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池吓得赶紧缩回手，用力抠着表带想把它解下来。又怕弄坏了这只价值百万的名表自己赔不起，一系列动作看起来蹩脚又怪异。
“这，这不太好吧……”卓池起初显得有些惊慌，很快镇定下来，沉声道：“你拿回去！”
“搞笑。”裴宁乔瞥了他一眼，“你刚才是在凶我吗？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还没有收回的道理。”
裴宁乔说这话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大概在他的人生中，随心所欲送出的任何东西，都不值一提。
卓池抿了抿唇，“我不要。”
两个大男人在劳力士柜台僵持不下的场景吸引了不少路人异样的眼光。就连店员此时都尴尬无比。做奢侈品这行的大多练就火眼金睛，他几乎一眼就察觉出卓池与裴宁乔之间的微妙关系。
但往常来这里的那些人，无论男女，一律拣贵的挑，段位高一些的，欲拒还迎更恨不得把金主的信用.卡刷爆。
像卓池这样堪称愣头青的傻大个，说实话，店员还是第一次见。
似乎注意到周围乱七八糟的注视，裴宁乔低声骂了一句：“先戴着，别在外面丢人现眼，去烤肉店再说。”
卓池沉默地提着名牌纸袋跟了上去。他已换上方才在男装店里裴宁乔为他挑选的黑西装，乍一看好像从时尚画报里走出的摩登男模。
从某种层面而言，他们俩走在一块，天生就有一种明星与众不同的外貌优势，回头率极高。
上电梯的时候，还有两个女孩冲出来问裴宁乔要微信。俩小姑娘其实长得蛮不错，打扮清凉，妆容精致，露脐装惹得卓池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裴宁乔一副懒懒散散的表情，斜睨过去，问：“干嘛？”
穿粉衣服那个稍高的女孩指了指他身后的卓池，面带羞涩道：“哥哥，你们是朋友吧，我能不能要个微信？”
裴宁乔没怎么细听，随口说：“想要我的啊，不行。”
身后的白衣服女孩快言快语道：“不是你，是你后面那个哥哥的。”
裴宁乔：“你喜欢他？”
粉衣女孩大着胆子看了卓池一眼，点了点头。
裴宁乔：“那更不行。”
卓池：“……”
裴宁乔单手插在兜里，另一手按下电梯门合上的按钮。俩女孩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见他露出恶劣的笑容，嘴唇一张一合，比了个口型——
“他是我的。”
-
电梯上升中。
裴宁乔冷不丁问：“你刚才在看什么？”
卓池“啊”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裴宁乔：“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才一直盯着人家女孩子的胸。”
卓池：“？？？”
他就因为好奇瞄了一眼对方的肚脐好吗？
卓池无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一直盯着了？”
裴宁乔：“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
卓池率先迈步走出去，嘟囔了一句：“我爱看谁，又和你没关系……”
他没注意到，身后裴宁乔的面色骤然阴沉下来。片刻后，男人大概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低语道：“以后，你会只能看到我的。”
只是这抹笑容，莫名显得邪肆又诡异。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阴冷。
-
顶楼的烤肉店生意火爆，边上等位都已坐满。服务员扯着嗓子喊：“第506号，第507号的客人在吗？”
裴宁乔却压根不管有没有座位，径直走了进去。也没人拦着他。
两人刚坐到角落里靠窗的位置，经理便殷勤地凑上来问：“裴总，您想吃点什么？”
“老样子吧，腰子多来几份。”裴宁乔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卓池，吩咐道：“再拿个菜单给他。”
经理又是鞠躬又是端茶倒水，完全把裴宁乔当财神爷供着的模样。一听这话，立马跑去拿菜单。
这家店的装修风格和菜式显然偏韩式烤肉，价格昂贵。卓池看完菜单后有些匪夷所思，“这里怎么还卖腰子、羊鞭……？”
一股浓烈的东北燥夷子扑面而来。
裴宁乔：“因为我爱吃。”
卓池已经逐渐开始习惯这位爷的土豪作风，了然道：“这家店也是你的？”
裴宁乔不置可否。
经理把菜单送过来后，卓池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点。他其实很少来这种餐厅吃饭，更不想花裴宁乔的钱。
裴宁乔打了个响指，随意道：“那就每样都来一份。”
“好嘞，马上让厨房优先给您端过来！”经理点头哈腰。
卓池欲言又止，小声说：“这样……是不是有点浪费了？我们两个应该吃不完吧。”
裴宁乔往后靠在椅背上，懒懒地抬眼，拖长气息哼笑，“又不是你买单。”
