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仙宗,人间五大门派之首,号称人间仙境,共有七十二峰,每一峰各有修士司长,各有特色。其中又以天筑峰最为闻名,此处不仅风景秀丽,更由号称仙界遗珠的皓月君坐镇,每日慕名而来者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清昼师姐,清昼师姐!你不能过去!师尊正在与别人谈事情呢!师姐!”
天筑峰内的天筑阁里,一道青衣身影带着冷肃杀气飞快略过,后面跟了几个无奈的玲珑仙宗高级弟子,欲哭无泪地想阻止她。然而孟清昼不闻不问,依旧向前冲去。
“哟,这不是清昼吗?这么慌慌张张的,是怎么了?”
回廊上,皓月君的首徒姬贺楼恰好也在,他见了自己师妹,刚想打个招呼,谁知手刚刚抬起来,孟清昼的身影便如风一样吹过去了,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于是姬贺楼的笑容便凝在了脸上。
“大师兄好,大师兄再见。”
后面几个追着孟清昼的女弟子还算有礼貌,遇到这以清风霁月闻名天下的皓月君首徒鞠躬行了礼,然后又飞速地追着自家师姐跑了。
姬贺楼无奈地用扇子按了按额角,随手拉过最后一名女弟子,问道:“你们师姐这是怎么了?急吼吼的要找师尊做什么。”
那弟子一脸茫然答道:“回大师兄,我也不知道。今天师姐起床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先是四处问如今是什么年份,然后又找来我们问一名叫‘薛允’的女弟子去哪了。”
这倒是离奇,姬贺楼也只能道:“哦....清昼八成睡糊涂了吧。”又问,“那个名叫‘薛允’的弟子呢,找到了不曾?”
弟子道:“这就是奇的地方了。孟师姐说这薛允是皓月君的三徒弟,可皓月君统共不就你们两个关门弟子,就算是外门挂名的,总共也没有超过十指之数,哪有孟师姐说的薛允。我们这么和师姐说了,她偏偏不信,于是要去找师尊问个清楚。”
整件事情没头没脑的,姬贺楼本来是想给自己解惑,但问着问着却更糊涂了,于是干巴巴地应了声“哦”,也不知作何评价。
孟清昼重生了。
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在她的身上,已经让她几乎不知道这是神明的恩赐或者老天的捉弄。
和上一世梦回前生一样,这一世她仿佛又做了一场大梦,过去的种种一股脑地涌入这个年仅十七岁的身躯,一世记忆承载的分量几乎要让她承载不住,很多曾经清晰的事情变得影影绰绰,剩下个大概的轮廓。
但只有桃花林里薛允向她告白的情形,还深刻地烙印在记忆里,那是噩梦,也是心魔。
孟清昼还莫约记得,无论那一世,自己十七岁的时候薛允都已经入门了,成为了皓月君最小的弟子。然而向周边弟子询问,居然没有一个知道有“薛允”这个人的。
巨大的惶恐便在孟清昼心底炸开。
她始终觉得,自己这样一世又一世地重生,回到过去,不是没有代价的。最初的那一世,薛允才是天之骄子,她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师姐,然而下一世,她便取代了薛允取得荣誉与地位,仿佛是她偷走了薛允的命运一般。
那么这次又是什么,她彻底将薛允这个人的存在都抹消了吗。
不,还有最后的手段可以确认,孟清昼咬着牙,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推开了天筑阁里明月居的房门。
明月居里,摆设清简朴素,正如弟子所言,皓月君正在与一位黑袍客人对饮品茶。皓月君人如其名,如同一轮皓月般,儒雅随和,清逸出尘,举手投足间皆是风骨。
他见孟清昼贸然闯入,不由得诧异道:“清昼?这么急冲冲的,出了什么事情吗?”
