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潇潇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然而那个黑风大王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然还哽咽了起来。
原本想怒喷回去的曲潇潇瞬间就把话噎回了喉咙里。
黑风特别委屈地控诉：“老大！就是她！她害得我就算吃我最爱的花生都能吃出一股屎味儿！呜……老大，我甚至觉得你身上都有屎味儿了！”
曲潇潇：“……”人类的厨艺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你吵闹。
然而白发男子闻言，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曲潇潇，就把目光转回了晏长殊。
“别来无恙，晏大人。”
晏长殊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白骨公子。”
顿了顿，他指了指他怀里的苏慕：“没想到公子居然这么好心，愿意救我的人，那我就先谢谢公子了。劳烦公子把她送回修罗山上就好。”
白骨公子没有依言撒手，反而抱得更紧了：“我的。”
黑风大王见状，哼哼了两声：“晏长殊你可真没长眼睛，这可是我们老大夫人！”
曲潇潇：？？？这中间是不是跳过了什么不该跳过的剧情？
只见那个白骨公子微一抬手，命手下把之前那个被割掉舌头的尸妖带过来。
那个尸妖用手比比划划了半天，说什么都说不完整，白骨公子一拂袖，它的舌头便长了回来。
舌头一回收，那只尸妖震天响的哭声就传了出来：“老大，晏长殊他真不是个东西啊！我以为他老婆是燕王妃才去杀她的，我没想到情报有误给弄错了啊！我刚想着道歉，可我刚一张嘴，他就把我的舌头割掉了啊！”
白骨公子的表情不变：“哦？所以真的燕王妃你就敢杀了？”
尸妖吓得一个哆嗦，随后哭得更大声了：“老大！我错了！我真不知道燕王妃就是老大夫人！我真不知道！老大你从前提都没提过啊！”
白骨公子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因为从前的我还不是你们老大。”
“呃？”尸妖再一次顿住，它没反应过来，还打了个哭嗝。
黑风大王不耐烦地踢了它一脚：“快滚吧！老大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了，我们老大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晏长殊！”
晏长殊闻言，平静地开口：“我从前和白骨公子好像也没有那么多过节吧？”
白骨公子颔首：“可是你藏了她整整三年，都没有告诉我。”
他从江南的桃花林找到昆仑的雪山巅，从繁华的上林城寻至寥落的外坊市；这一路上，他走过封天长廊，见过荧惑守心，听过漠北的风敲打檐铃。
他曾经在一户又一户的人家门前驻足，抬首向上望，盼望哪一扇窗前或许会站着他的姑娘。
直到黑风偶然出去觅食，他回来之后说：“老大，我发现那个妖魔横行的修罗界现在变得还挺热闹，晏长殊那个魔修居然还种了好多香喷喷的花生，老大，我们去把那里抢下来吧？晏长殊家的花生可太香啦！”
无聊。
“老大，大消息！晏长殊居然也有老婆了！那个女人能够空手造屎，太可怕了！老大你可要为兄弟们报仇啊！”
无聊。
“哦对了，老大，我今天在晏长殊那儿还见到了我从前的便宜女儿，嘿，你说巧不巧？”
无……
“你说什么？”他终于有了反应。
黑风精神大振：“晏长殊家的花生……”
他制止了他：“人。”
黑风接着道：“那个煮屎的可怕女人……”
他闭眼，呼气：“另一个。”
“啊？哦哦，那个叫苏慕的女人！她呀……”
他不再听下去，霍然站起身，朝外面狂奔而去。
白骨公子清冷欲仙的名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那么多年的乱坟荒草，那么多年的皇城宫墙，那么多年的漫漫寻程，到如今，他再一次置身人间的繁华。
——他找到她了。
“你藏了她那么多年。”白骨公子语气平静地控诉，“晏大人该如何解释？”
晏长殊懒懒地抬眼，没有说话，给了他一个不想解释的眼神。
曲潇潇瞪着他：好家伙，这逼是一点都不能漏装，时刻营业，维持人设。
看来还是她比较厉害，三言两语就能把晏长殊身上那层高冷装逼的壳子扒下来！
然而白骨公子似乎很习惯这种高冷，他微一点头，继而转向曲潇潇：“至于你，伤了我众多手下，新仇旧恨一起算……”
眼看着火就要烧到自己头上了，曲潇潇赶紧叫停了他：“要这么说起来，其实你才是那个小白脸奸夫，我和晏长殊都是给你们顶包的啊！”
她和他先后被错认成燕王妃和小白脸奸夫，还被拉进幻境改造，这事多冤枉啊！
白骨公子沉默。
晏长殊的唇角轻轻地弯了一弯，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让曲潇潇站在了最前面。
曲潇潇加大火力：“再说了，你现在忙着找她，你之前上哪去了？为什么不陪着她？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如此沉重的绝望？”
白骨公子沉声道：“因为我之前都忙着躲避玉虚宫的猎杀。”
