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实际上柳寒城并不需要夜对此进行任何回答, 他给对方划定的范围,有且只有一个选项。
“实话说,就算你不愿意再登塔, 恐怕也由不得你这么做了。”柳寒城轻笑了一声, 蹲下在他面前低语道, “我为你重要的同伴们留下了一份毕业纪念,那上面拥有着追踪与定位功能, 无论你的同伴之后身处什么地方,我都能掌握他们的位置。”
“如果你不好好听从帕格的安排,我到时会一个个杀了他们。”
其实这话是骗他的,可柳寒城很清楚依这位少年的性格, 他绝对不会轻易把同伴的性命拿去赌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见到夜的双手猛地一顿, 柳寒城便知道自己的威胁起了效果。他面色如常地重新站起身拂了拂宽荡的衣袖, 朝一旁的花莲淡淡使了个眼色,便转身沿来时的路堕入了黑暗。
“登塔吧,只有掌握了力量, 你才拥有能够挑选的资格。”花莲垂下她单边艳红的眼帘, 对夜说出了这番颇带有指引意味的话语。而后她不再看着对方, 而是望向了一直待在旁边的那位黑发男子。
“夏镇成, 如何把他培养为合格的神,就交给你了。”
抛下这句话,花莲朝他点点头后便收起那根沉重的镀金双头杖,如同怀揣自己沉重却愉悦的内心, 转而循着柳寒城离开的后尘迈出脚步。
窈窕身形随即堕入黑暗, 当她那张精致的魔女容颜彻底融入暗色之时, 唇边却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整个由特殊矿石组成的洞窟内只剩下了名为夏镇成的神秘男人, 以及他身旁埋首在双臂内的褐发少年。周围遍布的矿石拥有着能够屏蔽信号捕捉的特殊磁场, 不必担心有外界的人投来窥探的视线。
正因如此,这里一旦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就变得分外空旷与寂静。
“一个两个,搞得自己像是无可救药的大魔头一样”那位身穿黑衬衫的男人瞥向了两人离去的方向,终于含糊地开口给出了评价。
更可悲的是,他们永远只能去接受和适应这样的反面形象。
聚集在fug里的,无不是因为吉黑德跟十大家族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痛失挚爱的人他们永远只是反抗这种悲哀命运的可怜虫。
包括他自己。
夏镇成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夜的身侧蹲下,双手懒懒散散地搭在了膝盖前方,他嘴里一股含有尼古丁味的白雾随之飘去。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我叫夏镇成。”他低头问这个少年,想要拨开他湿透的额发,“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这个问题终究给他注入了一丝生气,像蜷缩幼兽一般弓着背的夜缓缓直起了上半身,夏镇成这才得以看清他之前藏在底下那张脆弱的少年面容,往前伸出的手指一瞬定格在了空中。
他那双本应是极其清澈的眼眸痛苦地垂下,不断溢出眼眶的透明液体模糊了视线,一滴一滴敲落在肮脏的地面。
“到底要变得多强大才能不分开”
夜垂着泪,他就像是朝着虚无的地方寻求一个不可能传来回应的解答,声音几乎能完全揉碎在空气里,被沉闷的风一吹就能吹散。
“我再也不想和谁分开了”
时间仿佛彻底静止在了少年的这句话语里,洞窟许久都没有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久到被叼在嘴边的那根香烟燃出了一大截灰烬,久到那截灰烬跌落在地,露出烟蒂那点橘红火光,在洞窟萦绕的孤寂里明灭。
忽然,那位短发利落的男人把那卷还剩一半的烟蒂摁灭在了地面,抬手极尽轻柔地抚摸起了褐发少年沾满了狼狈的脑袋上。
“放心吧,无论你想要变得多强,我都可以帮你做到。”夏镇成把夜的脑袋按低了一点,令男子汉那张垂泪的脸庞不再轻易示人,“等你足够强大起来,就不会再跟重要的人分开了。”
不会像他一样,跟重要的存在天人永隔。
夜没有读出这个今后就会成为自己师父的男人那句未尽之语,可不妨碍他感受到对方此刻传递出来的淡淡哀痛与温暖。
夜抬起自己迷朦的双眼,下意识地想要向他寻求一个准确的答案“我能再见到兔兔吗”
“能。”夏镇成毫不犹豫地给了肯定的答复,那双历经太多而显得犹如枯井般平静的双眸在这时凝望向了洞窟的天顶,又或者,是在其之上更高的地方。
“如果那个女孩还活着,肯定也会选择跟你做同样的事情”
内塔3f,周边区域。
与2f伊凡科尔层的晴朗不同,这个楼层当前正值阴云密布,飘落着丝丝细雨。
当然在塔内是不存在天空这种事物的,不过每个楼层彼此都划分得相当清晰。每层的温度很有可能会各不相同,有时这一层是宛如夏季需要穿短袖的炎热气温,到了下一层则是风沙极大、昼夜温差极度明显的楼层。
气温差异较大的楼层,就像加热一杯封闭的蒸馏水,汽化的神水会附着在这一楼层的天窗,形成各种不同的天气系统。正常情况下自然是晴朗天气居多,但雨天、雪天的情况并不是没有。
当前下午5点,光球制造的光线逐渐减弱,亮度难以透出浓密的云层。丝丝泛凉的毛毛雨降临在街道,落在身上既不算太难受,但沾湿衣物好歹也会心情不快,容易让人纠结于是打伞还是不打伞的问题。
这一层里同样存在不少甄选人员,分布在楼层的商店、餐厅、街道周围。
两道吸引他人瞩目的身影就行走在这条街道上。
其中的水蓝发少年作衬衫与西裤打扮,正背着另一位黑发少女往前走动。身形单薄少女腿弯被少年给勾起,身体伏在他的后背。