卓池一时无言。他把腕上的手表解下来，推到对方面前，说：“下次换我请你吃饭吧。”
裴宁乔把玩着那块表，漫不经心道：“好啊，在哪儿？”
卓池：“我家附近的路边摊，烧烤。”
大概怕裴宁乔这位难搞的爷嫌弃，他想了想，补充道：“那家店的烤腰子，特别好吃。老板是东北人，味道很正宗。”
说完卓池有些忐忑，又有点后悔。他刚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昧开口请裴宁乔吃饭。明知道对方与自己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甚至想象不出裴宁乔出现在烧烤路边摊前的画面——周围都是光着膀子拼酒的大汉，桌上摆满了吃剩的竹签，雪花啤酒滋拉滋拉往外冒白汽，地上一片狼藉。
而裴宁乔，一身名牌定制西装，斯斯然从迈巴赫车上下来，光一双皮鞋就顶别人大半年工资。
卓池想，裴宁乔这种人生来就与此格格不入。就好像神仙难沾烟火气。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
安静就像在把卓池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似的，令他尴尬不已。
半晌。
裴宁乔望着他，悠悠道：“好啊。”
卓池一怔。
裴宁乔站起身，前倾着越过桌台，重新把那块表按扣在他的手腕上。
“但是，你必须要听我的话。”裴宁乔笑了笑。
指尖轻轻擦过肌理的瞬间，仿佛有滋啦的电流在无形中顺着血管钻进四肢百骸。
卓池听见自己的心脏又开始骤然狂跳。
他的脑海里忽然回荡起一段话——“你为什么不听话！你怎么敢跑出去玩丢下哥哥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是让你照顾好哥哥吗？卓池！你不听话就给我滚出去！”母亲艳红色的双唇蠕动，像血盆大口将他吞噬至深渊淹没。
卓池面色霎时苍白，神情恍惚，仿佛丧失神智的人偶，下意识喃喃道：“对不起……我，我下次一定会听话……对不起……”
裴宁乔有点被吓到了，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卓池，你发什么疯？”
“……没事。”
卓池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抹笑，说：“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裴宁乔拖着下巴，眨了眨眼睛，揣测道：“该不会是心理阴影吧？我让你听话这种？啧啧，靠，卓池你以前难道是搞S.M的？！”
卓池满头黑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切，没劲。”
正好菜上来了，原本有专门的服务员帮忙烤肉。裴宁乔挥挥手屏退对方，把夹子和剪刀递给卓池，吩咐道：“你帮我烤。”
卓池深吸一口气，竟然也没拒绝，乖乖地接过用具开始夹肉、翻身，再把牛鞭之类乱七八糟的玩意剪成一小段。
“这玩意吃起来不会很骚吗？你喜欢吃这种？”
卓池感到匪夷所思，因为怎么看都觉得裴宁乔不像是会吃牛羊鞭的人。
裴宁乔：“不喜欢。”
卓池：“那你还吃？”
话音刚落，他忽然醒悟。
男人吃这玩意还能因为什么。。。。壮.阳补肾。
我靠！
原来裴宁乔有那方面的毛病？！
震惊之余，卓池忽然理解了裴宁乔偶尔怪异的举动。怪不得，怪不得一个大男人去搞同性恋……
他叹了口气，同情道：“没事儿，我帮你多放点调料，烤焦点，骚味会没那么重。”
裴宁乔双手抱胸，高冷：“哦。”
卓池烤了一堆鞭肉夹给裴宁乔，说：“来，多吃点。”
裴宁乔：“你语气这么温柔我忽然有点害怕。”
卓池挠了挠头，“有吗？”
可能是因为忽然明白了这位爷隐藏在骄傲外表下的心酸苦楚。
他现在再看裴宁乔，只觉得对方的狂傲任性都只是为掩盖脆弱内心的伪装。
哎。。男人那方面不行，也太惨了。
卓池继续夹肉，问：“还要不？”
裴宁乔抬起头，也给他夹了几筷子，“不要了，你也吃啊，别光顾着给我夹。”
饶是如此，裴宁乔内心还是一阵暗爽，眯起深邃的眼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的。”裴宁乔说。
“我本来就在家照顾我哥的啊……”
卓池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
他这才猛地想起自己半路被裴宁乔拐出来吃饭，完全忘记了哥哥。这短短几个小时里，他竟然丝毫没有想起过对方还饿着肚子独自呆在家里。
“抱歉，我得回家了。”卓池骤地起身。
他最后回头注视着裴宁乔，心情复杂。莫名感觉自己像辛德瑞拉的灰姑娘，穿上水晶鞋见识了华丽的舞会，却必须在午夜前仓促离开。
“谢谢。”他由衷地说。
虽然是被半强迫的，但今晚他过得真的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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