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LilyoftheValley

    这是一座被红蔷薇占领的白房子,午后的微风吹过,把蔷薇香气沿着半敞开的窗户吹进了底楼的小厨房.宽敞的厨房里,一个戴着围裙的红发妇女正半弯着腰站在台前切土豆,她的动作很利落,不一会儿,手边的碟子里就堆满了细小的土豆块.接着,她利落地用挂在架子上的茶巾擦擦手,扭头对着坐在一边捣碎燕麦的金发小女孩笑着说:"好了,亲爱的,这样就可以了.你帮我去花园里摘几棵胡萝卜好吗?我们今晚做馅饼吃."

    女孩抬起头,这是一张苍白瘦弱的脸,蓝色眼睛像山雀的羽毛,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两个麻花辫垂在她的耳边,额头的碎发显得她格外的稚嫩,她乖巧地放下手里的碗,声音软软糯糯,像一只幼猫:"好的,特蕾莎夫人."

    女孩在门厅处穿上一双旧的红色凉鞋,打开门向着花园走去.或许花园应该叫做菜园了,原来该是开满鲜花的地方,现在密密麻麻地栽种着各种蔬菜,包括萝卜,土豆和甘蓝等等.在花园的一侧还用篱笆圈成了一个鸡舍,里面有几只母鸡和小鸡仔正在地面上啄食.女孩端着小篮子,走过紫藤花堆成的廊下,蕾丝长裙在风的围绕下欢快飞舞.她放下篮子,走到一处番茄藤旁边,正准备蹲下来.

    然后,一朵蔷薇落在了她的裙摆上,"啪嗒"又一朵蔷薇落在她脚边,接着又是一朵,层层叠叠的蔷薇花香在女孩的四周蔓延.女孩迎着阳光抬起头,一个黑发少年站在屋顶上,因为背对着阳光,他的身体四周被勾勒出金边,女孩微微眯着眼,用手挡住午后的热烈阳光:"汤姆!"她兴奋地叫着,"是你吗?你怎么到屋顶上去了?"女孩急匆匆地朝着屋顶的方向走,"啊——"她长长地辫子在阳光下闪耀,裙摆连同她裙子上散落的花瓣一同跌落到地上,女孩被她方才放到地上的篮子绊倒了,精准的埋进土壤里.

    紧接着,屋顶传来中年男子的吼声:"嘿,汤姆,当心点!"又是"砰"地一声重物落地般的声音,还有特蕾莎夫人的笑骂声:"男孩,你踩到了我的秋水仙!"

    急促地脚步越来越近,最后走到女孩面前却慢了下来,低沉地笑声从女孩的头顶传来:"你不打算站起来吗?还是,我要给你也浇点水?"

    [哼!]女孩一动不动地呆着地里,[还不是因为你!]她默默地想[等你走了,我再爬起来.]

    "既然你坚持,好吧."伴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女孩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啊,好丢脸."她揉着手肘抬头,接着就被吓得倒吸一口气,早就应该走远的男孩现在就站在她面前,一脸无奈地盯着她,手里还拎着两根胡萝卜,"看来,我不用给你浇水了."男孩身姿挺拔,迈开大步走过她,另一只手却在擦肩而过的同时,恰好牵住女孩,避开了她擦伤的手肘,"走吧."他说.

    白房子的人们享用了暂且还算丰盛的晚饭,这个被特蕾莎夫人称为"乌顿馅饼"的食物比安妮吃过的灰色面包要可口许多.安妮还记得她第一次吃特蕾莎递给的面包时差点吐出来,"看来,你吃不惯/希+特+勒的秘密/武器/!"特蕾莎笑着说.

    "希+特+勒是谁?"安妮好奇地问,"他是个厨子吗?那他可真不合格!"

    "哈哈哈,你可真是一个开心果!"安妮的话语让特蕾莎夫人笑得更开心了.

