧。”

    看苏任语关上院门，陆谦言又叮嘱几句：“不如去山姆会员店吧，挺近的。会员卡就在车里。别的东西也多买点。”

    是挺“近”的，最近的一家山姆会员店……距离他们家大概得二十多公里开外。

    苏任语避开许愿伸手准备接钥匙去开车的动作，自己坐进了驾驶座，拿出太阳镜戴上，放下车窗说：“有我在，还轮不到你开车。”

    许愿站在车边看着苏任语在车窗前的样子，仿佛回到大学时。

    那时的苏任语课程很重很忙，但只要稍有空闲，他一定会去隔壁学校找自己。

    许愿几乎都不记得有多少次下了课走在校园路上，苏任语就这样停车在他身边，突然降下车窗微微探出半边脸问：“帅哥，要一起吗？”

    许愿笑了下，坐上副驾由衷地说：“你戴墨镜真帅。”

    苏任语伸指拉低墨镜，从镜框上面露出眼睛，对他扬了扬下巴，“系好安全带。”

    准备起步的时候，他把墨镜扶好说：“哥什么时候不帅了？”

    许愿握住苏任语搭在挂挡杆上的手，喉结滑了滑：“小语哥哥，我想亲你。”

    “老实坐着。”苏任语掀开他的手，挂挡出了车库。

    但他们的车却没往山姆会员店方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