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欲与柴家结亲之事在赵循弱冠礼前走漏消息,赵循此时只担心这件事会不会传进黄婧妍的耳朵里。
“王爷放心,黄府外安排的暗卫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会让黄小姐知道。”
而另一边的黄府,黄婧雯蓄意挑衅,带着表姐徐织卉一道走进黄婧妍的合湘院,而此时的黄婧妍正在小院里种薄荷。
听闻丫鬟来禀,便请了二人入内。
黄婧雯看了看自己这个姐姐一身脏污,嗤笑道:“大姐姐可别再做这些下人的活计了,没得传出去说咱们黄府苛待庶女。”
“雯妹妹可千万别这么说,婧妍也只不过是种些药材,兴趣使然罢了。”徐织卉罗扇轻摇,高高在上。
黄婧妍不明就里,想之前这个黄婧雯还只是暗戳戳的表达对自己的不满,绝不会上门来找自己不痛快,晋王敲打了一番父亲,黄婧雯断不敢再来寻自己的晦气,今日这是怎么了?
见黄婧妍不理会自己,黄婧雯颇有些不满,随即道:“清高什么呀,晋王又不会真娶她...”
这话说完,黄婧妍身形一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回来也有好些天了,在府里做大小姐,自然就养得水嫩了不少,黄婧雯看着这个姐姐,别真以为有晋王照拂就是晋王妃了吧?
“你说什么?”黄婧妍声音里有些颤,晋王不会娶她?那他要娶谁?
“我的好姐姐,该不会就你还不知道吧?妹妹可是听说了,晋王要与柴阁老的孙女结亲呢。”黄婧雯上下一打量,这个庶姐,不得不说其实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但漂亮又有什么用,能成为王妃的女子,还得看身份。
“温齐县主?”黄婧妍有些艰难的开口,柴阁老的孙女,适龄的就是那日的县主,那个比徐织卉还要明艳大气的女子,黄婧妍心底蓦地一疼。揪着难受极了。
徐织卉瞧她这样,心中颇觉快意,输给柴旭妍,她自是无话可说,谁让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但黄婧妍算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三品官家的庶女,也敢比她高上一头?
这边羞辱完黄婧妍之后,黄婧雯满意的带着徐织卉便离开了。
黄婧妍呆立在庭院中,秋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也吹凉了她的一颗心,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开始肖想晋王,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她便忍不住感叹,怎么会有男子生的这样好看,英俊勇猛,身份尊贵还能保护她,她从未被人如此珍视,尝到了一丝甜头,她便想要得更多。回来这一个月,都是他在帮她打点,男人眼神中的爱意不似作伪,他应当是喜欢她的,不然也不会紧紧拥着她不想放手。
院子里晋王派到黄婧妍身边伺候的丫鬟,看着秋风里失魂落魄的黄小姐,转身便向外面的暗卫通禀。
杨姨娘匆匆赶来,她已经听到风声了,事关女儿的人生大事,也关乎着日后她能不能在黄府立足,杨姨娘将黄婧妍拉倒房中,焦急道:“傻女儿,你可一定要成为王妃!”晋王这棵大树若是错过了,那她可真是会抱憾终身。
“可是娘,王爷要娶的人是县主,父亲见了她都得参拜,我怎么与她争?”黄婧妍的眼眶通红,里头的泪将掉不掉。
杨姨娘眼珠子一转溜,道:“晋王于你有意,你得抓住好机会,只要将他哄好,把这门亲搅和了,若是再不济,便伏低做小,将他伺候得服服帖帖,待日后成了侧妃,总有法子再成为王妃,来,娘教你怎么做...”
......
旭妍神色无常的从大门而入,守门的小厮询问旭妍怎么一个人从外头回来,旭妍冰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转而回了后院,守门的小厮见小姐模样不善,也不敢多说,正巧二房的夫人孙氏从这边走来,她纳罕的看着远去的旭妍,心中存疑,向小厮问道:“大小姐从外头回来的?”
“二夫人安。”小厮并未直说,想着要不要告诉二夫人,但一想到方才小姐的那个眼神,很明显是警告,就不再多言。可孙氏是谁,察觉到一丝丝苗头不对,便上了心,她什么也没说,神色如常的叫人盯着旭妍的院子。
旭妍心里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心潮翻涌着,她环顾四周,看了看这个从小待到大的闺房,是她所有少女时代留下的痕迹,温馨的,难过的,快乐的,每一种滋味都有,但想到她与修亦会迎来二人的新生,旭妍觉得,抛弃这些也未尝不能做到。
双喜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是出去了吗?”