孟清昼许久未曾见过皓月君了。上一世天筑峰被攻破之时,皓月君便似乎为奸人设计所害,下落不明了。否则以皓月君的修为,玲珑仙宗定不可能这么快就溃败,薛允也决计不至于为她在天筑峰挡剑重伤而死。
咋一看见多年未见的熟悉面容,孟清昼几乎要落下泪来。惶恐的心似乎也冷却了些许,她冷静了下来,这才觉得自己行为并不是很恰当。
皓月君正与人谈话,此人身着黑袍,显然不是很愿意暴露自己身份。这样的客人在天筑峰也是常有的,自己这样贸然进来,显然是显得皓月君约束弟子极其不严格,有违皓月君的名声。
孟清昼赶忙道歉:“师尊....徒儿冒犯了,二位慢聊,我在门外等着师尊。”
然而她其实心里并不能放下薛允的事情,虽然早问晚问都是问,但还是想早一刻知道。十七岁的孟清昼并不会掩饰自己的内心,她扭扭捏捏的,并不能爽快离开。
皓月君看穿了她的想法,微微对客人拱了拱手,叫住她道:“看你这样子,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外面等估计也等不安心。有什么事情不如趁现在说,师尊为你解决了就是。”
师尊果然还是多年前那个温润君子,这般平易近人。孟清昼心里一暖,斟酌着言辞说道:“徒儿.....徒儿想问问师尊,今年可有收徒的打算。”
皓月君不解道:“收徒?自然没有。天筑峰弟子在精不在多,当年我原本就只打算收你师兄一个,后来见你天资亦是惊人这才破例,今年玲珑仙宗的弟子资质大多平平,我自然不愿意收徒。”
这话无疑是像孟清昼身上浇了一瓢凉水。皓月君不愿收徒,那这漫漫天下之大,她要去何处寻薛允呢?她上一辈子并不在意薛允,因此也不知道薛允究竟是如何入门的。只知道自己十七岁那年,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位调皮捣蛋的小师妹。
皓月君看着孟清昼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好安慰道:“.....清昼是突然想要个小师弟小师妹了?也罢,玲珑仙宗的秋招还未结束。你实在想要,我去领一个回来充外门弟子也未尝不可。”
孟清昼只是浅淡地“嗯”了一声,内心依旧不抱特别大期望。别的她不记得,但薛允的天赋她始终是记得的,无论是上一世,还是上上一世,薛允的天赋都是极高的,出类拔萃的,绝不存在在这种矮子里面拔高个的玲珑仙宗秋招里没有被选出来的可能。
两世的薛允,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最初的那一世薛允更加刻苦修炼,更加阴毒狠辣,而上一世的薛允调皮捣蛋些,把精力都用在作弄她身上了。
“从前我总惹你生气,不过是想引你注意,跟个小孩子似的幼稚,后来发现你不喜欢我,再想改已经来不及了。”
薛允是这样说的。
孟清昼内心有些苦涩,心想,难道真要见不到了吗?
薛允,难道你永远要成为我的心魔了吗?
玲珑仙宗外山,秋招场地上,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一身的短袖短衫,身上却背了一个锦绣的背囊,一看就是典型的富贵人家仆从的打扮。果然像她身前望去,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带着一队的侍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着路,姿势十分讨打。
“阿嚏,阿嚏,阿嚏!”
小女孩接连不断地打着喷嚏,周围的其余侍从见状不由得嫌弃,纷纷躲开了她,并骂道:“薛允,你搞什么鬼呢。风寒了就躲远点,传染给咱们家公子哥就不好了。”
薛允抹抹鼻子,一本正经道:“这不是风寒,依照我们家乡的说法,这是有人在念叨我。”
别的侍从闻言不由得撇嘴:“又是你家乡的说法,你家乡到底有多少种说法。”
又有人幽幽道:“再说你没爹没娘,姿色又不好看还能吃,这么不讨人喜欢,谁会念叨你?”
薛允顿时泫然欲泣,哭道:“公子——,他们都欺负我。”
前头那锦衣小公子原本就一脸烦躁,现在更是被吵得七荤八素,他大手一挥,吼道:“都别吵了,有空在这里扯家常,不如来想想怎么解阵。玲珑仙宗的秋招还有最后一天就结束了,要是本公子落选回去,不仅我要挨爹娘板子,你们也没好果子吃。”
“爹娘”这两字一出,所有人噤若寒蝉,飞快地在附近找起这阵法的线索来,仿佛对那小公子嘴里所说的“没好果子吃”害怕极了。薛允不可置否得吐了吐舌头,却也装出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有样学样,在地面找起所谓阵法的线索来。
玲珑仙宗的秋招,面向人间所有凡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跑堂走卒,都可以来参与。每年慕名而来者,只为能在这秋招中脱颖而出,踏上登仙之路,从此成为人上之人。更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期望自己孩子能够成为名动一方的修士,也会斥重金千里迢迢将孩子送来,只盼能被仙人选中,从此一步登天,这锦衣小公子显然便是其中之一了。
每年玲珑仙宗的考核都大同小异,无非是将所有参选者都丢进后山里,能够走出来的,便是凡间所说的“有仙缘的”,便可以被选为外门弟子,资质再好点的,还有可能成为内门。
锦衣小公子不知从哪买通了一名玲珑仙宗外门弟子,得知了这次考核本质乃是笼罩后山的一座巨阵,只要能破阵就能走出去。锦衣小公子自诩天资聪颖,自小就熟读四书五经,乾坤八卦,兴致冲冲地进来,谁知连阵法的影子都没见着。眼瞧着明天就是秋招的最后一天,再走不出去就要落选,心里不免窝火。
薛允看着他们火急火燎地找,心里头有些无语。
她一面心想:“可怜了这小少爷,果然是没有仙缘。”一面又想:“不过这作者是真的损,原来书里所谓‘明显的提示’这么朴实无华。”
薛允趁着那几个仆从不注意,悄悄爬上了一处没有遮蔽物的突破,她向天空望去,只见湛蓝的天空上,稀薄的灵力勾勒出几个泼墨大字:
“由此出—>”
薛允:“.........”
还带箭头的啊,真贴心。
不对,神经病啊!这是什么五A级景区的告示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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