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醉了

小说:心*******) 作者:羁*******人
    媚生正朝城门张望,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挤了过来,作揖道:“姑娘,我家夫人甚爱你做的胭脂,可否借一步说话?”

    媚生只道有生意可谈,客客气气随了他便走。

    待走进了才发现,他口中的夫人竟是孙恬儿,旁边还站了个假笑的林晚。

    “听说妹妹去市访兜售胭脂花露了?倒没想到十指不染阳春水的林家大姑娘,竟也能吃的了这个苦。”孙恬儿啧啧两声,一脸嘲讽的笑。

    媚生今日懒得理她们,连眼皮都不抬,便要往旁边挤。

    城外忽而有鸣锣之声,由远及近,渐渐嘹亮。

    这便代表着扬州城出了前三甲,人群骚动起来,要争相目睹这举人老爷。

    孙恬儿朝一侧的家丁使了个眼色,便得意转头,去等她的解元相公了。

    媚生也踮脚张望,忽觉肩上一痛,撞的她便是一个趔趄,回头便见身后几个林家家丁,笑的一脸阴毒。

    她还未站稳,膝盖窝又挨了一脚,整个人便趴跪了下去。

    此刻人潮汹涌,若是倒下了,便要被踩踏至伤。她心里惶恐,在跌下去的一瞬,拼尽力气喊了一声:“救命!有人跌倒!”

    这声呼叫淹没在嘈嘈杂杂的人声里,她脚上已被踩了几下,看着头顶黑压压的人群,忽而有些手抖。

    刚要再喊,忽觉视线一亮,前面的人群散开,有黑亮大马闯了进来,在她面前嘶鸣一声,止了马蹄。

    一双有力的手伸过来,拦腰一抱将她捞上了马。

    那胸膛温热而有力,只声音冷肃:“怎得这样不小心”

    媚生抬头看见那清隽眉眼,忽而眼眶发红,声音也是抖的:“夫君,是......是林家的人......”

    裴衍皱了眉,扫了眼马下的几个家丁,冷笑一声,勒住了马。

    人群忽而静了,看着这身披红绸的解元郎,高大而俊朗,怀里搂了个小娘子,也是天仙般的人,说不上的般配。

    孙恬儿跟林晚都有些愣怔,不对,这高头大马上如何会是这穷酸秀才,她的夫君呢?

    裴衍调转了马头,一步步逼近,居高临下而锐气逼人,唬的孙恬儿与林晚相携着后退几步,腿一软,双双跌在了城门前。

    裴衍不屑的瞟她一眼,状似随意道:“孙夫人可是在等杨公子?”

    他说完马鞭一扬,指了城门外道:“稍后便至,只是恐怕出不了马车了。听闻杨家公子三日前去了趟青楼,用了虎狼之药,现下还药力未消,在车里正跟妓子玩闹。”

    这话音一落,人群便是一阵骚动,呼啦啦往前拥,这等阴私,谁不想看一看?

    孙恬儿与林晚刚刚爬起来,又被人群挤到了角落。

    媚生与裴衍打马而过时,还隐隐听见她尖利的喊叫:“别挤,都别挤,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来人,快来人!”

    媚生拽了拽裴衍的袖子,低低问了句:“这杨公子向来爱惜名声,怎得这次如此孟浪?”

    “怎得,在你心中,他做不出这等事?”裴衍语调莫测,自是不会承认,这虎狼之药是自己做的手脚。

    “呸”媚生仰起脸,急忙补救:“他这样卑劣的人,什么事做不出,哪像我夫君,清正又自爱,真真难寻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爹的眼光是真好。”

    这马屁拍的行云流水,裴衍挑了挑眉,没作声,只嘴角微微上扬。

    他沉默着加快了速度,将前面坐的不太稳的人揽了一下,手臂便忽而僵了一瞬,手下这截腰肢,比他梦里的还要绵软还要纤细!

    ......

    俩人归了家,已是晌午时分,霍氏早已备下了酒菜,啊雾也已从访市回来了。

    一家人许久未团聚,又逢中举,热热闹闹吃了一回酒。

    裴衍离席时,还有些恍惚,这暗沉的厅堂何时多了这许多的欢声笑语,连着他自己也多说不少话。

    他捏了捏额头,想起席间那个聒噪的姑娘,忽而笑了,自打这人进了门,家里就没消停过。

    他抬脚往西厢走,一侧头竟发现那聒噪的人儿,正坐在香樟树的阴影里,微垂了头,罕见的沉静落寞。

    他顿了顿,走至近前,试探着唤了一声:“林媚生?”

    媚生便仰起头,脸颊绯红,显出醉态,蒙了层水汽的杏眼迷蒙一片,忽而拽了他的衣摆:“我今日陷在人群里,那样的怕,怎得不见爹爹来救我呢?”

    她说完歪了头,一副困惑神情,好半响才呐呐道:“我爹爹死了吗?”

    “我爹爹死了!”她肩膀耷拉下去,又重复了一遍,流下清泪来,抽泣道:“你们都欺负我!”