旭妍点点头:“我饿了。”
一连几日,双喜见小姐都安安静静的,终于,到了第四日,旭妍将双喜与芳菲叫到跟前来,仿佛告别前的嘱托一般,“你们从小跟着我,如今也大了,我将卖身契交与你们,到时候离开,去账房支一笔银子,我这里还有几支不错的朱钗,到时候就当是我给你们的嫁妆。”
旭妍将她的妆匣打开,哪里是几支朱钗而已,里面还有田契与房契,够得上她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你两将这些东西分了,不怕被旁人夺去,是我留给你们安身立命的所在。”旭妍语气淡淡的,双喜猜得到小姐想做什么,但芳菲不知,三年前她自告奋勇留在柴府看家,所以不知道旭妍对伽蓝寺的小师父情根深种。
“小姐是不要我们了吗?”芳菲不知道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旭妍。
女孩儿摇头,“你想多了,你都快十七岁了,总不能一直在我身边做丫鬟吧,本来早就要把你放出府去的,昨日我央了祖母,待过了这几日你便离府吧,不要再多问了。”
安置好这两个贴身丫鬟时,旭妍去了合德院见祖母。
如今这天秋高气爽,温度怡人。祖母泛起了困意,倦在太师椅里昏昏欲睡。嬷嬷见是旭妍来了,想要唤醒柴老夫人,旭妍阻止,悄声来到祖母身旁,拿着小杌在祖母脚边坐下。
柴老夫人的鼾声低浊,却听的人十分心安。
旭妍摸着祖母满是褶皱的手,心下酸涩,这双手,曾经抱起过跌倒的她,这双手,曾经把饭一口一口的喂进她的小肚子,还是这双手,在她高烧不退的时候,一直抚摸着她的脸,叫她心肝儿,叫她丫头。
旭妍鼻头发酸,怔怔的看着这双布满了岁月痕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旁,慢慢的将脑袋枕在祖母的腿上。
这一刻,很短,最起码回忆很长。旭妍流着泪轻声道:“阿婆,孙女不孝,就先走了。”
良久之后,旭妍双膝跪地,给老夫人磕了一个头,少女擦干了泪,最后看了一眼祖母,便合上了小帘门。
柴老夫人躺在摇椅里,没一会儿便停了鼾声,闭着的眼睛流出了泪来。
嬷嬷进来,心里沉甸甸的,她叹了一口气:“老夫人这又是何苦呢...”
只听柴老夫人苍老的声音止不住的轻颤:“传白鸟令,好生保护小姐。”
......
旭妍只带走了两身男衫,还有一些傍身的银钱,以及两张伪造的路引。
她装扮成书生郎的模样,带着一顶毡帽,便匆匆出了山塘街,脚下生风一般,旭妍的心情沉重又激切,这一路上,她想起那天早晨,他们二人紧紧相拥,互诉爱意,是那样充满希望与欢喜,修亦就好像是她全部的热烈与爱意,他颤抖的吻着她的唇瓣,动作是那样青涩甜蜜,怜惜又珍视,她觉得以后的丈夫就该是他那样的。
而不是赵循的冷眼相待与恶语相向。
抱着她的少年沙弥,原本单薄的身体已经渐渐长成了结实的男人躯体。比她的暖和,也比她的强健。到时候他们二人一起离开,可以在边陲小镇上生活,亦或是下江南,她的外祖就在江南,那里的水乡,她很喜欢,她想,修亦也一定会喜欢。
就在旭妍对未来欢喜的规划着,前方有几个打马的男人就要奔驰而过。赵循正要赶往黄府,为了抄近路,他选择了山塘街这一边,却没想到此时街上的人还那样多,赵循响想起上回撞了柴家的马车,突然将缰绳一勒,黑色的大马停了下来。马背上的几人都下马步行。
旭妍眼看赵循就要走到自己的面前,心里不由一慌,这儿没有巷子,没处躲,旭妍只好转了个身,谁知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
赵循看前面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郎有点眼熟,见到自己立马就转过了身,想着应该是认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随即出声道:“前面的,站住。”
旭妍脚步一顿,害怕暴露,索性直接迈开了步子,猛地往前冲,拐过了前面的巷子,从另一条街道穿了过去。
“王爷,那小子有问题?”
赵循摇摇头,“无事,先去黄府。”
旭妍给自己顺了一口气,方才幸好是有惊无险。想到修亦还在伽蓝山山麓的菩提树下等她,立马又活了过来,朝着城外疾步走去。
跟在旭妍身后的人一直离她十几步的距离,等人出了城,方才往原路返回。
约好的未时,修亦早早便等在了菩提树下,他带着纶巾,穿着俗世子弟的衣裳,有些束手束脚,但好在这一带都没有人。
修亦只带了一把伞与他全部的盘缠,他昨夜观看星云,预感今日可能会下雨,想着旭妍应该也快到了,心里越来越激动。少年一脸薄红,颇有些手足无措,他已经决定好了,之前在金光寺的时候有一位比丘同他说过,在江南西道,有一个专门做瓷器的地方,那儿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而且有一处桃花源一般的寨子,遍地都是油菜花,若是能住在那儿,可真是十分惬意。
他们二人这般惊世骇俗,离经叛道,注定是要对不起旁人的,但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修亦他坚信,只要他们二人在一起,一切的难关都会过去。
若要他亲眼看着旭妍嫁人,他万万做不到,现在什么也不管,就带着她私奔,总比将来抱憾终身要强,他就疯狂这么一次,就这么一次...
旭妍顺利地出了城,呼吸着城外的空气,这一切都是自由的。只不过天公不作美,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旭妍勒紧了肩上的包袱,往菩提树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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