    每当吃灰面包的时候,特蕾莎夫人总是会给放一小碟橘子酱在安妮和汤姆面前,这是给病人的特殊待遇.在安妮住进特蕾莎夫人家之前,她是无法想象麻瓜的世界已经变得如此艰苦,和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安妮曾经和父母短暂游历过麻瓜世界.)连肉、奶酪、糖和果酱这些再普通不过的食物都变成是奢侈品.她想起霍格沃茨的餐桌上总有堆成山的小蛋糕,喝不完的牛奶,一盘又一盘的炸鱼排,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食材是怎么来的,吃剩的食物又去到哪里,在她的记忆里,餐桌上就应该摆着吃不完的食物,她也一直以为丽兹说的那句"早餐只能吃腌豆子."是句玩笑,丽兹每次说起,安妮和爱丽丝都会哈哈大笑,一个巫师家里的早餐怎么会只有腌豆子呢?

    住进特蕾莎家里的另一个人,汤姆却对这些食物司空见惯.安妮还记得他随手把灰面包泡进燕麦粥里,泡软了再用调羹塞进嘴里.不像安妮,直接咬下去,差点崩了自己的牙齿.而且汤姆每次都把自己的果酱悄悄塞给安妮吃,特蕾莎夫人仿佛看不见一般,下一次还是会摆上两碟果酱.

    因为灯火管制的关系,他们很早就吃过了晚饭,此时,太阳还在半山腰高挂着.特蕾莎要趁着光线还充足,把她要做的针线活完工,她坐在门厅前的椅子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干活.汤姆站在起居室里,他正在小心翼翼地往煤油灯里灌煤油,自从他伤好了以后,就加入了护卫军,每天和乔治一起在村庄里巡逻.而安妮则坐在起居室的椅子上,她要帮特蕾莎把花边和纽扣从旧衣服上拆下来,放到小盒子里存放.

    汤姆把煤油灯放在一边,转头扫了一眼门厅,特蕾莎正背对着他们坐着."我今晚会早点回来."他从上衣马甲里掏出魔杖,"It\'s time to deal with that thing."

    一枚纽扣从安妮手里的衬衣上滚落,她惊讶地看向汤姆:"That thing?"

    "就是袭击我们的东西."汤姆面无表情的把玩着那根捡来的桦木魔杖,声音低沉:"低贱的侏儒而已,一个驱逐咒就能搞定,虽然这根魔杖并不趁手,简单的咒语还是可以一试."

    "侏儒?我以为..."

    "你以为,区区一个麻瓜就能伤到我吗?"汤姆转头看着安妮,他仿佛真的遇到了什么好笑地事情般勾起唇角,露出她常见的讽刺笑意:"你是不是被这些愚蠢的麻瓜给同化了,还是你根本就没有看过纽特·斯卡曼的那本神奇动物在哪里?"

    安妮的表情变得难堪又生气,她气红了脸,睁大圆圆的眼睛瞪向汤姆,"这样太无礼了!我讨厌你这么说话,汤姆."

    "抱歉,我不该拿你和麻瓜比较."汤姆把魔杖收起来,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我指的不是这个!"安妮更加生气了,"这么多天以来,我以为你对麻瓜已经没有偏见了.而且,是他们救了我们!"

    "孩子们,你们在说什么?"特蕾莎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厅走进来了,她笑着打断他们的争吵,"汤姆,乔治已经在门外等你了."

    "好的,我这就出去."汤姆冲着特蕾莎夫人露出微笑,刚才那个傲慢的神态转眼就从他身上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等汤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特蕾莎夫人看向安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安妮点点头,"汤姆是个讨厌鬼!"她俯身捡起纽扣,"我今晚都不想和他说话了."

    时针刚刚过了八点,汤姆就回来了.此时天色还亮着,太阳顽强地挂在地平线以上.他脚步轻快地走进起居室,一手拎着已经熄灭的煤油灯,手里拎着一只灰色野兔."看看,这也算是今晚的意外收获."

    特蕾莎放下手里的衣服,她一脸吃惊地走过来:"这个时节哪里来的野兔?"

