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赵循声音嘶哑,仿佛一个破风箱子摧枯拉朽一般刺耳。
旭妍吓了一跳,差点从炕上摔了下来,女孩儿支支吾吾道:“你、你醒啦?”
“嗯。”赵循耳朵微动,是个女人,年轻的女人。
“你的眼睛看起来很不好,我给你敷了草药。”
赵循在外行军打仗多年,有些药还是能辨别的出。好比现在眼睛上敷着的鱼目草,确实能治眼疾。
见他唇色苍白,又道:“你要不要喝点水?”旭妍现在完全将他当做一个病人。
赵循点点头,动了动浑身麻木的身体,突然胸口钝痛,是昨日被刀剑砍伤的伤口。虽然已经习惯了疼痛,但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别动!”旭妍皱眉呵斥,“刚给伤口包扎好,将将止了血,再动的话,又要流血了。”
赵循一顿,听着她教训似的语气,竟听话的乖乖躺着不动,旭妍托起他的脑袋,给他喂了一碗水,她是个大小姐,自然不会照顾人,喂水的时候直接将碗怼上了赵循的嘴,一时间,一碗水喝了一半倒了一半,赵循无法,抬起左手抓着旭妍的手,这才稳稳当当的将剩余的水喝下肚里。
喝完水之后,赵循心中存疑,并没有放开旭妍的手,他能感受到这只手和梦里的触感是一样的,一样的温暖,一样的细嫩,赵循的心无法遏制的热腾了起来...
旭妍抽出手,并没有过多注意赵循手上的动作,毕竟她确实端不稳当,见水快要没入了赵循的伤口,旭妍眼疾手快的抽出自己的帕子,覆在了赵循的胸膛上,胡乱的擦了两把。
赵循吃痛,女孩儿立马反应过来这是碰着他的伤口了,“我轻点,我轻点!”旭妍讪讪,随即放轻力道,细细的擦拭。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敢问姑娘令尊大名,在下伤好之后一定亲自登门道谢!”赵循面上藏不住的激切。
旭妍看得一顿,臭男人得了吧,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我不问你是如何受的伤,想必伤你之人也是穷凶极恶的歹徒,我不欲淌这趟浑水,所以你不不必打听我是谁。”好无情好冷漠。
赵循喉结滚了滚,不死心道:“姑娘不必担忧,在下只是遇上了强盗而已,身上并未背负凶杀大案。”
编呢,继续编。
旭妍灵机一动,道:“不必,我只是山下的尼姑,你若是心存感恩,就往庵里捐赠些香火吧。”
赵循浑身隐隐的热切好似被人泼了冷水似的,渐渐凉了下来。
见赵循仿佛如遭雷击一般,旭妍有点蒙,不是吧?难不成香火钱还不够抵她的救命之恩,这也太...
旭妍摇摇头,这男人不光又坏又瞎,还小气吧啦的。
赵循委实没想到救他的姑娘是尼姑。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了事。
旭妍见他不说话,自己也在山上耽搁太久了,差不多等她回到寮房,太阳就要下山了。
“你现在身上,眼睛都有伤,最好是躺在这里不要轻易挪动,我要下山了。”
正当旭妍抬脚走人之时,赵循一慌,长臂一捞,紧紧拉住了旭妍的手,道:“你明天还会来吗?”
不想来。
“会来的。”看他现在这样子也挺可怜的,“你的右手边有水,山上没食物,你要是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带来。”
“多谢,在下都可以。”
这还差不多,旭妍絮絮叨叨给他交代完事宜,便急匆匆的下了山。
赵循躺在简陋的炕上,心中暖暖的,这还是第一次陷入险境,有人来救他,也不知这小尼姑有没有还俗的打算,他想,若是还俗...若是还俗...
......
旭妍赶在日落前回到寮房,伽蓝寺的撞钟声响起,双喜在外面将旭妍迎了进去,“小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旭妍摸了摸鼻子,“没找着小师父,就在山里闲逛了一番。”
双喜嗔怪道:“小姐把衣裳换下来吧,都脏了。”
“双喜,你说受了伤的人得吃点什么才能恢复得更快啊?”
“那要看受的是什么伤。”
“见了血!”想起赵循胸口上骇人的伤口,该不会在山上待一夜就死了吧?
“那喝点小米粥?”双喜也不太懂这些。随即又道:“对了小姐,今日大师兄前来寻您,说是得了一本游记,奴婢收起来放在您的榻上了。”
旭妍翻了翻,果真是那本佛国游记。“双喜,我出去一趟!”