玉虚宫向来不赞成妖魔用这种虚妄的物质和人类做交易，因为人类的欲望太可怕，到最后他们总会越陷越深。
曲潇潇心虚地扯了扯身上的玉虚宫制服，感到准备好的话术再一次偃旗息鼓地咽回了喉咙里。
白骨公子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在东躲西藏、颠沛流离，为了变强，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够在这世间留下一息栖身之地——光是为了这，我就失去了太多东西。”
他从一只小尸妖，一路慢慢地挣扎到白骨公子的位置，挣扎到最后，黑风对他的称呼已经从“老友”变成了“老大”。
“所以我不能再失去她。”
晏长殊道：“你可以带她走。”
白骨公子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晏长殊，你现在不过是一个没有法力的魔修罢了，你以为，你还能‘允许’些什么？”
晏长殊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哦，我失去法力的这个消息传得倒是快。”
白骨公子笑了：“玉虚宫最得意的天赋弟子一朝沦为修罗界的魔修，这妖魔界，可有多少双眼睛可都盯着您呢。”
晏长殊的表情不变：“知道了。”
白骨公子端详着他的反应，因为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自己的预期表情而有些失望：“晏大人，你也知道，我们尸妖最喜欢做交易了，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便不会动你和你的修罗界。”
旁听的黑风立刻急了：“老大，你清醒一点啊！晏长殊现在没了法力，这可是解决他的最好时机啊！”
曲潇潇插嘴道：“你撒谎！你根本就不想解决晏长殊，你只是馋他的花生！”不诚实，真下贱！
黑风涨红了脸：“你胡说什么……我才不喜欢他的花生！不对，我的意思是，什么样的花生我都喜欢！”
曲潇潇挑高了眉毛：“那你敢不敢吃我做的花生？”
黑风：“……”胜负欲使他想要答应，然而求生欲让他闭嘴。
曲潇潇得意洋洋，还要乘胜追击，晏长殊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看向白骨公子：“你说，那两个条件是什么？”
白骨公子抬起一根手指：“第一个条件，我要燕王。”
晏长殊颔首，抽回刀刃。
燕王感觉到威胁着他的刀被撤了下去，不由地动了动脖颈，轻嘶了一声。
晏长殊真下狠手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他特意给他割了个避开要害的伤口。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挥刀，抹血，入鞘，干脆利落，心狠手辣。
燕王摸了摸伤口，冷笑着开口：“所以，那只尸妖不会再帮我兑现我的交易了？”
那只尸妖闻言，干脆利落地把两颗眼珠子扔了回去：“还给你还给你！这生意我不干了！”
开玩笑，再干下去，再给它来十条舌头都不够用！
白光闪过，燕王捂着眼睛跪下了，他浑身都在发着抖。
他的眼窝肌肉已经萎缩了太久，再次适应回自己的眼睛必定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好半天，他才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睁开了眼。
他眨着眼，迟钝地把目光来回巡梭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白骨公子怀里的那个身影。
他沉寂半晌，突然嘶哑地大笑了起来：“你们这群妖怪，你们骗我骗得好惨，害得我倾家荡产，害得我手底下几万将士平白无故地惨死——简直是卑鄙无耻！心肠歹毒！”
在座的妖魔都沉默了。
妖魔嘛，本来就是以卑鄙著称的。要不是看燕王气得已经发抖了，它们还真想对燕王说一句“谢谢夸奖”。
曲潇潇忍不住了：“你当初要是不造反，你到现在仍旧是个逍遥王爷。”
“王爷？造反？”燕王冷笑起来，“我本就是天子！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是吴王毁了父皇的圣旨！父皇驾崩前曾经下旨要立我为太子，是他抢了我的江山！”
曲潇潇翻了个白眼：“别逗了，你自己都说了，皇帝死的时候你还在封地，你怎么知道圣旨是真是假？”
燕王转过头来，冷笑：“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的皇弟知道。我的皇弟自幼出生冷宫，并不受宠，是我一路提拔他在父皇面前做事，他绝不会欺骗我。”
曲潇潇：“啊这。”谁给你的自信啊兄弟？义乌批发市场吗？
燕王顿了顿，接着补充：“更何况，他那时已成为玉虚宫的道修，修仙之人是绝不可能撒谎的。”
这就有点意思了。
曲潇潇一愣，重复道：“玉虚宫的道修？”
燕王傲然道：“自然。”
“谁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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