    "我找红帽子,咳,我是说,我替邦尼大叔捡帽子的时候发现的."汤姆摸了摸鼻子,安妮看到他,嘴角已经抑制不住上扬,忽然又想起下午的争吵,垂下头不看他.

    "上帝啊!这只兔子是死了吗?"特蕾莎拿起汤姆放在地毯上的兔子,"真奇怪,它看上去一点伤痕都没有."

    "可能是饿死的吧."汤姆淡淡地说.

    安妮抬头看向汤姆,发现他就坐在自己对面,正盯着自己看,目光相触,他又很快地移开了.

    屋里的光线渐渐转暗了,安妮合上那本她一直带在身上的《诗翁彼豆故事集》,因为是如尼文版本的,她读得很吃力,奇怪地自尊心使她不想向汤姆请教,她觉得汤姆就像《巫师和跳跳埚》里巫师的儿子一样,自私冷漠,有时候真想把故事里的结局大声地读给他听听,她合上书本,叹了口气.

    "好了,安妮,你来试试这条裙子."特蕾莎夫人和蔼地声音传来.

    安妮看向特蕾莎夫人的方向,她正举着一条鹅黄色裙子,裙子的领子设计成V形,红色的纽扣一路向下一直到膝盖,腰部被巧妙地缝了一条淡紫色腰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

    过了一会,安妮穿好了裙子,她捂住自己的领口,害羞地走进起居室,低领和修身的设计让她褪去青涩,增添了几分女孩的魅力."太好看了,安妮."特蕾莎夫人站在安妮面前打量,她细心帮安妮整理腰带,"把手放下,这没什么好害羞的,据说城里的女孩都这么穿."她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你比Lily小时候还要好看."

    这条裙子仿佛唤起了特蕾莎夫人尘封的记忆,她从起居室的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本相册,上面都是一个女孩的照片,从坐在婴儿车里面的孩童到骑在马上爽朗大笑的少女.安妮发现那个女孩就是卧室梳妆台上摆放的少女照片.

    "战争开始之后,我许久都没有翻开这本相册了."特蕾莎夫人细细地摸着相片中的少女的头发,"Lily went away five years ago."

    "Where did she go ?"安妮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她看到了特蕾莎的眼泪落在相册上.

    "She moved to the heaven, together with my husband."

    "我很抱歉,特蕾莎夫人."安妮掏出手帕给特蕾莎夫人擦眼泪.

    太阳已经沉没了,悲悯的银色月光照进蔷薇花围绕的白房子里,特蕾莎夫人讲起了关于Lily的往事.

    科尔伯镇的Lily是一个红发碧眼的漂亮姑娘,她从小就聪明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她.在镇上的教会学校读到18岁之后,Lily下定决心要去大城市闯一闯.

    "我还记得她当时兴奋地和我说,她要去伦敦看一看,兴许还能在Selfridges找到一份工作,比如当一个售货员什么的.我看着她满是憧憬的样子,实在不忍心阻止她的脚步."特蕾莎夫人陷入了回忆,"我陪她去了火车站,随着汽笛的声音,我匆匆下了火车.Lily站在火车上与我招手,她兴奋极了,我心里不安又不舍,但也只能忍住眼泪,看着她消失在火车的蒸汽中."

    汤姆起身点燃了一盏煤油灯,他把窗帘拉下来了,遮住了外边明亮的月亮.安妮静静地坐在扶手椅上,听着特蕾莎夫人继续讲,"Lily真的在Selfridges找到了一份工作,她还学会了骑自行车."特蕾莎夫人指着一张照片,里面的Lily穿着一件只到手肘的衬衣搭配一条短短的裤子,坐在一个古怪地由两个马车轮子排成一条线的东西上面.(来自巫师世界的安妮没有见过自行车)

    "这张照片是Lily第一次发薪水的时候照的."里面的女孩站在一个高大的建筑前面,穿着一身连衣裙,开心地用手展示一个纸袋,"她给我买了一条丝巾."特蕾莎夫人指着那个纸袋,"那真是一条漂亮的丝巾,绿色的底色,上面画着层层叠叠的百合花,就像Lily一样."

