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了避子汤的事情,苏允承终究还是不曾知晓。
裴清绮心中早有计较,他如今对狄书萱的上心程度,哪会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吃了什么药?
这天,宫中传来一个消息——
皇帝忽而病重了。
府中顿时热闹起来,仿佛皇宫中的乱象也到了宸王府中。
这件事许是对苏允承影响很大,就连狄书萱都不再出门游玩,而是一心在府中养胎。
裴清绮走到门口,看着云谲波诡的天气,心中无甚波澜。
这天,怕是又要变了。
……
狄书萱并未安稳几日,那天苏允承宠幸了裴清绮的消息不知道谁传了出去,她便仗着自己有孕在身,闹起了脾气。
她刚入府时对裴清绮还是笑脸相迎,如今毫不掩饰的厌烦。
也是,当一个女子真心喜欢一个男人,又岂会容忍得了他身旁的其他女人?起码是做不到毫无芥蒂的。
狄书萱生气便生气,哄她是苏允承的事,和裴清绮没什么干系。
只是她不曾想到,她竟然这般容不下自己。
这天夜里——
裴清绮正要睡下,门口忽而闪过一道高大的身影。
她下意识起身落地,到了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裴清绮兀自笑了笑,摇摇头,又重新睡了回去。
既然有人容不下她,她也乐得中计。
毕竟躲得过这次,也还有下一次。
她不想每日生活在计谋之中,干脆一次便如了那人的意。
……
次日傍晚,大门忽然被人踹开,男人将她掐着从凳子上提起来时,她没有一点意外。
“你跟苏寒祁,究竟是什么关系?”苏允承刚哄好闹脾气的狄书萱,与草莽刚烈的岳父在书房商量了计策,便马不停蹄地赶到裴清绮这来。
他双眸猩红,仍然不愿相信探子所说的情报。
他的岁岁,决计不是那般红杏出墙的女子。
“咳……没有关系……”裴清绮呼吸困难,脸色涨红,声音却是非一般的冷淡。
苏允承见她连解释都不愿意,心狠狠颤了一下,“岁岁,你变了……”
他闭了闭眼睛,突然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容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危险。
男人脸色骤变,将她狠狠甩到床上,“有关系也无妨!如今你也只能在本王身下残喘!”
他掐着她的脖子,只允许她看着自己,“苏寒祁即便是太子又如何?我的女人,便只能是我的!”
苏允承忽而凑到她耳边,沙哑着声音,狠道:“岁岁,我想清楚了,我们生个孩子,可好?”
裴清绮紧紧咬着唇,不发一言,任凭他如何哄她,她只保持沉默。
见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苏允承忽然就愤怒起来,掐着她脖子的手倏尔用力——
“看着我!”
裴清绮疼得想哭,却咬紧了牙关,没喊出一声来。
苏允承脸色沉沉,松开手捏住了她的脸颊,“岁岁,我们要个孩子,只要不让萱儿知晓,等我……”
“滚!”裴清绮忽然脸色一变,尖叫着推开他,眼里闪过浓重的失望和悲凉,“我永远不会为你生孩子!你死了这条心!”
若她怀了孩子,他都不舍得让狄书萱知晓,又凭什么对她提这样的要求?
裴清绮心如刀绞,眼眶含着热泪,一巴掌打在了苏允承脸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男人脸上赫然出现一个巴掌印。
苏允承偏过头去,舌抵了低被打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底却是冰冷一片,“岁岁,你等这天很久了罢?”
他眼里本就所剩无几的柔情迅速褪去,有的只有质问和愤怒,用力掐住了她的手腕,“若不是苏寒祁,本王怎会沦落到要看他人脸色?为何偏偏是他?就连父皇眼中也只有他,你说这是为何?”
“是你执念过深,戾气太重!如何当好天下之主?怎怪得旁人!”裴清绮咬牙反驳着。
苏允承猛然一顿,抓起她的头发逼她直视自己,“你后悔了对吗?你后悔当初未曾选择他,而选择了我,岁岁,你如今后悔了是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
“不信!”男人咆哮出声。
“那好!我后悔了!”裴清绮心沉沉地冷了下去,直直看着他,眼中闪着泪光。
苏允承桎梏着她的手陡然一松,不禁后跌几步!
“好……”他笑了,手微微颤抖着,眼尾也悄悄猩红了一片,“你终于肯说出口了……”
苏允承看着她,眼中早已没有当初的温柔,“王妃,本王的好王妃,好……”
他点点头,又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摔门而去。
……
自从狄书萱入府之后,这是苏允承第二次宠爱她。
还未等她自己做什么,狄书萱便气势汹汹地寻到了她的院子里,“王妃姐姐,你明知萱儿与王爷是真心相爱,为何还要做出这般腌臜的事情来恶心我们?”