她的衬衣上有破损与染血的痕迹,但侧腹破开那道口子底下有被应急处理过的痕迹。那头柔顺黑发随着少年的走动而垂落在他的颈侧,衬衣背后突起的脊骨使少女本身更显纤弱苍白。
冰凉的雨丝拍打在她的手背上,不经意像针扎了一般,使她轻轻颤动了手指。
“兔兔你醒了么”注意到这点的昆偏头问了一声,那道本是清澈的少年声线在此刻莫名嗄哑了许多。
然而他并没有换来任何回应。
顾兔一言不发,仿佛对一切外界事物都漠不关心的状态。任由这死一般的沉默,她只是收紧了身前环住了少年脖颈的双臂,把头深埋进了他颈后清透的水色发丝里。
于是昆也什么都没有说地转回头,一点点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他背着顾兔就近选择了个旅店走进去,对前台负责登记信息的小姐微抬下巴“要两间房。”
前台小姐打量了眼他和身后背的少女,为难地告诉他“只有一间房了。”
昆秀雅的眉毛一跳,当场有了想要包下整个旅店把其他人赶出去的冲动,但理智及时阻止了他。
沉吟片刻,他还是对前台小姐妥协了“就那间。”
眼下得快点找地方整顿才是最要紧的事,大不了他到时候睡沙发。
旅店并没有让客人出示身份证明等繁琐的手续,用来转账的锦囊本身就自带了记录甄选人员身份的功能。趁两方进行转账的时候,前台小姐偷偷观察起了两位客人的模样。
女孩子把脸埋了起来还不知道长相如何,但是男方长得是真的帅。等等,还是昆家的人
前台小姐的态度一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边谄媚地过账,边忍不住好奇心向他们搭起了话。
“你们两个是刚结束测试回来吗伤势看起来不轻啊。”
放在平时昆或许会懒得搭理女人的搭讪,不过他这里存了些打探情报的心思,微顿了顿,而后不着痕迹地牵起了一抹没有任何异样的轻笑。
“对,没想到测试还是对现在的我们两个有点难度看来下次要做足更多准备才去了。”
前台小姐顿时安慰他道“没事,只要交够报名费就能重新测试了,等养好伤,你们下次肯定没问题给,房号是1302。”
昆口头谢过了她的鼓励,接过前台小姐门卡钥匙的时候,以一种感慨的语气、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向了测试层的事情。
“升上一层了以后,果然测试难度比起伊凡科尔层的要更难一点,真想念当时在那里测试的时候啊对了,听说前不久伊凡科尔层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动静”
“没错,听说这一届有相当凶残可怕的非甄选人员出现了她光是一人就毁掉了伊凡科尔层近乎三分之一的土地还把强大的管理者给打成了重伤那可是连王都无法打败的管理者啊”
前台小姐半点没发现自己被无形中引导套话的自觉,提及这点发生在周围的新鲜事,顿时也面露出了几分忐忑不安与激动,“塔内真的很久没发生过这样的大事了你们最好也要小心一点,指不定那位超级凶残的非甄选人员也来到这一楼层了”
你口中那位超级凶残的非甄选人员现在就在我背上昆暗中吐槽,继续追问了句“那测试层其他的甄选人员怎么样了”
“唔这个倒是好像没有出现什么伤亡的消息,听说管理者最后还是出面将事情镇压了下来”
得知到自己想要的情报,昆终于不再留恋地用顾兔膝弯下的那只手彻底取走了门卡钥匙,朝前台小姐点头“好,谢了。”
他正想要背着人走,不料又被身后追来的温馨提醒给喊住脚步“房间内备用的特殊用品收费不高,如果需求量不够的话可以致电前台,我们会立马安排服务员送到你们的房间”
特殊用品昆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对方在讲些什么,顿时抽动了好几下唇角,告诉她“不需要”
说完他便背着顾兔迈入了旅店的电梯,合上电梯门的那刻,他通过那面不锈钢门望见了正环住自己的脖子、整个人陷入自闭状态的顾兔那副模样。
昆抖了抖自己身上那块兔子皮“你醒都醒了,什么时候下来背着你走那么久可是很累的。”
顾兔继续在装死。
于是昆唯有长吐出一口气,嘀咕了声“算了就让你多撒一会娇吧。”
想起没能追回夜的事,他同样也心头沉重。
两人一路来到13楼,找到房间刷开门卡钥匙进入了那个房间。这家旅店的档次不算太低,至少里边的家具一应俱全,有大床、沙发、按摩椅、电视、长桌与凳子,桌子上摆着旅店供应的各种出售商品。
此外还有独立卫浴和阳台,昆走到床边把顾兔给放下来,只感觉自己被细雨淋了一身,以及先前的伤势还没处理好,正是黏腻不爽快的时候。
毕竟他能帮顾兔包扎止血,自己的后背则没那么多时间去处理了。
“我先去清洗一下,乖乖在这里待着,等出来后就换你进去,知道了么”昆扯了扯自己胸前的那根领带,好让自己活动颈口。
顾兔挨坐在床边把脑袋埋膝盖上没理他。
昆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唯有在这沉默的氛围中步入了浴室。
十几分钟后,花洒喷落水流的声音响彻在地板,通过玻璃门下的缝隙流淌而出。
顾兔默默地把手伸到了身后,把床铺上那张洁白的棉被给扯落下来,团巴团巴卷到自己的头顶,把自己全身都给裹在了那片黑暗里。
于是等昆顶着一头湿发出来,看见的就是她把自己卷成了大白团兔子不再见人的情景。
昆额角弹跳,顿时忍无可忍地蹬蹬蹬走过去跟顾兔互相扯起了那张被子。
“你这家伙是想自闭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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