    茶壶里的茶渐渐冷了,安妮被特蕾莎的故事吸引了,她的目光盯着相册中那个明朗靓丽的女孩.特蕾莎又翻了几页,全是Lily,有在海滩上晒太阳的,有坐在船上划船的,有举着酒杯大笑的,这些照片无一不透露着Lily在伦敦的精彩生活.

    "很快,12月来临了,意味着圣诞假期就要到了.Lily回来了,她在一个深夜,毫无预兆地站在门厅敲门,我打开门,看到了一脸憔悴的她."

    "Lily回来后一直都胃口不好,心情也很低落,我开始以为她只是太累了.我还记得,那天是平安夜,我们在厨房准备圣诞大餐,她突然对着生火鸡干呕,然后她告诉我,她怀孕了."

    椅子"吱呀"响了一声,汤姆起身去烧水,但是特蕾莎和安妮都没有注意到他.

    "Lily在伦敦工作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大学生,他们相爱了,但是那个人已经有未婚妻了.所以,他最终还是抛弃了Lily,转而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安妮看着照片中的Lily,她挺着肚子站在花园里浇花,脸上还带着笑意,完全看不出曾经被负心汉抛弃.特蕾莎指着那张照片,"Lily说,尽管她痛恨那个抛下她的男人,但是她还是想要这个孩子,她发誓会给这个孩子双倍的爱."

    Lily就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她很爱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每天都在为迎接这个新生儿做准备,她精心地为这个孩子准备衣服,玩具,童话书.尽管镇上有了闲言碎语,但是她根本不放在心上,依旧每天把背挺得直直的,出去买菜,做礼拜,还会笑着和那些在背后议论她的人打招呼,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勇敢又坚强的姑娘.

    汤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整晚都心不在焉.

    特蕾莎的手指又翻过了几页照片,转眼间到了Lily即将生产的日子."那个时候和现在一样,都是六月份.我记得蔷薇也是在那个时候爬满这座房子的,Lily说过,如果是个女孩,就叫她Rosie."

    厚厚地相册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这时候,Lily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的四肢却依然纤细,笑容也依旧那样明媚,Lily怀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这是她亲手摘得,想要用它们来装点婴儿房."

    特蕾莎的笑容消失了,她开始痛苦地抽泣,"可是,Lily没有等到Rosie的出生."

    安妮抱住了特蕾莎的肩膀,她感受到了同样地悲痛,她想起了那片黑暗的湖底,那块冰冷地墓碑,那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

    特蕾莎手指颤抖着合上相册:"Lily走了,她最终没能成为一个母亲.我的Lily,她抛下了我,去了天堂."她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房间里的静默被茶杯落地声打破了.

    "你为什么难过?明明是她抛下了你."汤姆突然站起来,他的眼睛就像暴雨中的黑湖,"是她不自量力地想要成为一个母亲,是她固执地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最终,也是她的愚蠢使她失去了性命.你为什么难过?"

    安妮站起身,她站在汤姆面前,满脸泪痕,红肿的眼睛看向汤姆,就像起了雾的浅海,她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汤姆,停下,不要说了!"

    "你又是为什么难过?"汤姆走近一步,他几乎是贴着安妮的脸颊,喘着粗气喷在安妮的眼睛上.

    一出生就是孤儿的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是真的不懂,他充满疑惑,他讨厌眼泪,他对着这个房间满溢的悲伤一无所知.

    "告诉我,安妮.你为什么难过?"

    特蕾莎的声音从椅子上传来,轻柔又坚定:"因为爱,我深爱着Lily,Lily深爱着Rosie.这份爱不随着生命的陨落而缩减,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融,它将会一直存在."

    "Love?"汤姆更加困惑了,他看向安妮,双手紧紧地抓着安妮的肩膀,"love?"他又重复了一遍,他深深地看向安妮,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汤姆的心脏第一次体会到揪成一团的感觉,是恐惧还是其他,现在的他还不知道.

    "Love."一滴眼泪从安妮湛蓝色的眼睛里滚落,如同蔷薇花上最晶莹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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