裴清绮脸色不变,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在面色红润的狄书萱面前更显苍白。
“你应该去问王爷,这事,难道是我一人能成的?”她觉得可笑,反唇相讥了回去。
“你——”
狄书萱脸色一沉,呵斥道:“王爷都同我说了,是你用了下三滥的手段,否则他碰都不会碰你!”
裴清绮眼神暗了暗,许是心痛的滋味已经让她麻木了,如今心中只有一片惶然。
“是么?他是这般说的么?”
她靠着窗,已经没有任何争辩的力气,摆了摆手,“就当是这样吧,你又想如何?”
狄书萱被她这幅不甚在意的模样给气到了,捂着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不如何,王爷说了,他对你只有内疚和恩情,若你听话不闹事,他便能继续养你在府中,可你若是还像昨晚那般,有别的不该有的心思、”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身边的嬷嬷站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碗汤——
那汤,裴清绮并不陌生。
还未等狄书萱说什么,她便已经主动端起那碗汤,一饮而尽。
“你……”狄书萱愕然地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的举动,“你怎么……”
“你回去告诉王爷,我比他、比你,更不想怀上他的孩子!”裴清绮冷冷看着面前的人,“负心之人,于我而言,一文不值!”
狄书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就这么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晦涩的光,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
许是她的话被狄书萱给带到了,苏允承自此再没来过她的院子。
她说了那般的话,苏允承是个骄傲的男人,自然是不会再来自取其辱。
府中的下人皆知她已然失宠,纵然是住着最好的后宅,其他方面的条件却是被苛责到一定程度。
无论是平日的吃穿用度,亦或是用来取暖的煤,除此之外,她甚至还要亲手去洗自己的衣裳,
左右她在烟楼时也经常做一些家事,并不是常年被人伺候着,只要他们不来找事,她也乐得清闲。
只是她没想到,狄书萱竟然开始处处找她的麻烦。
自那碗避子汤后,她忽而心血来潮,“听说姐姐挽发的手艺一绝,能够让萱儿见识见识?”
“王爷说姐姐的手艺无人能及,萱儿想吃蛇肉,姐姐能否为萱儿下一次厨?”
“姐姐,那树上的风筝能否帮萱儿弄下来……”
“……”
如今狄书萱是府中最不能得罪的人,是苏允承的心中至宝,她自然是不能拒绝她,否则,就算她不对付她,也不会让她身边的人好过。
春枝就曾被关过一夜柴房,裴清绮不愿意拖累她,那些要求便只能答应。
她堂堂王妃,也是明媒正娶,突然就变成了跟丫鬟一样的角色,除了住的地方,其余和狄书萱身边的奴婢没什么区别。
裴清绮在府中的日子越发难熬,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却都学乖了一样,从不在外面说。
而苏允承也从未心软。
他向来就是这般的男人,爱你时将你捧在心上,杀人放火都肯去做;
若是不爱了,在他眼里连牲口都不如……
这天,她终于结束了狄书萱那些稀奇古怪的刁难。
天色昏昏,裴清绮坐在铜镜前,不辨脸色。
苏允承正是这时候过来的,他眼里的情绪明明灭灭,看不分明,就这么瞧着镜子里的她,“这段时间,王妃过得可好?”
既已经称她为王妃,那便是要泾渭分明了。
裴清绮淡淡地笑了,“不错,伺候得萱儿妹妹很舒心。”
男人瞬间就变了脸色,“但凡你来求我一句,我便……”
“王爷!”裴清绮打断他,忽而站起身,对他行了个礼,“萱儿妹妹怀有身孕,妾照顾她义不容辞,只是妾出身卑微,唯恐怠慢萱儿妹妹,妾只求一纸休书,自此萱儿妹妹眼前便能清净许多……”
苏允承眼眸一顿,眼底有惊骇之色,顷刻间便化作狂怒,“你要我休了你?”
“是……”
“裴清绮,你当真要同我恩断义绝?你可知……”
“妾知道,妾即便是和离出府,在旁人眼中也是下堂妇,是被抛弃的,不会再有什么好儿郎会接纳妾这样的女人。”裴清绮低垂着眼,将他的话给接了下去。
可他绝无这样的意思,他只是……
苏允承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颤抖,“既然你都知道……即便是这样,你还要和离?”
“是。”裴清绮微微拂身,眼神却坚定无比,“即便如此,妾也要和离。”
“……妾只求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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