    这小小软软的一团,看的裴衍忽而叹气,轻轻摸了下她的头,道:“不怕,我在。”

    媚生抬起眼,仔仔细细打量他,看清人后凄楚一笑:“你在有什么用,你有想要呵护的人,却不是我。”

    她避开那温热的手,往躺椅上一缩,呢喃道:“你们都说我跋扈,可你们晓不晓得,我打小儿没了娘,不跋扈不蛮横,如何在后院里立足?”

    忽而又仰起脸,摸了把泪,换了调皮的自得:“你见过我的继母庶妹吗?那可都不是善茬,我出事前可是没在她们跟前吃过亏的,是不是很厉害?”

    她一脸等待夸赞的期待,看的裴衍沉默了一瞬,挤出一声“嗯”。

    他突然想说点什么,安抚下这小小一团,还未想好说辞,见她已蜷在躺椅上睡了过去。

    他蹲下身,看着这张尚且稚嫩的脸,竟升起一点内疚。

    她那时刚醒来,骄傲又跋扈,他只是不喜,却从未想过她这虚假的张扬后是何等渴盼庇护,是以杨柏一示好,她便义无反顾跟了去。

    他想起十四岁那年,一夜失了所有的庇护,那个张扬的少年也曾是这样强装坚硬。

    他忽而便释怀了那场背叛与羞辱,将人抱起来,送进了卧房。

    待裴衍走后,啊雾端了醒酒汤来,将人扶起来,埋怨道:“怎得喝成这样,姑娘起来喝点醒酒汤再睡。”

    正拿瓷勺,忽见塌上的女子眨眨眼,嘻嘻笑起来:“啊雾,你也被我骗过去了!”

    喝醉?怎么可能!她喝醉了那可是什么话都藏不住的,要惹天大的事!

    ......

    第二日,裴衍起了个大早,背手立在窗前,看着天井里一点点亮堂起来。

    脑海里总是那小小一团,凄楚而无助的笑,她说:“你有想要呵护的人,却不是我。”

    他心里生出些许内疚,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正不知如何送出去,听见门吱呀一声响,媚生走了进来。

    她还是明媚无忧的模样,笑盈盈道:“夫君,容我给你量量尺寸,给我们的举人老爷做几身新衣。”

    裴衍听见这甜丝丝的嗓音,也不回头,清清淡淡“嗯”了声,只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他张开手臂,任那双小手在自己肩上游走,待量到腰身,她双手虚虚环过来,脸儿便贴上了他的后背,那清浅呼吸带着女儿香,又酥酥麻麻蹿上来。

    裴衍僵硬着忍到她量完,将那银票往桌上一放,只道:“过几日参加完巡抚主持的鹿鸣宴,便启程去太学旁听了,恐是春闱后方能归家,这些银子你拿着,家里家外都用的到。”

    大周乡试前三甲,均可获得太学旁听的资格,以备明年二月的会试与殿试。

    媚生心里咯噔一声,未料他会早早入京,进了京,便与那甄家啊绯有了见面的机遇,而她远在扬州,又能如何。

    她面上不显,瞧了眼那银票,一时瞪圆了眼:“一百两!夫君你在外做账的钱都给了母亲家用,又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这你无需操心,尽管用,不够了可给我捎信。”裴衍避重就轻,有些敷衍。

    媚生却执意不收,只道来路不正的银子坚决不能要。

    裴衍不得已,便言此乃是富裕的同窗借的,让她先收了,等他日后发达了自会还了。

    媚生见他坚持,将那银票又推回去,口气里竟带了点愧疚:“未曾想到夫君进京如此快,原本说好要给你筹措赶考的银钱,一时竟不能够。”

    “说好的养你呢?”她略沮丧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道:“那这银子,夫君找机会去钱庄兑了,你带七十两,穷家富路,家里留个三十两已是足够。”

    她说完也不给裴衍反驳的机会,拿起量尺便出了屋。

    裴衍看着这背影消失在香樟树后,软软糯糯一个团子,偏要养他,倒是让他又忍不住翘了唇角。

    媚生想着那银票,却有些糟心,这摆明了就是要打发她。等进了京,跟心上人团聚了,便要将她这个糟糠扔在老家了,一百两银子也是划算。

    她可不是如此好甩脱的,便是他真狠得下心,她也得让他愧疚一辈子,记她一辈子。

    媚生气鼓鼓的拽了枚树叶,转身进了东厢,张罗着做起衣服来。

    紧赶慢赶做好了,也到了九月初十,鹿鸣之宴。

    临行前,裴衍顺了她的意,换了一身簇新细绫月白直身,修竹般挺拔,益发带出了骨子里的矜贵,看的媚生有些纳闷,一介布衣,还未有后来的历练,哪来的这份贵气?

    她斟了杯茶水,递至他手边,眉眼盈盈:“夫君,喝杯茶水再走吧,别忘了顺路把银票给兑了。”

    裴衍润了润嗓子,转身出了门,回头看了眼歇倚在门边的姑娘,她眼里像是汇了万千星子,凝在他身上,有化不开的眷恋,看的他脚下一顿,差点没迈开步子。

    只是后来他才晓得,狗屁眷恋,那分明是图谋不轨前的欲欲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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