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看着王艳,“你回到这里的原因,其实是你妹妹吧?”
少年的声音在浓夜里轻轻荡开,有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你是因为你妹妹才被宋将武控制的,对吗。”
司溟渊将刀拔/起,王艳从地上爬了起来,似乎是很羞愧地,抬手挡住了脸。
思归静静道,“我猜,你是感觉到王燕有危险,怕王华连累她,所以干脆来杀掉王华,对不对。”
“姐?”王燕茫然,“你为了保护我,要杀掉华华?”
王艳发出呜呜的幽长哭声,在黑夜里飘飘荡荡,说不出的凄惨可怜。
她已经开始动摇了,只要再推一把……
思归眼珠一转,指着王燕,厉声道,“你知道吗,她一直觉得做这行很脏,却还是为了帮你赚钱,不顾一切地陷了进来!”
王燕哭道,“你别瞎说!我从来没觉得脏!”
思归,“那为什么有客人来的时候,你会先在沙发上铺干净的沙发罩?”
王燕一怔。
“艳姐!艳姐不是那样的!我从来没后悔过跟你出来!我们不脏,我们不脏!”
捂着脸的女鬼再也忍不住,“不脏?不脏吗?!”
她露出怒容扭曲的脸,“人尽可夫,任人羞辱,你心里觉得不脏吗!!”
“当年你考上京大,却被那两个老不死的撕了录取通知,就为了家里多一个打工的供这蠢货上学,我没本事,我没能耐,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从天之骄子堕落到站街女,我不脏吗!”
“我之所以变成这样,也是因为这蠢货!”王艳的声音越来越凄厉,最后变成泣血一样的尖啸,她眼中流下狰狞的血泪,“我们这个家,已经烂透了,脏透了!”
“因为他!都是因为他!”王艳尖长的指甲指着王华,“当年那两个老不死的逼我出钱供他出国,我才会像条狗一样跟宋将武走,才会变成今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剥皮,拆骨,把动物残肢缝在身上,伤口排异,溃烂,活活折磨致死!”
“我后悔,后悔我这一辈子都没有为自己争一次!我本来可以转世投胎,但是,我放不下燕子……”
因为王燕是她命运相同的影子,是她悲惨过去的一面镜子。
她总觉得,保住王燕,就保住了她自己。
执念和恨,在日久天长里越酿越陈。
她骨子里有种偏执阴狠的劲儿,对父母的恨,对王华的恨,对自己的恨,生前都因为种种道德法律强行束缚住,死了之后就彻底爆发出来,她咽不下最后一口气,久久不能投胎,那个神秘人发现她变成鬼之后执念冲天,力量强悍,立刻将她抓来炼成黑衣鬼。
并声称她只要为自己卖命,就能让王燕去京大上学。
变成黑衣鬼后,她直接回到家杀了残废无用的父母,但因为害怕王华死了王燕受牵连,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但今晚,她感觉到王燕有危险,她必须出手!
哪怕明知是个陷阱,她也不能让王燕受半点伤害!
偏执的恨让王艳差点失去控制,她浑身发出恐怖的骨裂声,身体长出无数凸起的肉块和凹陷的伤口,那是曾经被缝合的地方,那是她惨死时的模样!
王燕吓得大叫起来,思归急忙挡在她面前,冷冷道,“你吓坏她了。”
女鬼听到声音,勉强恢复一丝理智,痛哭流涕地呐喊,“燕子,燕子你也怕我吗?”
王燕哭着说不出话。
女鬼捂着脸哽咽,竭力把自己变得好看一点。
“你也是试验品……”思归呢喃。
“对,可惜,我是个失败的试验品。”
“那成功的试验品,就是宋云了,”思归问,“你跟她熟吗?”
“熟,怎么不熟,毕竟大家都被同一个男人骗,都被同一个男人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王艳嗤笑,“但她活该!她从小住在京大,父母都是我们这种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高级知识分子,但是,她却因为那点愚蠢的寂寞,落了个那样的下场。”
“这就是报应!是报应!我们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她却像扔垃圾一样丢掉了,是不是报应,是不是?!”
凄凉的声音,在黑夜里久久不散。
谁能来回答这个问题呢。
宋云后悔了。
王艳也后悔了。
但,都太晚了。
“但是,只要我听话,燕子就能去京大,你们休想利用我!”王艳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燕子那么努力,她的后半生会变好的……一定会变好的……”
思归咬着唇,“那个人骗你们的,他不可能让王燕去京大的,因为那是你的执念,如果实现了,你就不能为他所用了。”
王艳倏然抬起血红的眼。
“我明白了,那些黑衣鬼,都是实验失败的女人,是不是?”
王艳眼神微怔,“是。”
“生有执念,凄惨致死,化为厉鬼而不辨是非,因种种许诺受命于人,这是邪修炼鬼的基本原理,但是,谁会真的为奴隶仆从打理后事呢?大邪修手下有成千上万的鬼奴,难道要一一帮他们实现心愿吗,所谓的许诺,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思归看向王艳,目光中有深重的同情,他缓缓道,“你别忘了,你化鬼这么这么久,王燕的生活可一点变化都没有!”
王艳懵了。
“但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告诉我们燕山古墓在哪里,我可以让她去京大旁听。”思归循循善诱。
王艳扭过脖子,看着哭成泪人的妹妹。
思归继续道,“宋云的父亲,就是我的研究生导师,如果你帮我们,你就是宋云的恩人,他一定会帮你妹妹的。”
王艳眼中显出一丝迷茫。
司溟渊十分适时地出声道,“这件事,我会亲自来办。”
“我会给她一个新的身份,送她去京大旁读,之后的路要她自己走,但重要的是,我能让她重新活一次。”
他伸手在指尖一咬,一粒猩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思归忙道,“司局!别!”
司溟渊摇了摇头,指尖在王艳眉心点了一下,血珠缓缓消失,“神鬼之契,我若违信,性命给你。”
思归,“司溟渊!”
“胆子肥了?”司溟渊懒懒地抬眼,“还是……心疼我?”
思归抿着唇,眼眶红了。
“……好。”过了许久,王艳发出一声嘶哑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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