说完,便揣着游记向大殿的方向跑去。
“修亦!”女孩儿兴冲冲的声音从老远的地方传来。
修亦一顿,随即转过了身,小道上已经没有了其它师兄弟,他没有去灶房打热水,所以是第一个出来的。
“县主。”少年僧人面相温和俊秀,举手投足间就像是书香门第里培养的芝兰公子。
旭妍捧着怀里的游记,脚步轻快的一路小跑至他的面前。
旭妍微微仰头看向修亦的时候,小沙弥总觉得这双灿若星辰的眼要将他溺毙,从来不敢直视。
他的眼眸低垂回避着,比他矮上半个头的少女还是那么美好,他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一颗心上下不得。修亦看着旭妍一身僧袍,不解道:“县主怎么换上了僧衣?”
旭妍没回答这句话,将游记献宝似的双手捧给了修亦,女孩子的声音清甜又欣喜,就像甘甜的山泉水滑进咽喉,十分干净怡人。
“看,你朝思暮想的佛国游记,我给你找到了!”此时的少女活像一个等待被夸奖的小孩子,眼睛睁得大大的,黑莓似的眼球水汪汪的,十分乖巧。
修亦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跳出了嗓子眼,小沙弥慌乱的接过了少女递来的佛书。匆匆道谢,便转身逃也似的进了寮房。留下一脸欣喜又懵圈的旭妍在原地迎着晚风傻站着。
旭妍心道:修亦他怎么跑了?
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旭妍站了好一会儿,身后已有僧人渐渐回来的身影。
“县主怎么在这儿?”
旭妍转过头,见是大师兄,见礼道:“静山师父有礼!”大师兄如今是受了戒的比丘,有了法号,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叫大师兄。
静山行合十礼,方笑了笑,“县主是来寻修亦?”
旭妍毫不避讳的点点头。
静山又道:“若是贫僧猜想得没错,县主心心念念的佛国游记也是给修亦的?”
旭妍讪讪一笑,又点了点头,静山师父对她很好,要是太子哥哥没有去世,也会和静山大师兄一样对她这么好,所以她趁着修亦出去辩经之时,央了大师兄将佛国游记翻译成汉语,好让修亦一回来就能品读。
“修亦他喜欢游记,我能找到的都找来了,但就是缺了一本佛国游记。”旭妍不好意思的伸出一根细细弱弱的手指头。
因为佛国游记是一名天竺高僧近年来所著,被翻译成册的汉语本早就被念佛的其他世家高价收藏,修亦不会天竺文字,只学过梵语,所以到现在他也没能观读过,旭妍想着大师兄在学习天竺文字,所以想也没想便央了大师兄为她翻译。
静山摇摇头,心里倒是有些闷闷不乐,小县主的眼里只有修亦,她看不到其他人。
“修亦他也是贫僧的师弟,若是县主不说,贫僧也是会翻译给修亦。”他与修亦是同门师兄弟之谊,在伽蓝寺也有十几个年头了,从修亦四岁来了寺里,到现在已有十二年,都是他一直照顾着他,却从没想过有一日他也会羡慕修亦。
他是出家人,本该心无杂念,但他却藏着事,他日以夜继的翻译佛国游记也只是想要讨县主开心,修亦离开的这半年,县主好像都没怎么笑过。但最后,这本游记最终却是到了修亦的手上。
旭妍觉得大师兄有些怪怪的,只好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先行离开。
静山有些失落,却还是一脸和气的目送着旭妍离开。
......
旭妍这一日睡到自然醒,外头的日头已经大亮,旭妍问过双喜,得知方丈与修亦在禅房,心里嘀咕着,没有两个时辰,方丈是不会放修亦离开了。
“小姐,说好来祈福的,您这一天天的睡到日上三竿可怎么行?”
旭妍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听了双喜这话,也觉得自己有些懒散了,随即穿好了素静的衣衫,往偏殿的小佛堂走去。
赵循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小尼姑前来,不由有些着急,他昨夜一晚没睡,心里寻思着怎么才能让她还俗,金银珠宝许之,亦或是良田豪宅许之,但若是她了却尘缘,不要这些黄白之物怎么办?
等到日头渐晒,小尼姑都还没出现,赵循没由来的有些心慌,她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所以来不了?
出了什么事的旭妍祈完福之后,总觉得有什么忘了做,一路上眉头紧皱,是什么事呢?
“哎呀!”
“怎么了小姐?”
她把赵循给忘山上了!
想到之后,旭妍生死时速的准备好了药包与昨夜寺庙的剩粥,一道打包好之后,立马上了山。
旭妍一进门,好家伙,这人怎么滚下了床?该不会死透了吧?
旭妍蹲下身,探了探他鼻尖的呼吸,幸好幸好,还没死。
等她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扯上了炕,赵循的胸口处果然又渗出了殷红的血迹。只见他额角冒着虚汗,比昨日离开前还要苍白,旭妍忍不住抱怨:“男人真麻烦!”却还是任劳任怨的去给他重新处理伤口。
怎知她要去拿药包之时,赵循昏睡着拉住了她的手,口中呢喃着:“别走,别抛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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